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纯睿武端毅钦安弘文定业高皇帝爱新觉罗氏讳努尔哈齐,明人译载云努尔哈赤、奴尔哈赤,盖为丑词。其始祖布库里雍顺,传为仙人布库伦衔食朱果而诞。先祖盖金遗部,起于白山黑水之间。父显祖宣皇帝塔克世,母宣皇后喜塔腊?额穆齐,十三月而诞太祖,人以为奇,时明嘉靖三十八年已未。显祖共宣后生四子,太祖居嫡长也。
太祖仪表雄伟,志意远大,沉静稳重,延揽大度,声如洪钟,阅书不忘。明隆庆三年,宣后崩,太祖方十岁。显祖尚继妃那喇氏,薄太祖,太祖未计。年十九,俾分居,共同母弟舒尔哈齐去家,掘参采榛为业,常至抚顺关马市,乃渐习识汉语,尤喜览《三国》《水浒》,自谓有谋也。旧《稿》言太祖为明总兵李成梁所养,杜撰之词耳。初,太祖外大父建州右卫指挥使王杲(满名喜塔腊?阿古、喜塔腊?阿突汗)叛明,成梁讨而磔之于京,其子阿台章京得脱,时万历二年事。万历十一年,阿台袭明军,成梁复讨之,兵围古勒城。阿台之妻,太祖大父景祖翼皇帝之孙,太祖之堂妹也。景祖爱之,以免其灾祸,乃与显祖赴古勒说阿台降明。孰知阿台部曲尼堪外兰为明所用,其乃大呼:“李太师令,斩阿台者,为古勒城主。”故城内大乱,明军乃下之,景祖、显祖为人所害,太祖深憾之。事在《先本纪》中。
太祖冤父祖之崩,乃请于明臣执尼堪外兰,明廷不听,反拜为满洲国主,故关外满洲皆信归尼堪。时尼堪迫之,亲族叛之,竟欲弑上以献,太祖困甚,见羁。成梁妻察上兄弟之貌非凡,奇甚,起仁心而阴纵之。天命所归,不使灭乎?途遇额亦都,以九人从。
太祖既归,有甲十三,聚而起事。五城族人龙敦等忌之,以畏明为辞,屡谋侵害,遣人中夜狙击,侍卫帕海死焉。额亦都、安费扬古备御甚谨,尝夜获一人,太祖曰:“纵之,毋植怨也。”使人愬于明曰:“我先人何罪而歼于兵?”明人归其丧。又曰:“尼堪外兰,吾仇也,愿得而执之。”明亦不许。会萨尔虎城主诺米纳、嘉木瑚城主噶哈善哈思虎、沾河城主常书率其属来归,太祖与之盟,并妻以女,于是有用兵之志焉。是岁明万历十一年癸未,太祖年方二十五。
五月,太祖与萨尔浒城主诺米纳约讨尼堪外兰,诺米纳背约不至,先使人告尼堪。尼堪晓之,携众走甲版城。太祖克图伦城,尼堪再走河口台。逐之,近明边,明兵出,尼堪遁于额尔浑,乃回师。未几,太祖佯与诺米纳伐巴尔达城。合兵至,太祖请诺米纳首伐,不从,乃除诺米纳并其弟奈喀达。时,五城族人康嘉、李岱等纠哈达兵劫瑚济寨,太祖使费扬古、巴逊领十二人追之,尽夺所掠而返。
万历十二年甲申正月,太祖攻李岱之兆佳城。会噶哈岭大雪,众请还。太祖曰:“城主李岱,我同姓兄弟,乃为哈达导,岂可恕耶!”凿山为蹬,鱼贯而上。太祖四族叔龙敦使人告岱,张号待上。众请还,上否之,亲临督战,乃下之,囚李岱。龙敦又唆萨木占杀太祖妹之额驸噶哈善哈思虎,太祖收其骨归葬。事在《萨木占龙敦噶哈善哈思虎列传》。六月,上讨萨木占以复仇。又于马儿墩寨攻其党讷申,四日而歼之。
九月,伐董鄂部。逢大雪,师还,董鄂兵出,上以十二骑败之。王甲部乞师攻翁克洛城,中道赴之,焚其外郭。太祖乘屋而射,敌兵鄂尔果尼射太祖,贯胄中首,拔箭反射,殪其一人。罗科射太祖,穿甲中项,拔箭镞卷,血肉迸落,拄弓徐下,饮水数斗,创甚,驰归。既愈,复往攻,克之。寻鄂尔果尼、罗科而得之。太祖曰:“壮士也。”授之佐领,户三百。
十三年乙酉二月,上以披甲二十五,士五十而攻哲陈部界凡城,未获。回师,时至界凡南太兰冈,界凡、萨尔浒、东佳、巴尔达四城主将四百人追之。讷申、巴穆尼并进于前,太祖回马,单骑与战。讷申刃断太祖鞭,太祖挥刀斫其背坠马,回射巴穆尼,皆殪之。敌不敢逼,徐行而去。
四月,征哲陈部,大水,令诸军还,将绵甲兵五十、铁甲兵三十以征。至浑河,遥见敌军八百凭河而阵。包朗阿之孙扎亲桑古里惧,解甲与人。太祖斥之曰:“尔平日雄族党间,今乃畏葸如是耶!”去之。独与弟穆尔哈齐、近侍颜布禄、武陵噶直前冲击,杀二十余人,敌争遁,追至吉林冈而还。太祖曰:“今日之战,以四人败八百,乃天祐也。”秋九月,攻安土瓜尔佳城,克之,斩其城主诺一莫浑。
十四年五月,征浑河部播一混寨,下之。秋七月,征服哲陈部托漠河城。闻尼堪外兰在鹅尔浑,疾进兵,下其城,求之弗获。登城遥望,一人氈笠青棉甲,上以为尼堪外兰也,单骑逐之,为土人所围,被创力战,射杀八人,斩一人,乃出。既知尼堪外兰入明边,使人向边吏求之,使斋萨就斩之。以罪人斯得,始与明通贡焉。明岁犒银币有差。
万历十五年丁亥正月,上建城于废建州老营之址,即后之佛阿拉也,汉译为旧老城。上布教令,禁暴乱,辑盗贼,立法制。
六月,攻哲陈部,克山寨,杀寨主阿尔太。命额亦都帅师取巴尔达城,军至浑河,水值潮期,额亦都乃以绳接渡,夜袭之而下,封“巴图鲁”,汉译勇者意也。事在《额亦都列传》太祖攻洞城,城主扎海降。上乃自称淑勒贝勒,海西女真忌之。
十六年戊子四月,哈达贝勒扈尔干以女来归,苏完部索尔果率其子费英东等、雅尔古寨扈拉虎率子扈尔汉、董鄂部何和礼俱率所部来归。且以费英东为一等大臣,使上之长女尚何和礼,许扈尔汉为子,赐同国姓。秋九月,取完颜部王甲城。叶赫贝勒纳林布禄以女弟那喇?孟古来归,太祖迎之宴飨成礼,以那喇氏为妃,即孝慈高皇后也。
十八年己丑正月,取兆佳城,斩其城主宁古亲。又克王甲城,完颜部亡,建州女真是归于一。冬十月,明以上为建州卫都督佥事。
十九年辛卯正月,遣师略长白山鸭绿江诸路,尽收其众。叶赫求地,弗与。叶赫以兵劫我东界洞寨。
二十年壬辰冬十月二十五日申时,高皇后出太宗。
二十一年癸巳六月,叶赫、哈达、辉发、乌拉四部合兵侵户布察,遣兵击败之。秋九月,叶赫以不得志于上部曲也,乃纠约扈伦三部乌拉、哈达、辉发,蒙古三部科尔沁、锡伯、卦尔察,长白二部讷殷、硃舍里,凡九部之兵三万来犯。太祖使武里堪侦敌,至浑河,将以夜渡河,逾岭驰以告。太祖曰:“叶赫兵果至耶?其语诸将以旦日战。”及旦,引兵出,谕于众曰:“解尔蔽手,去尔护项,毋自拘絷,不便于奋击。”又申令曰:“乌合之众,其志不一,败其前军,军必反走,我师乘之,靡弗胜矣。”众皆奋。太祖令额亦都以百人挑战。叶赫贝勒布斋策马拒战,马触木而踣,我兵吴谈斩之。科尔沁贝勒明安马陷淖中,易驏马而遁。敌大溃,我军逐北,俘获无算,擒乌拉贝勒满泰之弟布占泰以归。
十月,遣兵征朱舍里路,执其路长舒楞格,遣额亦都等攻讷殷路,斩其路长搜稳塞克什,以二路之助敌也。
二十二年甲午正月,蒙古科尔沁贝勒明安、喀尔喀贝勒老萨遣使来通好,自是蒙古通使不绝。
二十三年乙未六月,征辉发那喇部,取多壁城,斩其城主。
二十四年丙申二月,明使至,从朝鲜官二人,待之如礼。秋七月,遣布占泰归乌拉,会其贝勒为部人所杀,遂遣费扬古等往乌拉立布占泰为贝勒,妻其妹。
二十五年丁酉正月,叶赫四部请修好,许之,以椎牛刑马为盟,共布扬古、锦台失结秦晋之好,哈达部、辉发部乃孤。
九月,使舒尔哈齐贡于明。
二十六年戊戌正月,上命弟巴雅拉、长子褚英将千人伐安褚拉库,以其贰于叶赫也。尽拔二十寨,赐号洪巴图鲁。
十月,太祖入贡于明。
十一月(实录云十二月),布占泰来会,以弟舒尔哈齐女尚之,赐甲胄五十,敕书十道。
二十七年己亥正月,东海渥集部虎尔哈路路长王格、张格来归,献黑白红三色狐皮、黑白二色貂皮,岁贡以为常。其长博济里首乞婚,上嘉其附,乃以臣女六尚其六长。
二月,始以蒙字制国语,立满文。
三月,开矿,采金银,置铁冶。哈达与叶赫构兵,送质乞援,遣费英东、噶盖戍之。哈达又私于叶赫,曩者其父自立为汗,戍将以告。
九月,太祖伐哈达,攻城克之,以其贝勒孟格布禄归。孟格布禄有逆谋,阴结太祖之臣噶盖而未以告,并诛之。
二十九年辛丑正月,明以灭哈达来责,乃遣孟格布禄之子吴尔古岱归主哈达。哈达为叶赫及蒙古所侵,使诉于明,明不应;又使哈达以饥告于明,亦不应。上乃以吴尔古岱归,收其部众,哈达亡。
十二月,太祖复贡于明。是岁定兵制,令民间养蚕。
三十一年癸卯正月,迁于赫图阿喇,以肇祖以来旧所居也。
九月,孝慈高皇后崩,越三载而葬尼雅满山冈。。初,后有疾,求见其母,其兄叶赫贝勒那林布禄仇太祖,不许。上谕曰:“汝叶赫诸舅,无故掠我户布察寨,又率九姓之国合兵攻我。汝叶赫、哈达、乌喇、辉发四国,因起兵开衅,自服厥辜。刑马歃血,祭天盟誓,愿联姻通好。汝叶赫背盟,将许我国之女悉嫁蒙古。今我国妃病笃,欲与母诀,又不许,是终绝我好也。汝如此,两国已复相雠,我将问罪汝邦,城汝地,不汝讳也。”
三十二年甲辰正月,太祖因孝慈高皇后故,伐之叶赫,克张、阿气兰二城,取其寨七。明授龙虎将军。
三十三年乙巳,筑赫图阿拉外城。蒙古喀尔喀巴约忒部恩格德尔来归,献马二十匹,上厚遣之。
三十四年丙午十二月,恩格德尔会蒙古五部使来朝贡,尊上为聪睿贝勒,自是蒙古来朝而不绝也。是岁,限民田。明人沈德遣《万历野获编》成书,徐光启译外人《几何原本》成书。
十二月,李成梁弃辽东六堡等,而辽东屏障除矣,八年边境无事。
三十五年丁未正月,瓦尔喀斐悠城长穆特黑来内附,以乌拉侵暴也。上命舒尔哈齐、褚英、代善及费英东、扬古利率兵徙其户五百,缘山奋击。乌拉发兵一万遮击而为上所败,斩首三千,获马五千、甲三千。师还,优赉褚英等。初,上命大臣常书、侍卫纳齐布、护从两贝勒。常书等不随两贝勒前进。反率兵百人、与舒尔哈齐同止山下。无所斩获。遂论死。舒尔哈齐请曰:“诛二臣,与我死无异。”上乃宥其死。罚常书金。夺纳齐布所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