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近光一句“俺也一样”着实把齐寒逗乐了。
他想起前世在B站看过的一个短视频。
许久的吹捧过后,厅内声音逐渐减弱,众人开始期待下一首曲子。
“这个慕容湮儿啥时候能把面纱取下啊,难道要一直戴到结束?”齐寒小声嘀咕了一句。
“是啊,俺也着实着急。”石近光哭丧着脸,眼神依旧热切望着正台上方。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青色罗裙,面容姣好,丫鬟打扮的姑娘徐徐朝三人这边走来。
她神色平静,停留在三人所处的小桌旁,对着齐寒和石近光微微躬身,轻声道:“我家小姐托奴婢前来询问公子,为何一曲未终,公子便长叹于台下?”语气十分恭敬。
闻此,齐寒猛然扫向台上,见白衣女子依旧端坐,并没有朝自己这边看。
想不到这妹子听觉这么敏锐,刚才那么多客人谈话,她竟然能轻松分辨。
齐寒轻咳一声,对着婢女道:“曲子虽是好曲,却不能一睹你家小姐芳容,故而长叹于此。”
模样颇为俊俏的婢女似乎早有预料他会这样说,白了眼齐寒,一改之前的恭敬,语气轻蔑道:“哼,我家小姐说过,若摘去面纱,你们这些臭男人,谁还会安心听琴。”纤纤玉指一扫划过三人,随后扬长离去。
齐寒:“这.......”
石近光:“这.......”
张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仇视二人道:“靠,老子是冤枉的,你们......”他用手指着二人,不想同流合污。
“呵呵,张兄来喝酒。”齐寒强颜欢笑,抓住酒壶倒酒。
“呵呵,张兄来喝酒呀”石近光附议。
三人举杯间,蓦地,大厅灯光暗了下来,随后红色的帘子落幕,将正台四方遮挡严严实实。
好了,现在连身材都欣赏不到了......
客人中有人小声嘀咕,有人小声抱怨,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
一首新的曲子从幕帘后悠悠传来。
琴声悠扬婉转,绕梁三日,余音不绝,让人陶醉。
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妙的琴声中,除了齐寒。
他靠在桌子上,一手托着腮,朝幕帘发呆。
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很快琴音奏毕,大厅灯光又亮起来,红色的帘子也缓缓升起,超凡脱俗的白衣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此乃天籁之音。”
众人又是一顿吹捧。
齐寒三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同时低下了头。
吹捧声,评论声响彻了许久。
三人低头沉默不语,之前那位长相好看的青裙婢女又缓缓来到他们面前。
手中卷着一张宣纸。
她轻轻扬了下头,嘴角漾着讥笑:“三位公子,代我家小姐问询,这首曲子你们觉得如何?”
没等齐寒回应,道出‘俺也一样’的石近光满脸堆笑,竖起大拇指,抢答道:“好”
青裙婢女朝着剩下两人努努嘴,笑着道:“二位公子觉得呢?”
“唉”齐寒叹了口气,垂下头,不再理会婢女。
“唉”张青叹了口气,垂下头,也不再理会婢女。
石近光:“????????”
见三人都不再说话,婢女将手中卷起的宣纸放在桌上,道:“这是我家小姐为二位公子所画,她说公子一看便会明白。”
齐寒舔了下嘴唇,拿起宣纸缓缓铺在桌上。
纸张尺寸不大,画的内容也简单明了。
一眼就能看明白。
画中,一少女扶琴,两老牛吃草。
三人见了画中的内容,都作擦汗状。
穿红袍的张青涨红了脸,他指着画中的两头老黄牛高声道:“这,这两头牛是你俩,没有我,没有我......”
说完后,他故作轻松,长出一口气。
“呼~”
齐寒嘴唇紧闭,牙齿咯咯作响。见婢女未走,他吆喝穿梭在大厅中侍奉客人的小二,取来纸墨笔砚。
“唰唰唰”龙飞凤舞,一首诗跃然纸上。
张青往纸上瞟了几眼,停顿了半秒,“切”了一声,他暗自肺腑:“还以为你齐寒多硬气,原来是条舔狗。”
齐寒发过誓,此生绝不当舔狗。
书写完毕后,齐寒亲自将纸张小心卷起,双手奉于婢女前,讪笑道:“劳烦姐姐将这首诗交给你家小姐,我虽然未曾目睹小姐绝世芳容,但心有所感,情不自禁。这首诗是我为慕容小姐所作,绝无抄袭。”
“另外,鄙人名叫齐寒,京城人士,家住聚仙楼,对古琴也略懂一二。请转告你家小姐,改日若她有空,在下不吝上门请教沟通。”
青裙婢女面带不屑,白了齐寒一眼,不过还是拿走了桌上的宣纸。
看着婢女带了宣纸离开,齐寒会心一笑。
红色幕帘再次降下,帘内,白衣女子吐了口气,准备弹奏今晚的最后一首曲子。
慕容湮儿心情还不错,今晚的演出很顺利,观众对她的评价颇高。
虽然被誉为京城第一琴师,但她很在意别人对演奏的看法。她热爱弹琴,愿将一生倾注于古琴上。
然而,之于琴声,很多时候人们更关注她的外表,肤浅于表,这让她很苦恼,所以每次演奏,都会戴上面纱。
每每曲毕,听到有人只是谈论她的容颜,她都会无奈一笑,感慨知音难觅。
遮帘轻掀,婢女小桃带着宣纸走进。
她轻轻苦笑,告诉自己何必为了一个不懂音律之人苦恼。
方才小桃与他们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宣纸放于桌面,犹豫了一下,玉玉纤手轻轻打开。
一块折起的小纸片从宣纸上滑落在地,白色的宣纸上有四行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
轻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白衣少女眼睛一亮,着迷于诗中的情景。
这首诗,是他为我而作?
云想衣裳花想容。
好诗!
旋即,少女微微俯身,捡起地上的小纸片,对着婢女道:“他说他也略懂古琴之妙?”
婢女点点头。
“呵,还是算了,恐其心不在此。”她打消了与齐寒谈音论琴的打算。
慕容湮儿打开折叠整齐的小纸片,杏目圆瞪,柳眉倒竖,恨恨咬着朱唇。
婢女小桃见自家小姐这般状况,往前凑去,瞟见纸条上一行小字:
“慕容姑娘琴技卓越却以面纱遮容,分明是对自己的琴技不自信,依齐某之见,姑娘的琴声仍缺少些韵味。”
………
厅外,齐寒悠然饮酒。
忽然,幕帘再度升起,清风白衣的慕容湮儿急冲冲从正台下来,引起了现场骚动,众人议论纷纷。
见此,齐寒会心一笑,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先舔后贬,欲抑先扬,杀人诛心。
先舔明白了,再及时鞭策之,效果最佳。
这是齐寒在遭人羞辱后,灵机一动想出的对策。
面遮轻纱的白衣少女来到齐寒面前,杀气腾腾,她厉声道:“你,你,你说本小姐琴声缺少韵味,还说本小姐不自信……有本事你来。”
说完怒掀面纱。
圆润的鹅蛋脸,眉目如画,肤如凝脂,顾盼生辉,容颜清丽绝美,天下无双。
阁楼内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哇,好美啊。”
“大离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好美啊,今天的十两银子花的值了。”
“我要是有她十分之一的美,还愁找不到如意郎君吗?”
众人的夸赞进一步瓦解少女的自信。
看到厅内众人对自己这边指指点点,齐寒暗暗告诫自己:“低调,要低调。”
可眼下情况不允许呀。
他不是怕演奏,其实早在前世的古琴培训班里,他也学会了一些名曲。慕容湮儿琴弹的确实不错,但是跟流传千古的名曲比起来,还是差了些许韵味。
他只是不想如此高调,被世人所关注。
少女妩媚的桃花眸微红,晶莹泪珠沿脸颊垂落。
唉,豁出去了。
齐寒拉起脸色倔强的少女,往正台走去。
可不能把她留在那里。
上了舞台,他坐于古韵精致的七弦琴前,深深吸了口气。
“这谁啊,怎么上来了。”
“老子花钱是来听慕容姑娘弹琴的,你这小子欠揍吧。”
“快下去,快下去。”
“好像是聚仙楼的齐公子,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细长而有力的手指扶在琴上,闭上双眼,稳稳拨弄琴弦。
一曲高山流水。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古朴优雅的琴音悠然传出,宁静而美妙,议论的众人一瞬间安静下来,皆闭目聆听。
白衣少女痴痴望着面前的俊朗男子抚琴拨弦。
琴声婉转悦耳,幽静如墨,她仿佛置身于天人合一的山水墨画,山高水长,流水绕山林,处处云雾缭绕,虚无缥缈,似人间绝美仙境。潺潺流水上,孤舟泛泛,独白衣少年一人鼓琴,弄弦解心愁,曲终感天地。
……
曲终,余音袅袅,全场一片寂静,众人依然置身仙境。
许久许久后,“啪啪啪”的鼓掌声响起。
“好听”一声沉闷的男子声从土灵堂弟子石近光处传来,厅内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鼓掌议论。
“此乃天下第一神曲。”
“我愿称之为最强琴曲。”
“这位男子好生俊俏,奴家愿意给他生猴子。”
“听了此曲,涕然泪下,老夫想起年少时,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
现场异常骚动。
白衣少女缓缓踱步,一把抓起齐寒的衣袖,神色激动,声音好听:“这曲子,这曲子是?”
“高山流水,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齐寒面色坦然。
“天涯何处觅知音...…”
“何处觅知音。”
白衣少女喃喃自语,潸然泪下,早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