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自幼时,便呆在江南太祖皇陵内,年少时的记忆里,只有青雀、红墙、绿树和老嬷嬷。皇陵内的宫女隔一阵儿换一次,朕从没来得及知道她们的名字。”御书房内,一个双眼半阖,身着明黄龙袍的老太太,微微靠在精致华丽的软塌上。
一双凤眼随着窗外枯黄的落叶缓缓睁开,眼眸里波闪着丝丝凌历与慵懒。明明已是花甲之年,无情的光阴并没有带走她的太多东西,反而赠予了她独特的,仿佛经历了许多,波澜不惊的气质。那是独属于她的气质。
她保养得体的脸虽不像豆蔻年华的少女般滑嫩,但也是红润白皙。一双英气的眉毛,只需微微一挑,释放出满满的威压。内有常年于军营中厮杀的狠厉肃杀,也有困于宫墙内的雍容无奈,还有包含天下百姓的公平无私……
她就静静坐在那里,威严又神秘,像雾一样,抓不透,探不明。像雪一样,冰冷,梦幻。
有人说,她是一代明君,治理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有人说,她是佛祖,安祥慈悲,心里却没有任何人……
他说,她,是他怎么也抓不住的。
她是李妗,字雅伱,李室王朝唯一的女皇,在位短短三年,便统一了全国,如神人一般的妗皇。
而现在,她只靠在塌上,在这空旷的大殿内,向着史官与皇太孙,还有……他,静静的地阐述着这个女人,传奇的一生。
“当时,朕的父皇,也就是如今的先帝,忌惮朕母族的势力,将尚在襁褓朕派遣镇守皇陵,呵,一个奶娃娃,说的好听叫镇守,实际上是想让朕有多远滚多远,恨不得亲手了结了朕呢!”即使过了那么多年,李妗回忆到这个,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她的亲父皇,不仅厌恶她,将她赶出皇宫,还诛罪外族一家,可笑的是,竟然还是打着她的旗号。
从小在她身边伺候的老嬷嬷,她母亲生前为她调教的吴嬷嬷说,当初来皇陵的时候,她只有抱着小小的她的吴嬷嬷,和一匹简陋寒酸的马车。
而她的好父皇,却和害死她母亲的宫妃们一起寻欢作乐,酒肉悬林。
女子眼含愤怒,气势也陡然一边,不负复平静祥和。
……
“就这样,我统一了全国。”
窗外已从白日变得昏黄,史官已经记得差不多了。李妗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一旁的小宫女很有眼色的领着他们也退下了。
只有李妗身边陪了她几十年的,已经成长为众人巴结谄媚的大嬷嬷,姚桃还在。
她为李妗缓缓的按摩着太阳穴,柔声道:“主子,您已经好久没这么激动了。”
李妗屏着脸,缓缓呼出了一口浊气:“是啊,朕好久没说得那么畅快了。自从朕登上皇位,也再没人敢和我谈天说地了。”
李妗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淡淡的,一会儿就没了。她是李朝的皇,她的肩膀不能塌。
“姚桃,吩咐人将他传进宫来。”
姚桃抿了抿嘴,行了个礼,退下叫人去了,谁也没提及“他”是谁,李妗懂,姚桃也懂。
“主子,苏丞相在外面候着了。”姚桃惊醒了小憩的李妗。
她揉了揉太阳穴,“什么时辰了?”
姚桃看了看窗外,垂了垂眼,“回主子,946464时了。”
李妗微微有点不悦,身为帝王怎可过多的外泄情绪,今天已经逾越了。
“让他进来吧。”她红唇微启,敛下眼中的情绪。
“臣,苏勿,参见皇上。”男人弯了弯腰,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头发已然全白,连眉毛也仿佛与身上的白衣同色。
但他缓缓抬起的脸,却是与白发不符的年轻面孔。
李妗看着他的脸,又陷入了回忆。
传闻李朝丞相一袭白发,好白衣,爱古琴,以是花甲之年,面孔却像少年人一般稚嫩。
“苏勿,你觉得,朕,如何?”
苏勿思索了一会儿,说了个比较中肯的回答。
“百姓眼中,陛下是个公正无私的明君。臣子眼中,陛下是个有谋略,有能力的君王。微臣眼中……”他顿了顿,又缓缓说:
“微臣眼中的陛下,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