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点,利刃靠近脚趾。皮肤被割破,立刻有鲜血流了出来。只是一道小伤口,宇文流光却再也下不去手了。
“娘娘,我没事。”宇文奚给她鼓励。宇文流光却只是流泪,任由自己的泪水掉落在宇文奚的脚趾上。
袁夫人眼睁睁的看着,双手不断扒着宇文亓的手。宇文亓被她抓的生疼,一甩手将她扔了出去,口中的布团也被甩了出去。
“母亲!”宇文流光想要扑过去,周围有人立刻就将她按住。
袁夫人半撑着身子靠在地上,她看着宇文流光:“流光,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一开始就害了你,如今,又是母亲连累了你。”
宇文流光摇头,刚想说话,袁夫人已经看向宇文奚:“阿奚,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如果可以,请你帮我照顾好流光和听蓝。如果可以,带她们母女走,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话毕,袁夫人舌头一吐,牙齿一咬,半块舌头从口中滑了出来,顿时鲜血四溅。
“母亲!”无比凄厉的喊声,让宇文奚心中一悸。听蓝公主在旁边看着,吓得一下子晕了过去。
宇文流光扑在袁夫人身上,用力将她抱在怀里:“母亲,母亲!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你为什么这么傻!”
袁夫人用力抬手,抚上宇文流光的脸。她对她笑了一笑。然后,手就滑了下去,眼眸也缓缓闭上。
她死了。
宇文流光抱着袁夫人的尸体,泣不成声。宇文亓皱眉看着:“蠢货!”
宇文奚看了眼宇文亓,紧紧咬住牙,握着匕首对着自己的左脚一下子砍下去,一个脚趾头就砍断了。他忍着剧痛,又接连砍了三下,额头冷汗直冒,牙齿咯咯打颤。
“义父,我自己砍,你就……就饶了我们吧。”
“哥!”宇文流光转身看到宇文奚那只剩了一个脚趾头的左脚,几乎要痛晕过去。她爬过去抱住宇文奚握着匕首的手,“哥,你不要!不要!”
宇文流光转头看向宇文亓,眼中满是愤恨。宇文亓却是抱着昏迷的听蓝公主在怀里:“你不要恨我,这是你们自找的。如果你今晚不出宫,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宇文亓抱着听蓝公主往外走:“明天,我希望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你们怎么出来的,就再怎么回去。”
他们把袁夫人的尸体也带走了,因为那是属于宇文家的东西。
宇文流光怔怔的坐在地上,她已经不哭了,可是她的脸上依旧满是泪水。
宇文奚恢复了一些力气,他穿上鞋袜,扶着旁边的桌子站起来:“娘娘,我送你回宫。”
宇文流光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说,却听话的站起来往外走。
宇文流光在前面走,宇文奚在后面一瘸一瘸的跟着。有鲜血从鞋子里面溢出来,他也不觉得痛,只是一直跟在宇文流光的身后,觉得这世界如此寒冷。
走出几步去,宇文流光突然停住脚步。她转身,茫然的望着宇文奚:“哥,你说,我为什么就不能死呢?”
林挽阳曾经说过,会让她痛不欲生,恨不得自己挫骨扬灰。林挽阳还没有动手呢,她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前所未有的,对这个世界的仇恨,对宇文亓的仇恨。因为听蓝在宇文亓的手里,她不能太很他,否则会恨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所以,她只好将大部分的恨,都转移到这个世界上面。
宇文流光回宫了,只是,她再也不会是以前的宇文流光。宇文奚回宫了,只是,他的左脚,永远只剩下了一根脚趾头。
这就是宇文亓要他们付出的,代价。
赫连府。酒宴正酣。
林挽阳靠在展承天身边,居高临下的一眼看去,满满的人,各种或苍老或年轻的脸,却没有……赫连初音。她低声对展承天说了几句话,起身离开。
立刻有侍女上来侍候,问林挽阳要去哪里。林挽阳一笑让她下去:这赫连府,她熟悉的很。小的时候,经常往这边跑。十几年了,府中的格局一切都没有变,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因为有喜事,府中各处都挂着大红的灯笼,廊下不消说,便是树上,都挂的满满当当的,看上去很是喜气。
林挽阳望着周围的景致,无声的叹了口气。在府中默默的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后院,一抬头,眼前是那棵高大的枣树。枣树已经很粗,成人环抱不能。虽然冬日落尽树叶,无数伸向天空的枝桠,彰显着它夏季时候的热闹。
林挽阳伸手折下一根树枝,拿在手里把玩。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走到身后停下。林挽阳没有说话,后面那人终究是按耐不住。
“贵妃娘娘。”是赫连初音的声音。
林挽阳转头,借着周围微弱的光,依旧能够看到赫连初音红红的眼睛:“你这个样子,会让人多心的。”
赫连初音抬手抹了抹眼睛:“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别人不会管你是什么意思,别人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自己认为的。”
赫连初音看着她:“大哥原本应该是……今日大哥娶长公主,你就不伤心吗?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林挽阳笑:“我为何要伤心?”赫连初音语塞。
林挽阳道:“你伤心,别人不会伤心,你还要也因为这个伤心。你伤心,别人为你伤心,两个人都伤心,那又何苦呢?”
“赫连初音,不要只盯着赫连辰,他是个好男人,从小的时候他就是个好男人。可是,他自责心太重。到现在,他已经被毁了。他或许依旧很好,可是,却不再适合女孩子去仰慕去爱恋。”
“赫连初音,放弃赫连辰,回头看看一直站在你身后的赫连初轩。或许,你会幸福一辈子的。”
林挽阳走到赫连初音面前,伸手抚摸她脸颊一侧的青丝:“赫连初音,你是个很单纯的人,你应该,幸福一辈子。”
她代替了她在赫连家十几年的位置,那她,就应该像以前期望中的那样,好好的,幸福一辈子。代替六岁之前的林挽阳,幸福一辈子。
又有脚步声传来,声音杂沓,却夹杂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人去哪里了都不知道!若是耽误了林贵妃喝药,你们……”是展承天的声音。
林挽阳一笑,仰头看着枣树,突然道:“你爬过这棵树吗?”
赫连初音怔愣,还未答话,林挽阳已经几步上了树,站在树枝分叉处,张开双臂,笑着就要往下跳。
“贵妃娘娘,你……”说话间,林挽阳已经跳下来了。赫连初音下意识的就想去接。有个人比他更快,那个人自然就是展承天。
林挽阳落在展承天的怀里,双手圈住他的脖颈,呵呵的笑。
展承天无奈的看着她:“你到底发什么疯?”看似责备,声音里面却满是宠溺。林挽阳笑道:“你接住了我,我就嫁给你做妻子!”
紧跟着展承天跟过来的是赫连夫人和一身喜服的赫连辰。赫连夫人看着林挽阳这般行为很是不满。赫连辰却想到了,十四年之前,就是在这棵枣树上。她掉下来,他将她接住。
林挽阳也不看他们,窝在展承天的怀里道:“承天,我想回家了。”她说的是“回家”。
展承天看着她的小女人姿态,抱着她直接就往外走:“好。我们回家。”走出去不远,林挽阳在展承天的怀里直起身子,对着赫连初音道:“什么时候你嫁给了赫连初轩,一定要请我喝喜酒。其实我最想喝的是你和赫连初轩的喜酒!”展千含和赫连辰的喜酒,她没喝,可是她依旧觉得那肯定是苦的。
赫连初音羞的跑开了,林挽阳在展承天的怀里咯咯直笑。
从始至终,林挽阳都没有看赫连辰一眼。
在回宫的马车里,展承天抱着怀中想要睡着的小女人,问:“你又怎么了?居然想着从树上跳下来,你身上还有伤,如果我没有接住,你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林挽阳笑:“不是有你在吗?”
展承天无奈的叹气:“你啊!”
林挽阳抱住展承天的脖子:“承天,我决定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娶我吧,让我做你的妻子。”她是他的妃嫔,直接一顶轿子抬进宫里,从来没有过婚礼。
展承天想,或许是今日的婚礼让她羡慕了。他道:“好。你来定日子。”
“就今晚!”
今晚,桃夭殿大门紧闭,上上下下的奴才开始张罗婚礼。其实也不麻烦,只是多做了几道菜,让人立刻剪了喜字贴在窗户上。
林挽阳的所有的衣服都是红的,随便挑出一件来都可以当嫁衣。至于展承天,展承天没有大红的衣服,林挽阳直接拿了自己的衣服过来,穿不上,就给他披上,穿得不伦不类,却愣是拜了天地。
等到展承天掀开盖头,林挽阳看到衣衫不整的展承天,哈哈大笑:“外面那些大臣,肯定不会想到你还有这般的模样!啧啧,把你弄成这个样子,我这个妖妃做的真是名副其实。”展承天无声的叹气:“是啊,除了你这个妖妃,还有谁敢把朕这个昏君弄成这个样子?不过……”
展承天靠近她,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衣服终究是要脱的,好不好看不要紧,我比较关心的还是……洞房花烛夜。”
展承天已经开始动手解林挽阳的衣服:“今日皇姐出嫁,我却也可以得一个洞房花烛,朕比赫连辰那个新郎官,还要自在许多!”
闻言,林挽阳又开始笑:“驸马爷的洞房花烛啊……肯定是没有我们的精彩。”因为她给赫连辰送了一份大礼。
宴罢,赫连辰已经微醺。赫连夫人吩咐侍女将赫连辰送回洞房去。赫连初音看着侍女出来,新房木门关闭。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站在新房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赫连夫人找到她,才离开。
新房内,赫连辰走到床前,看着坐在床上的展千含,怔了片刻,才上前去,用喜秤将龙凤呈祥的盖头挑开。眼前的女子面若芙蓉,眉眼含羞。虽然周身灿灿亮眼,却也掩饰不住她的绝代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