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而隆重的葬礼拉开了帷幕,在经过斋戒、祭告等繁琐的仪式后以后,又举行了启殿、祖殿等仪式,刚刚登基不久的新皇帝朱高炽站在朱棣的棺椁前,在他身后依次是皇太孙朱瞻基、汉王、赵王等亲王、文武大臣及妃嫔,每个人的面部表情,足以说明失去朱棣是何等的痛楚,但内心是否痛楚,这就不得知了。
朱高炽,这个明帝国的新皇帝,面部的痛楚自然是要多一些,但朱高炽的内心却有着一种按捺不住的欢喜,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能约束自己了,从此以后再也不需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朱高炽抚摸着朱棣的棺椁,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朱高炽与朱棣关系素来不睦,就是做了太子也是如履薄冰的,二十多年的太子生涯中,朱棣无故关押杀戮他的官员,听信谗言,纵容诬陷,不断地打击和限制他的势力,对朱高炽更是一百个看不上,竟因嫌他身体肥硕不便骑射,就减少他的饮食来为他减肥。
有个供膳官从自己家中带来食物,私下里送给朱高炽充饥,朱棣发现了竟残忍地下令将供膳官剁成了肉酱。这一切高炽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要不是因为皇太孙,自己的太子之位恐怕早就给别人抢走了。想到了皇太孙,朱高炽不由得从内心感激这个儿子,以后自己要对他做出补偿。
没有了朱棣的约束,朱高炽的精神枷锁仿佛被打破了,竟变得神清气爽,原先需要搀扶,如今却能强撑着身体扶棺而立。
朱高炽没有向后望,也能感觉到汉王等亲王在注视着自己,当然,这种注视有嫉妒也有怨恨。尤其是汉王,这个处心积虑与自己争夺皇位的人,朱高炽能想象得到他的痛苦。放心吧,我的弟弟们,朕会给你们加官晋爵的。
这时马云奏请灵驾出发,朱棣的棺椁被抬出了仁智殿,走在前面的依然是朱棣生前旧御仪仗,后面是神亭、神帛舆、谥册宝舆、铭舆。朱高炽没有出宫,只是送到午门,朱棣的灵柩由皇太孙朱瞻基和汉王等亲王护送,前往长陵。在长陵举行安神礼、迁殿礼、赠礼后,朱棣的灵柩被放入了地宫,随之还有册宝、明器等大量的陪葬品一起放入地宫。
朱棣,这个后世颇有争议的皇帝,共在位二十三年,一生文治武功赫赫,编修《永乐大典》、北征蒙古、迁都北京。在位期间,明朝国势强盛,因其年号永乐,所开创的盛世被称为“永乐盛世”,为仁宣之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奉天殿。
这是朱高炽即位以后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朝会,此时文武大臣及各位亲王济济一堂。
那些原先在朱棣时期被关押的太子府官员,随着太子的继位大都释放出来了,朱高炽这个时候才想到朱棣把这些人关起来确实是一个妙招,尤其是当看到那些人感恩戴德痛哭淋漓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
因为东宫迎驾来迟而被关押的尚书蹇义、右春坊大学士黄淮、洗马杨溥,因为劝谏朱棣北征而被囚禁的兵部尚书金忠、户部尚书夏元吉,在这个时候都被释放,并官复原职,只是金忠有些心灰意冷了,便和因为朱棣驾崩而有些痛不欲生的道衍大师一起上书辞退,朱高炽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在北京东郊给他们盖了一间寺庙,让他们安享晚年。
此时,朱高炽已建立了以“三杨”为首的内阁大臣和以户部尚书夏元吉为首的六部大臣,关押多年的杨溥被提升为翰林学士,杨士奇被封为少保、少傅并兼任兵部尚书,杨荣由于贡献突出,被封为太子少傅、谨身殿大学士兼工部尚书,并食三禄。
赵王朱高燧奏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朱高炽微笑问道:“三弟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
朱高燧道:“皇上已经继承大统,还请皇上早立太子,使我大明国运永祚,源远流长。微臣斗胆,皇太孙仁孝智勇,是太子不二人选,请皇上圣断。”
朱高燧此时比朱高煦聪明多了,他深知朱高炽当了皇帝,迟早要收拾他和朱高煦,如果他仍然伙同朱高煦谋夺皇位,几乎等于以卵击石,弄不好连命都难保住。但朱高燧知道朱高炽很重兄弟情义,只要安分守己干些好事,说不定朱高炽会饶过他。因此朱高燧才赶紧上书,恳请朱高炽册封太子。
朱高炽和皇太孙朱瞻基都很高兴,毕竟这样的事情由赵王口中说出是最好不过的。
杨士奇当下也奏道:“赵王所奏极是,皇太孙天下归心,皇上应早日册封皇太孙为太子。”
朱高炽听后十分高兴:“那就着礼部择个吉日实行册封典礼吧。”
礼部尚书胡滢说道:“是,皇上,微臣遵旨。”
朱瞻基也忙着跪倒:“儿臣谢过父皇。”
汉王朱高煦不高兴了,朱高煦说道:“父皇刚刚安葬,尸骨未寒,你们却在商讨着册封太子典礼。你们心里还有没有父皇。”
朱高炽见汉王有些恼怒便笑着说道:“汉王,早日册封太子,也是父皇的意思。”
朱高煦道:“那恢复三公三孤也是父皇的意思?父皇尸骨未寒,你就妄改旧制,不怕朝廷人心惶惶吗?”
原来太祖朱元璋时期曾设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设少师、少傅、少保为三孤,前者官品为正一品。后者官品为从一品,按明代官制的规定,三公三孤是职掌“佐天子理阴阳,经邦弘化”的重要官职。到了朱棣的时候,这三公三孤被废除了,如今朱高炽又恢复了三公三孤,难免有对朱棣不满的意思。
朱高炽笑着说道:“三公三孤是皇祖留下的制度,皇父圣明天纵,可以不用设置此官,朕历事不多,还希望傅、保一类的人物来辅佐朕。”
朱高炽接着说道:“朕继承大统,君临百姓之上,天下之广,国事繁多,朕一人精力有限,汉王、赵王是朕的兄弟,又都有贤能之才,朕只有依仗你们,齐心协力,共图大业。”
赵王朱高燧见说到自己马上回道:“微臣愿誓死追随皇上,为皇上分忧解难。”
汉王朱高煦轻蔑一笑说道:“皇兄有这么多文武大臣,还需要我们吗?再说,臣弟那封国人少地稀,恐怕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皇兄的。”
朱高炽哈哈一笑:“汉王勿忧,朕决定提高你和赵王的食禄,每年增加一万担粮。”
朱高燧马上说道:“微臣谢过皇上。”
汉王朱高煦说道:“臣在乐安还有些政务需要处理,这就辞退皇兄,臣的世子朱瞻坦这次就不与臣一起回去了,就留在京师代替臣伺候皇兄。”
朱高炽笑着说道:“好,好,世子留在京师也好。”
众臣见汉王如此无礼,不觉大怒,尤其是皇太孙朱瞻基,当听到汉王让世子留在京师,更是恼怒。
因为把世子留在京师就等于是汉王在京师安插了眼线,是要监视京师的一举一动,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朱瞻基以为朱高炽是不会答应汉王,没想到朱高炽轻松答应了,看来朱高炽是要对汉王等人采取怀柔政策,但汉王的狼子野心是用温情可以化解的吗?朱瞻基不敢去想。
汉王朱高煦见朱高炽答应的如此爽快,便以为是怕了自己,当下便哈哈一笑说道:“那臣就先告退了。”说完竟不行礼,径直而去。
册立皇太子的仪式依然在华盖殿隆重举行,这里是朱瞻基曾经被册封为皇太孙的地方,只是,这一次的册封离皇位就更近了一步。
朱瞻基看着高高端坐的朱高炽,心下想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坐在那里呢?”看着坐在龙椅上有些有气无力的朱高炽,朱瞻基便觉得这个父皇太窝囊了,朱瞻基知道汉王迟早要反,只是看着朱高炽无动于衷的模样,朱瞻基便知道,防范汉王的重任只有自己才能完成。
朱高炽也是百感交集,想着当初自己被册封为太子时的情景,由于不受朱棣见爱,册封时也是小心翼翼毫无欣喜可言。如今自己册封朱瞻基为太子,便要把能用上的仪式全都用上,也弥补自己当初的遗憾。
朱高炽先令赵王朱高燧祭告天地,让少保、少傅并兼任兵部尚书的杨士奇祭告社稷,让驸马都尉王宁祭告宗庙,接着在庄严而古老的宫廷音乐声中,朱瞻基由礼部官员引导着,在华盖殿内依次完成各项册封仪式,朱高炽亲自把象征太子权力与地位的玉圭、金宝、金册交与朱瞻基,朱瞻基离开皇宫拜谒了朱棣的陵墓之后,又返回皇宫,来到朱高炽的面前致谢。
同时皇太孙妃邱灵也被册立为皇太子妃。邱灵与那朱瞻基本是青梅竹马,心下虽是恼怒朱瞻基做事不择手段,但毕竟感情深厚也便原谅了朱瞻基,此时,邱灵已有孕在身。
同时受封为王的还有瞻基的几位兄弟和汉王、赵王等亲王的儿子。
这年朱瞻基二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