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阳伸手抬起玉嫣然的下巴。这样的动作,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挽阳也做过。玉嫣然羞赧的想要别过脸去。林挽阳却是紧紧的将她抓住。
她的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既然这样……
林挽阳放开她,背转过身,负手问道:“你可会跳舞?”
玉嫣然讶然,随后摇头。察觉林挽阳看不到她的动作,又道:“稍微懂一点。”
林挽阳对着她粲然一笑,道:“今日我教你一舞,你可愿意学?”
玉嫣然随即想到了林挽阳在水阁中的一舞,那样的美轮美奂,让人过目难忘。她重重的点头。因为她知道,展承天喜欢林挽阳的舞。
“你不是会抚琴么?你来抚琴,我来跳舞。”
“要哪一曲?”
“随心即可。”
之所以让她随心,是因为林挽阳的舞也是随心而跳的。
玉嫣然对着琴,原本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样随心,可是当林挽阳的舞步开始的时候,她随即就明白了什么叫随心。
什么都不用去想,只要看着林挽阳的舞,跟随着她的舞步,手指便不自觉的开始轻拢慢捻,一曲华丽的曲调由此产生。
后来的后来,玉嫣然给那晚的曲子取了一个名字:何处可挽阳。再后来的后来,当羌国覆灭的时候,那晚的舞依旧流传了下来。那舞有一个跟曲子一样美丽的名字:挽阳之舞。
挽阳,挽阳,手挽阳光,照亮一生。只是后来,只剩众人的一声叹息:何处可挽阳?
展承天在酒宴中待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出去走走。坐在旁边的展千含看了他一眼,面上淡淡的点了点头。她知道,展承天这段时间已经很努力了。
在展承天出去的时候,展千含向着身边的英宜使了个眼色,英宜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看众人没有注意到,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展千含微微笑着,以袖遮挡将酒一饮而尽。眼中的精光在眼眸低垂的时候一闪而过。慢慢来,她总要想办法摸清楚林挽阳的底细,然后,除掉她。
林挽阳对玉嫣然的好,她也觉得诧异。既然如此,那就重新开辟一个新的调查思路,从玉嫣然开始。
出了凤虹殿,渐渐远离那繁杂的鼓乐之声。展承天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漫无目的的走在宫道上。不过,每次他漫无目的游走的时候,总是会走到桃夭殿,这次也不例外。
他原本以为林挽阳会在休息,要么就是歪在美人榻上看书,没想到方至桃夭殿外,便听得里面传来琴音。
而这琴音,是玉嫣然的。在这后宫之中,只有玉嫣然的琴音才会这样的动人心魂。
华顺容在这个时候出来就是为了来给挽儿抚琴?
展承天的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有些安慰,也有些委屈。安慰的是,挽儿终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委屈的是,挽儿可以见华顺容却是不愿意见他。
展承天带着疑惑走进去。殿内的人自是不敢阻拦,有了展承天的制止,也不敢通报。
玉嫣然的确是在桃夭殿中抚琴,而林挽阳……林挽阳在跳舞。
水阁之中,林挽阳的舞虽然美轮美奂,但是多多少少带着些许的胭脂味,让一般的大家闺秀心里不屑,认为那是勾,引男人的舞。
而此时的林挽阳,虽然还是那样一身简单的红衣,虽然还是些许妖冶的舞步。可是那乌黑的青丝和鲜艳的衣袖相互映衬着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清丽之感。
她的足尖在地面飞快的旋转,宽大的裙摆舞成绝艳的红花,一双没有穿鞋的玉足似花蕊,让人忍不住想要俯下,身子去触碰。
在水阁之中,林挽阳的舞是绚丽的,带着她一贯的固执。而此时的舞,热烈,而又阳光。
虽然此时是黑夜,虽然廊下还有无数的宫灯摇曳。可是林挽阳的舞,却是让人有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她不是在殿中起舞,她不是在黑夜中起舞。这舞应该是在阳光她,庭院中。
她的嘴角带着微笑,一次又一次伸出白皙如玉般的小臂。仿佛,天上正挂着最光明的太阳,她伸出小臂,一次又一次的轻挽阳光,携了时间最美好的光明来起舞。
挽阳,挽阳。展承天一直都知道林挽阳的名字是美好的,只是此时此刻,他方觉察出林挽阳的名字到底美到了何种地步。
她本应该是最阳光最灿烂的女子。她本应该是如现在这般在阳光下肆意起舞的女子!
琴音至,舞已终。
林挽阳的额上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她对着玉嫣然灿然一笑,直接用衣袖拭去额头的细汗,说话的声音里面带着喘息:“你可看清楚了?”
玉嫣然怔住了,抚琴的手指抬在半空之中,依旧保持着按下一个琴弦之后抬起的姿势。她没有想到,林挽阳最绝艳的舞,是这样的一场舞。
玉嫣然回过神来,喃喃道:“嫣然可以肯定,世间在没有任何一个女子的舞,可以及得上贵妃娘娘。”
林挽阳对这样的恭维并不在意,在颜乐楼里,多少的赞美她都听腻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可以抵挡得住展承天四年的温柔。只是……如今,她的心也不似先前那般坚定了。
林挽阳随手给自己倒了一盏凉茶,坐在桌前休息,道:“你先歇息一会子,一会儿跳给我看。”
“贵妃娘娘……”玉嫣然犹疑,这样的舞,她为什么不亲自跳给皇上看?
林挽阳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似是不在意的道:“只有你跳出来了,才能真正的将宇文流光打压下去,而我,永远也达不到你跳出来的效果。”
林挽阳微笑着看着玉嫣然,说了一句让她毛骨悚然的话:“华顺容,你才是长公主心目中最应该登上后位的人。”
林挽阳长袖一挥,起身离开椅子,背对着玉嫣然,也背对着展承天:“既然是长公主的意思,我会遵照懿旨的。”
林挽阳的声音看似幽怨,却足够展承天听的清楚。她背对着玉嫣然和展承天道:“与打压宇文流光相比,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展承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桃夭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走在宫道上,正好遇到出来寻他的胡国伦。胡国伦担忧的看着展承天,小心翼翼道:“皇上,宴席散了。长公主的意思是,让您留在凤虹殿陪听蓝公主。”
展承天的嘴角弯了弯,脸上没有任何不高兴的表情,他道:“好,朕这就回去。”
展承天心里不是不生气的,只不过他生的不是展千含的气,而是他自己的气,也是林挽阳的气:林挽阳可以对着玉嫣然笑的那样开心那样真诚,却不会对着他笑。林挽阳有那么美艳的舞蹈,不想跳给他看,却是要教给玉嫣然,让玉嫣然来讨他的欢心。
宇文亓心里想着,要尽快的让宇文流光诞下龙子。这样即便是展承天和展千含再也容不下他,他也可以起兵造反,拥立他的外孙为羌国的皇帝。
而展承天,虽然他对宇文流光的态度越来越好了,对于听蓝公主也越来越溺爱。可是每一次去凤虹殿,他的心中便越发的坚定了一个信念:除掉宇文家!
展承天不再来桃夭殿,林挽阳一直表现的淡淡的,听从锦润公子的吩咐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身体。闲暇的时候不是歪在美人榻上看书就是去水塘边喂鱼,看似活得异常自在,比受宠的时候还要开心。
香寒坐不住了,可是又不敢去问,生怕林挽阳再生气,影响到她的身体。
珍瑞看着也觉得似乎不太对劲。林挽阳不再问任何有关展承天的事情,反而专心致志的开始教着玉嫣然学舞,自己也跟着她学琴。
珍瑞曾私下里问过香寒,香寒看着林挽阳直摇头,皱着眉头道:“娘娘心里有分寸的,我们还是暂时不要管的比较好,免得娘娘生气。”两人就此作罢。
除了玉嫣然之外,这段时间与桃夭殿林挽阳接触最多的就是锦润公子了。
有时候,林挽阳听到笛音便会去水阁中找他。两人也不怎么说话,只是一个吹笛一个听曲。
有时候,林挽阳不想出去,她就趴在美人榻上,将下巴探在自己的手背上,依旧静静的听曲。
不管锦润公子吹奏的曲子是什么,她听着总是感觉特别的舒心。
就算那日锦润公子的那一曲让她隐隐觉得后怕,可是再次见到锦润公子的时候,她依旧非常愿意去靠近他,依旧非常愿意认真的听他说每一句话。
香寒曾私下里跟林挽阳提过,说他们一个是皇上的老师一个是皇上的妃子,这样相处多了不好,会有人说闲话。林挽阳自己也知道,可是忍不住的,一听到笛音就想跑出去见他。
这日,林挽阳不想再歪在美人榻上看书。一直凝神听着声音,却是久久没有等到熟悉的笛音。她忍不住背着香寒跑出桃夭殿,去了水阁。
水阁之中空荡荡的,没有往日那道白色的身影,也没有那个独属于他自己的轮椅。
一开始见到锦润公子坐轮椅,她还以为他的双腿是残废的,见他可以起来走路,便更加的疑惑。后来才从展承天那里得知:锦润公子自小身体孱弱,走不了多久的路便上气不接下气,再也走不动了。他的师父便打造了这一架轮椅来给他用。
林挽阳坐在水阁之中的美人靠上,看着在风中摇曳的轻纱,心里闷闷的。在水阁里坐了好久,看着水面上的荷叶和荷花发呆。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在等锦润公子。只是,那人没有出现。
离开水阁,不想回桃夭殿,她便想去看看御花园里面的花。那样,或许会舒心一点。
没想到的是,她在御花园里面见到了锦润公子,锦润公子的旁边是展千含。
万花丛中,不知道锦润公子说了什么,展千含在他的身边笑得欢快。那样的笑容,她相信,便是展承天都很少见的。
锦润公子看着展千含,不自觉的也弯起嘴角。脸上一片温柔。那种温柔,比对着她的时候要好上千百倍。
心里觉得有些闷。林挽阳嘲讽的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傻。怎么就会觉得……锦润公子对她最好呢?锦润公子和展千含可是师兄师姐啊。更何况,锦润公子喜欢展千含,这也不是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