斯科特呆呆地望着褴褛男人，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男人被他盯得气急败坏，抬起枪口一枪对准天空扣动扳机。
“砰！”
“给我念！”
斯科特身体一哆嗦，手忙脚乱地把契约捡起，语气颤抖地念道：
“公，公元，1，1，1，190……”
褴褛男人又塞进一发弹药，砰的一枪打在斯科特身后的断壁残垣，激起一片碎屑。
“念重点！”
斯科特吓得声音陡然提高：
“伦敦市民弗莱德莉，签下字据，将孙……孙女，凡莉卡以600英镑的价格卖与斯莱斯·肯塔（化名）！协议为二人共同意愿！上帝所见，合法立据！签字人：……”
褴褛男人阴沉着脸低吼道：
“够了！”
斯科特身体绷紧，求饶地望向褴褛男人：
“大，大人，您也听到了，我真的是花钱买来的，我向上帝发誓！绝对没有伤人命的意思，您明鉴啊大人！”
褴褛男人一开始尚且半信半疑，然而当斯科特以上帝之名发誓后，他如遭雷劈，瞪大眼睛。待到斯科特说完话，他耷拉着脑袋，肩膀微颤。
良久，一阵低语传来：
“把契约给我。”
斯科特此刻命若累卵，哪里敢有不从，于是弯腰低头，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褴褛男人艰难地接过契约，手臂僵硬，不知是因为肩膀被郑泽之打碎的幻痛，或者是……
心中某些东西的崩塌。
他难以置信地捧着暗黄色的契约纸，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样难看。
“是……真的吗？”
斯科特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没错没错，我绝不敢说谎，您不信的话。”
斯科特扭头向人群中叫道：
“埃斯特拉！”
“啊？”
躲在人群后的埃斯特拉大吃一惊，不明白为什么会叫到她的名字。
她在刚刚的动乱中无意中和逃跑中的仆人们离散，一直偷偷藏在主楼厕所的角落中，天可见怜，埃斯特拉居然奇迹般地在大崩塌后活了下来。
而后，她惊讶地看到郑泽之带着一票女孩从那个凯瑟琳命令她发下毒誓，绝不可以靠近的地下室逃了出来，吩咐了几句就疾跑离开。
就在郑泽之走后没多久，她就磕磕绊绊地从厕所并不多的残骸中爬了出来，和小女孩们汇合，在领头少女的带领下一一打开地下室，或者说，地牢各个房间的门。
地牢里黑漆漆的一片，习惯了光明的埃斯特拉目不能视，只好在地牢门口呼喊指挥。
好在恐怖的炮击从她们这里转向了宿舍区，就埃斯特拉所知，宿舍区已经空无一人，多亏于此，她们才能有条不紊地将地牢中伤痕累累，种族不同的女人救了出来。
也就在此时，凯瑟琳姗姗来迟，随行的还有丽莎，玛姬和菲尔，但看三人阴沉的表情和菲尔强装无知的样子，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好不容易马上就能逃走，斯科特却带着家眷拦住她们，还命令守卫拿枪赶着大家退回宅邸废墟中，不知道什么原因。
直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可怕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带着滔天的怨气三两下残杀了仅存的守卫，埃斯特拉后悔不已。
女孩们害怕地哭作一团——除了一个名为凡莉卡的，面无表情的冷漠小姑娘，即使是菲尔都泪眼婆娑地抱紧了丽莎，玛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埃斯特拉本以为那个褴褛男人杀死斯科特后应该就能离开了，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搅进这趟浑水，此时如同被天上降下的锤子砸晕了脑袋，无所适从。
斯科特喊完后，等了几秒却还是没人出列，不耐烦地骂道：
“他妈的！老子养了你这么久，连出来都不敢，埃斯特拉呢？！出来！”
砰！
斯科特吞下一口唾沫，慢慢扭过头，看到表情狰狞的男人龟裂嘴唇微张，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许，欺，负，她，们。”
斯科特连忙又磕头谢罪：“是是是，大人，我刚刚开玩笑的，我平日对她们就如同家人一样，我发誓。”
褴褛男人稍微平静一些，又问道：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斯科特俯首系颈：
“您请说。”
男人又填进去一发弹药，平淡地仿佛在聊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的兄弟，叫……反正你们对我们的名字也不感兴趣。
总之，你‘合法’买来的少女的父母，被他们的老板活生生逼死了，你知道吗？”
斯科特肯定地摇摇头：
“绝对没有！”
褴褛男人点点头：“很好。”
斯科特这才松了口气：
“呼，那个，大人您如果要想带走那个孩子，她就在后面，冤有头债有主，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斯科特话都没说完，褴褛男人随手抬起一发手炮打在斯科特的右腿上，登时鲜血迸发，肉体撕裂，斯科特的大腿炸出两米远，他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尖叫哀嚎。
“我，我的，的腿啊啊啊！！！”
“五十步笑百步，安心的去死吧。”
褴褛男人冷眼旁观着斯科特的丑态，从旁边绕过他，走向斯科特的众多家眷。
“在你死之前，我就先送你的家人下去为你探探路，省得你迷失在炼狱里，找不到下地狱的路。”
斯科特的家眷尖叫着逃散，其中一个四岁的男孩在逃跑中不小心摔倒，他的母亲突然感觉身边少了什么，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孩子已经被那个骇人的男人抓在手中。
“放开我的孩子！”
失去孩子的恐惧在这一瞬间盖过了任何其他感情，这个四十余岁的女人尖叫着冲向褴褛男人。
褴褛男人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随手一枪打碎了她的头颅，碎裂的大脑趁着脑浆溅了一地。
斯科特目眦欲裂，胯部的巨大裂口又挤压出几百毫升鲜血：
“老婆！！！不！！！！”
褴褛男人回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老婆？这么巧的吗？”
随后满意地点点头：
“正好，让你也了解一下失去重要之人感受，下辈子做个好人，这也算是上帝对你的宽恕了吧，阿门。”
他虔诚地划了个十字，枪口顶在小男孩的头上。
男孩睁大天真的眼睛，疑惑问道：
“大叔叔，妈妈怎么不动了呀？”
褴褛男人微微一笑：“妈妈去为她亲爱的孩子探路了。”
“什么路呀？”
斯科特愤怒地哀嚎：“放开他！你是魔鬼！魔鬼！魔鬼啊啊啊啊啊！！！”
“什么魔鬼，说得真难听。”
褴褛男人冷笑，
“我可万万不敢当此称谓，小的辛辛苦苦在工厂里劳动的时候，斯科特大人还在东瀛与印度来回买女人作玩具呢，您才是真的恶魔呀。”
斯科特挣扎着向男人爬去，路上留下一道深邃的血痕，哽咽着哀求：
“你杀了我，杀了我，饶了我的孩子，别杀我的亲人，我一辈子犯错，我错了，真的错了，我就是想振兴家族，我的爷爷和父亲都失败了，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啊，求求你了，求求你……”
“振兴家族？”褴褛男人一挑眉：“那你还真是悠哉哦，斯科特大人，您忙着卖女人的身体振兴家族的工夫，我和我的兄弟们还在夜以继日为温饱流汗流血呢~”
“上帝即使会保护人类，也不会保佑你的，对吧。”
“你说你值不值得可怜呢？嗯？”
斯科特哑口无言，
“我……我……但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无辜……”
褴褛男人摇摇头：
“我刚刚杀了他的母亲，又要杀死他的父亲，仅仅四岁的孩子，将要因为我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会不恨吗？
我三天前还只是穷困潦倒的贱人，死亡于我轻如鸿毛，可是活着的穷苦人还有许多。
他会长大，会明白事理，他会知道自己是一名贵族，会知道自己的父母宗族因为暴动的穷人而死，我不想把希望寄托在这孩子明白自己的父亲死得其所上，那是不可能的。
穷人的孩子还是穷人，贵族的孩子仍是贵族，他在你们的呵护教育下长大，只会成长成认为动用金钱和权力的力量伤害贱民是理所应当，而不会考虑我们的感受。
你如何能保证他长大后，不会动用继承自你的特权报复我们这些已经很可怜的穷人呢？”
“我……”
斯科特思维一片混乱，大量失血让他渐渐失去意识。
“所以呀，斯科特大人。”褴褛男人摇头晃脑：“所谓斩草除根，就是要先斩草。”
说着，他渐渐扣下扳机。
砰！
几滴炙热的鲜血溅到斯科特已经失去高光的眼睛上，男人随手把男孩的无头尸体扔到斯科特逐渐冰冷的身体边，略微可惜地自言自语：
“哎，我还想在你面前一个个杀掉他们，斯科特大人怎么这么一会都坚持不住呢？”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
“报仇之后，有点空虚啊……”
“混蛋！！！！你干了什么！！！！！”
一道怒火中烧的吼声从褴褛男人身后传来，他勾起嘴角，笑得很开心。
“让我久等了，同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