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为客,何必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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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夏天。
24岁的莫孜聆结婚了。
28岁的赫连君霖也结婚了。
好笑的是——双方想要嫁娶的人,都不是彼此想要的伴侣。
这是一场低调的中式婚礼,低调到只有十几个人知晓。
赫连老爷子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起兴,还特别宴请了一个会吹唢呐的老朋友过来助兴,为这场婚礼吹一曲《百鸟朝凤》。
婚服是君婉箐设计的,是根据恩师莫远山给她设计的婚服“风色”的风格款式进行设计的。
取名为“画风”。
繁杂的礼仪几乎都略之,拜天地的时候,新娘子盖着红盖头,众人无法知晓她当时的心情是喜是悲,但傧相喊的每一句口令,她都有在认真地完成。
新郎官也有在有序地完成每一个指令,虽然他全程黑着脸,但是丝毫没有影响这场婚礼的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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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孜聆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场荒唐的婚礼,就这么结束了。
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闹事或者负气离开。
坐在用喜庆红色装点的婚房里,莫孜聆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莫孜聆叹气,想自己掀开盖头,或者是躺在床上睡一觉。
现在的她已经成为赫连君霖的妻子了,她的心里,却还在想着她的前男友。
莫孜聆与祝余的恋期仅有一年多,两人除了正常的身体接触外,还没有进行过过多的亲密接触。
如果没有这一场意外,她也不会这么快成为人妻,更是成为赫连君霖的妻子。
很多人都说莫孜聆有点自私,只想着自己的好处,轻易地就能翻脸不认人。
祝余对她的好,周围的人,从他对她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里都能看出。
祝余把她呵护得很好。
就连分开,也等莫孜聆提出。
莫孜聆,就是一个不懂得珍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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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道,像她这样的人,不值得有人对她用真心。
然而,君婉箐对小一辈里的人爱理不理,唯独对她处处维护,对待她甚至比亲儿子都亲。
然后就出现了有些心里不平衡的人,想给她难堪。
刚开始,莫孜聆受委屈的时候,还会偷偷的哭,渐渐地,她发现,当自己还无法做到反抗时,流泪只会让他们更肆无忌惮地对待自己。
生活在甜蜜与谎言之中,不是每个人都能熬过去,努力地活着。
活着,小心翼翼地活着,这种辛酸,又有谁知道。
躺在一片大红的床上,听着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发出的呼吸声,虽然只是浅浅的呼吸,但是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却异常的大声。
莫孜聆不由地把自己的呼吸声降得更低了。
除了床头一盏夜灯在发出淡黄色的灯光外,房间里的灯都熄灭了。
灯,是赫连君霖自己进门的时候随手关的,他没有晚上开着灯睡觉的习惯。
莫孜聆想,先生这一辈子,肯定恨死她了。
当他遇到自己后,就各种倒霉,被自己各种拖累。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好奇而尾随他,又突然像个傻子似的冲出来为他挡酒,还在不清楚中途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让不怀好意的人把自己灌醉,最后连累他掉到别人的圈套里。
那么,就应该不会形成今天的这个局面了。
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应该是他,而不是她自己。
不久前,祝余怎么说来着。
他说:“你看似把情和爱都放在了我身上,但你的心和目光却总是在赫连君霖的身上,而你从来都没有发现,他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是这样的吗?
莫孜聆回想。
没有发现自己对赫连君霖有什么过多的非分之想。
只是偶尔会对他有些妒忌和怜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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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孜聆很感激赫连君霖一家,感谢他们把她从一个小小的天地里拉到了一个广阔且多姿多彩的世界。
莫孜聆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天才,自己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几乎都是君婉箐他们悉心教导的成果。
面对他们的关怀,她是时刻心怀感恩的。
因此,那天君婉箐的拉着她的手说:
“小聆儿帮我照顾君霖可好,嫁给君霖当媳妇儿。”
莫孜聆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
16岁的时候,她毫无防备地继续在他的身侧睡回笼觉。
18岁的时候,她明知那是一杯加了料的果汁,但为了他的面子,还是面带微笑地接过来喝完。
24岁的时候,他为他爱的人买醉,她却为了他,赌上了自己的一生。
莫孜聆想,要是再给她做一次选择,她还是会选择为他挺身而出吧。
她对他,也许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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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在孤儿院里,莫孜聆最喜欢玩的游戏便是——边倒退着走,边数数,等数到一百个数的时候,她也就不会觉得那么害怕了,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她觉得自己,又有勇气面对下一秒的未知了。
莫孜聆翻了个身,还是无法入睡。于是她便起身,走出了房间,往天台的方向走。
夜色微凉,楼梯口的声光控灯随着莫孜聆的脚步声而亮起。
莫孜聆没有打开天台的照明灯,但有月光,还是能让人隐约可见周围的景象。
莫孜聆站在天台最末端的栏杆旁,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睛后,她开始边数数,边倒退着走。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玩这个游戏了。
“1。”
倒退着走一步。
“2。”
又倒退着走一步。
……
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少步,莫孜聆的思绪逐渐飘远。
注意力不集中的后果就是,她忘记了转弯,后背直直地撞到了栏杆边上。
不知道是撞疼了,还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她直接坐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盖头是她自己掀的,婚服也是她自己褪下的。
这一刻,莫孜聆突然觉得,她还是没有任何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下一秒。
等她哭够了,收拾好心情,去了一趟卫生间用吹风筒把自己身上的寒气吹光,便又回到房间,躺回自己不久前躺着的位置。
床上的人儿只是翻了个身,大红的新郎服还穿在他的身上。
莫孜聆望着那熟悉的面孔低低的说了一声“晚安”,摸着自己那尚未凸起的肚子又说了一声“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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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回忆道。
那一夜,她逆光而行,唯独忘了,和自己说一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