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嗯。”
“劫云好像消散了。”
“哦?”
十几里外的葫芦上,孟高翔抱拳相告,端坐在葫芦上肚的白发老头身体前倾地抖了抖,睡眼朦胧。
“快到了,快到了…”
“是...”
葛愚往后偷瞄了一眼,希望徒弟不要有任何的抱怨,这已经是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
入师以来,孟高翔未曾有过不满,他明白自己所承的仙丰门在各大派别中并不入流,师父的修为甚至不如别派一名大弟子,可自己资质平平,能入仙门已经是前世修来福分。
“师父,前方道友飞升是否?”孟高翔满怀敬意地问。
周围的灵气既不是往渡劫的方向凝聚,也不是反向飞散,而是随风飘扬,葛愚不好下定论,答道:“到了便知。”
孟高翔不好多问,整了整道袍又打起坐来,看这情况一时半会还到不了目的地。仙丰门的弟子修为不差上下,大师兄的称号来之不易,他还得加紧巩固地位。
不远处,范同走上矮了半截的重山之巅,凝视着巨坑里那一小撮白色粉末:“生死均乃天数,天命如此,实在怪不得旁人。”
齐衡的肉体已经灰飞烟灭,三魂六魄归还冥界以待轮回。若不是范同前来相助,恐怕在五道天雷加身后,齐衡的魂魄都留不全。
对于盲目渡劫的道友,这已经是范同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先前使用的那些器物,是他最后一套衰减天劫威力的法器。
如果这次还不能集满【劫灵息】,再有道友渡劫,他只能清一色以琴相助。
默哀过后,范同从仙囊取出一只普通的小瓷瓶,脸色貌似波澜不惊,可拿着瓷瓶的那只手明显有些发抖。
“四千多年了,弄这破瓷瓶用了千年,收集劫灵息用了我三千多年。”范同紧捏着瓷瓶,眼神有些愤恨。
打开瓶塞,地上的粉末散发出一缕青烟,缓缓地流入瓷瓶中。
范同死盯着瓷瓶,喉结随着呼吸上下跳动,脸上的汗水从瓜子般的下巴一颗颗滴落。
如果这次集不满劫灵息,下次遇到渡劫的道友不知又要等上多少年。
本来弹指之间便可结束的过程,因为范同的紧张变得异常漫长。
直到地上那撮白色粉末飘散,青瓶发出一丝微弱的氤氲之息,那张惆怅的脸上,才多出一抹笑容。
“成了!”
范同向巨坑中央重重作了一揖,远离高峰,准备寻一处僻静的地方。
过了几重山,范同找了条溪流,洗了把身上的污垢后就地盘坐,再次取出瓷瓶,将内含之物一饮而尽。
须臾间,范同的丹田之处生出一股流光,逐渐凝聚成一颗莲子。
“这是直接跳过练气期,完成筑基?”范同面露喜色,喃喃道:“灵根…总算是有了。”
片刻之后,腹中的莲子逐渐成型,瓣生五色。
范同身上冲出一股气脉,溪流荡起一波涟漪:“开光境圆满,旧人轮回,连新的感悟都没有。”
范同粲然一笑,接着袖袍一挥,方圆三十里的灵气继而暴动,随后井然有序的流入体内。
不足半个时辰,莲子之下生出一只金色底座,范同的身上又冲出一股气脉:“结丹境圆满,金盆莲,也算是上等。”
凡人修道,若能在百年内突破结丹境已经算得上天赋异禀。
短短几个时辰,范同从‘毫无道基’的二流仙门弟子晋升到元婴境界,如果被人得知,恐怕会颠覆他们对修道的认识。
可他们也不知道,范同为此足足准备了四千多年。
空气中还弥漫着不少灵气,范同聚精会神,希望借此突破元婴境。
聚气吐纳,空中的灵气骤然下降,丹田中的莲花开到一半,范同便睁大了眼睛:“这…就没了?”
按原来的料想,范同本以为起码能达到化神境,那时体内的元婴便能化作元神,此后再经过大乘期巩固修为,择日便能渡劫。
范同摇摇头:“只能抓紧提升了。”
灵识散开,范同重温仙人之力,山川河流尽收眼底。
确定没出任何纰漏,范同不打算再逗留,正准备离开,察觉到一尊巨型葫芦正向此地飞来。
“这速度…是师父!”
身在是非之地,难免会受人猜疑,如此看来,提前想好的应对之策没有白费。
思维辗转,范同在千万个对策中选出一个——决定不再欺瞒——告知师父他在这次机缘中顺利突破到…练气第一重…
范同并非有意想要隐瞒,世间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过早暴露恐怕会引起世人的猜忌,修为还是一层层表露为好。
……
等了许久,葫芦终于出现在眼前,一老一壮从葫芦跃下,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范同。
孟高翔见其衣衫褴褛、满身泥垢,于是率先开口,慰问道:“范师弟,你没事吧。”
先不说范同为何会出现在此,如果这人出了什么差错,以后仙丰门斟茶倒水、打杂捶背的人就得少一个。
事先准备的假象颇有成效,范同先是以惊魂未定的神情博取信任,而后可怜巴巴地道:“大师兄厚爱,我…咳咳…还好,弟子误事,叨扰师父和大师兄了。”
孟高翔向前一步,拍拍范同的肩膀:“害…同门一场,何出此言。”
范同如晴天霹雳,忽然意识到…好像…似乎…少了个步骤!
刚才滚地板的时候,忘记要服一枚‘惑仙丹’了!
万一师父以强硬的态度查看我的修行成果,发现我的修为已达元婴境界岂不完美暴露。
“咳咳咳…”范同惊的咳嗽几声,修道不久,岂能石破天惊。
孟高翔赶紧扶住:“范师弟当真无大碍?”
“无妨无妨,待我吃颗丹药便好。”
范同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仙囊中取出惑仙丹置于口中,连忙吞下,展眉舒气:“好多了…”
范同为人怪异,两人早已见怪不怪,也就没多想什么。
葛愚顺着灵气流窜的方向找来,见附近并无异象,随口问道:“范儿为何会出现在此。”
在道观时,葛愚便想着带范同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他误闯误撞却是自己来了。
范同不慌不忙,向两人作揖道:“弟子入门多年未有所成,大师兄和各位师兄弟均已高进,弟子心存愧疚,恨不能为仙丰门添彩。长久如此,弟子夜不能寐,昨夜外出修行,今日早上天发异象,弟子差点死于非命。昏迷中醒来,天色已然晴朗,弟子见周围安全,分毫不敢懈怠,便又开始修炼,不料师父携孟师兄赶到。”
“傻孩子,那是渡劫引来的劫云,你离那道友如此相近,怎会不危险!”
葛愚善解人意,对范同的行为颇感欣慰,寒酸了两句,反倒心疼起这名弟子。
据范同所知,葛愚道长的修为已经退至元婴境,最有可能令范同露馅,惑仙丹还得抓紧时间弄些。
对于其他同门弟子,多数在筑基期内,孟高翔也就在筑基巅峰,不用过分防备。
“啊?难怪我醒来后的修炼如此顺畅,还顺利达到练气第一层。”范同用右手捂着左胸道,避免良心隐隐作痛。
孟高翔一开始还有些惊讶,随后又觉得莫名奇妙,他这位范师弟修行不比他晚多少,修为倒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细细想来又觉得这是渡劫引起机缘,恨不得立马原地打坐吐纳。
葛愚倒是十分欣喜,抓起范同的手便要试探:“来,让为师瞧瞧。”
万全之策早已布下,范同自然主动迎合,抡起袖子让师父查看。
只见葛愚摸着摸着皱起了眉头,一旁的孟高翔也好奇地睁大眼睛。
范同半笑着问道:“师父,有什么不对劲吗?”
葛愚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一把握住范同的手,情绪高昂。
“五色金莲,原来是…五灵根…”
“五灵根?”
范同以懵懂的口吻反问,技术之精湛,差点把食指压于下唇。
孟高翔早已膛目结舌,吱吱喃喃:“五,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