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百兵之尊。
剑有八面,合八荒;遵于礼,乃仁器。
因此,天下剑修才修“剑”,乃是修的仁道。
刀客却不同。
刀乃杀伐之器,修刀法者,乃是修的杀道。
眼前之人,便是一名顶尖刀客。
这人身长七尺,一袭白衣。朗眉星目,器宇轩昂。
但王朔能感到,他英俊的外表下,藏着的,是如剃刀般的杀气。
来者不善。
白衣人矗立在白刀之后,开口说道:
“你杀了骁骑营尉长,按明律,擅杀军官者,死罪。”
王朔却冷哼一声:
“我说这位大人,您还真是未卜先知。未曾进门,却知道内中之事。”
他早就注意到,赵尉长请他进依次之时,便有人暗中窥伺。
他本以为是公主所安排密卫,于是才配合着赵尉长的拙计想引他出手。
没想到,来人不是自己人。
白衣人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右手摊开,凛冽寒气便扩散开来。
随即,白刀出鞘。
银亮的刀身反射出骇人的杀气,仿佛诉说着刀下亡魂的幽怨。
王朔立刻架起墨染,刚刚运使元力,便感到一股寒意侵入气海丹田。
“冻…冻气!”
刀起杀机,寒起无名。
王朔立时运使起华晶光御,抵御层层寒流冻气。
白衣人刀起入手,随后便是脚下运力,弹射而出。
“好快!”
王朔心惊,此人身法,竟不在自己之下!
横刀掠影,生死只在眨眼之间。
他急忙横剑护住身前,挡住这致命的一刀。
刀与剑相撞的瞬间,空气中的元气竟凝结成冰,墨染顿时裹上冰凌。
这寒气与刘云鹤的不同,刘云鹤乃是吸收周围元气的温度使冰湖冻结,而此人却是释放寒气冻结元气!
王朔暗叫不好,却为时已晚。
那冰凌裹挟着寒气,攀着墨染而上,眨眼之间便冻住了持剑右手。
不等他反应,第二刀来袭。
王朔赶忙调动气海丹田,强运焚天火,竟突破冻气而出,化开剑上坚冰,接下了第二刀。
白衣人二击不成,左手翻掌而出,王朔也对掌而去,冰火两种元气在空气中对抗,终是寒气更胜一筹,击退火气!
王朔却借势向后翻腾拉开距离。
白衣人以自己为圆心,脚下三丈之内寒如冰窟,三丈之外却又复平常。
王朔正站在三丈之处。
白衣人微微颔首,有些欣赏眼前的年轻人。
王朔也微微一笑,运使周身元气于墨染之上,缠绕的焚天火以剑为圆心,画出一个火圆。
那圆圈渐渐扩大,竟也逼近到白衣人脚下。
三丈火圆。
白衣人心中不免惊奇,这个少年不过二十的年纪,却有如此的悟性。虽修为不过玄级上品,还无法御气于外,却通过剑气模拟元气流动。
才一次,便看懂了他的“寒元诀”。
白衣人自感,相同年纪,他并没有此等修为。
寒气与火元还在碰撞之中。
若非案子,他还真想结识这个年轻人。
“也罢。”
轻叹一声,他收起寒元诀。
王朔诧异,二人看似旗鼓相当,实际上他已落下风,对方怎么突然收起攻势?
没等他想明白,白衣人刀起若流星,突入火圆之中,直奔他而来!
“好快!”
王朔再次感慨。
刀如游龙,步走若凤。
白衣人刀至王朔颈间,王朔忙横剑而挡。
相接瞬间,刀势陡变,刀刃顺着剑身向下抹去,直切王朔手指。
王朔忙转剑身,想扯开这刀。
刀却如影随形,随着白衣人手腕翻转,刀刃顺着剑身盘旋而上,再次袭向颈间!
王朔惊愕:
“此人刀法出神入化!”
回剑不得,只好侧头躲过。
然而一招过,一招再来。
白衣人一刀快过一刀,王朔眼前竟全是刀,应接不暇!
终于刀至中门,墨染回旋不及,眼看王朔即将命丧于此。
白衣人却反转刀势,松绿宝石的刀柄击中王朔膻中,王朔顿时气海一泄,气息回转不及,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
白衣人收刀回鞘。
都尉府内门忽开,走出一个衙役打扮的人,来到白衣人旁,拱手道:
“大人,内中尸体五具,现场狼藉,有搏斗痕迹。”
白衣人点了点头,示意道:
“把嫌犯押回衙门。”
“领命。”
寒气消散,寒风却不住。
正月的寒风让人颤栗,即便是初一的日头,也化不开心头的寒意。
从养心殿出来的刘治也如是想到。
虽着司礼监给分发的朝服,但结实的貂绒拦不住天子的寒意。
刘治也心很累。
他将手揣进广袖,鼻子还吸溜着鼻涕。
“刘云鹤呀刘云鹤,你可是害了老刘家了。”
歪着的朝帽盖不住灰白的鬓角,已过耳顺之年的光明院院长,却满脸看不到一丝皱纹。
所谓“鹤发童颜”,不过如此。
但现在这副“童颜”之上却愁云密布。
昨晚一位老友传来密信,信中提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名字。
“刘云月…已死之人却再度现世。”
他边走边摇头。
“师兄啊师兄,你当真没死么?”
思考过度,却没看眼前路,正撞上广宁公主行驾。
“无礼!竟冲撞公主!”
一旁的侍女连声呵斥。
刘治也才缓过神来,忙赔罪:
“老朽头晕眼花,冲撞公主,还望恕罪啊!”
公主却笑了:
“院长大人,天下谁都可以称老朽,您却称不得。”
随后便屏退左右。
“这次之事,院长可要考虑周全。”
陪在刘治也旁走着,刘治也却更愁了。
“这次让公主受惊,我老头子难辞其咎,请公主治罪。”
公主摆手,示意:
“刘云鹤叛逆,与院长无关。”
这次入宫,崇明皇帝大发雷霆。
生气还是小事,但却因刘云鹤之事借题发挥,再次提出了开放光明院的事宜。
光明院只招刘姓宗室,是两百年前刘仲良先师传道后便有的。
历代皇帝为了那秘传神术发扬,更为了扩大京畿修行者实力,多次想要废除旧习,广招天下英才。
但刘姓元老却竭力阻挠,便是为了留给刘姓一个特权。
十七年前千元之乱,皇帝一再相逼,却也只换的了一个赐姓内招。
如今当今公主遇刺,直接威胁皇室安全,这次是躲不过了。
拜别公主,他回到翠屏山。
光明院玄览厅内,刘家治字辈七人分坐两侧,正襟危坐,却无人出声。
堂内高台左右两把太师椅,刘治也坐于左侧,右侧却是一垂垂老者。
这人是刘家仅存的一位平字辈长老。
“师叔,拗不过的。”
被叫做师叔的刘平安愤恨不已。
“刘家自上师传道以来,已过六代!单传刘姓乃是祖训!岂能说改就改?”
座下七位治字辈皆颔首认同,却无人敢应声。
刘治也挽挽袖子,掏出一张白纸,递给了刘平安:
“千年前太上圣人传道,也未单传李家,我们刘家又何苦执着于虚名呢。”
随后背过手,走进了内堂。
刘平安接过打开,却是怒目圆睁,随后又叹了口气,手上止不住的颤抖:
“唉,孽啊,刘家的孽啊!罢了…罢了…”
颤抖之下,那白纸悄然落地,一只日轮金乌赫然纸上。
明历1018年元日,光明院破除宗室制,广招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