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然之间,桌子轰然崩塌,桌上的饭食洒了一地,杯盘狼藉的,二人似乎打的还不尽兴,竟直接从窗户中翻了出去。
酒楼周围的客人见这边大的这么大动静,还以为是什么恶霸在打架,纷纷逃离原位,避开是非之地,可没走多远,见这边站着的几个人都是凤表龙姿、人物济楚的样子,纷纷又停在哪里,朝着这边围观。
小二抱着头大叫道:“我好好的桌子、盘子呀,你们造了什么孽,要被人这么对待啊”
白露道:“好好说话,这些都会赔你的”
那小二听他们没有赖账的意思,便闭上了嘴。
凌夜走到窗边高喊了一声,“周围都是出行的游人和人家的房产,切记注意分寸,不要害人性命,毁人财物”
好在那二人还有些分寸,并未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打斗,刚翻出窗便不见了踪影,望天空望望,只能见到一个红色身影和一个黑红的身影。
两人攀上了空中,在空中赤焰鞭和缚魂锁雷厉风行、交相击打,罗九气怒交加,必要把这几日的恶气发泄出去,而熄颜也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二人打的是酣畅淋漓,下手招招致命,绝不留情。
可即便熄颜的魔力已经是魔界的佼佼者了,却还是无法与化成神魂的罗九抗衡。
就在罗九的缚魂锁要将她捆了个结实的时候,她突然感到有些异样,急转身往下方飞去,竟阴差阳错的躲过了罗九的攻击,罗九见她逃走,也紧追了过去。
留在潘楼的凌夜突然感觉到心绞痛,这边熄颜手腕上的蚀月环也在不安的震动,她知道是她离开的距离太远了,才让凌夜受到了蚀月环的制约。
紫玉走上前两步扶住凌夜,凌夜扶住他的手,紫玉诧异的抬眼看他,二人只用眼光对视,并未再多说些什么,凌夜又推开了他的搀扶,站了起来。
熄颜很快从窗户中翻了回来,见到凌夜面色有些苍白,手指微微有些抖动,但依然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但他第一句话却问的是,“你没受伤吧”
熄颜见他如此,心中不忍的扑到他的怀里,啜泣道:“对不起,是我忘了分寸,离你太远了,害你受苦了”
凌夜身体僵直,手臂垂在两侧,待见罗九从窗外翻回来的时候,他手掌抚上熄颜的头,轻声道:“我没事,对不起”
熄颜在他怀中愣了一下,虽然那声对不起很微弱,但她还是听到了,他为什么要和她说......对不起?
罗九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好像突然空了一瞬,本来就没有心的地方,变得更加空了,她与那两人擦身而过,斜眼看向熄颜,道了一声,“卑鄙,竟然用这种手段拴住一个人”
她侧身而过的时候没有看凌夜一眼,走过他身后一步时,却听他道:“我是自愿的”
罗九停住了脚步,闻听他所言后错愕了一瞬,然后对白露和紫玉道:“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白露晃了晃手里刚打包好新鲜的花生米对那小厮道:“记得找他们买单”
罗九她们一行走后,凌夜扶起熄颜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抛给了那小二,又对熄颜道:“我们也该走了”
熄颜擦干眼泪,随着凌夜步出潘楼,临走时她回头望了人群中的一个人,那是伪装过后的魏安之,他本身就是人魂入魔,加上以前是个久病的人,身上的魔气很弱,况且本身潘楼就是个鱼龙混在的地方,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他混在这里不易被他们察觉。
魏安之朝她摇了摇头,她接收到他的信号,看来凌夜在脱离她视线范围内,与白露和紫玉共处的时候并没有做出什么令人怀疑的举动或与他们暗自交流,看来她自己应该自信些,从前他们曾经那么亲密,他一定是爱她的,而他也一定是因为想起了些微过往才会留在她身边,她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出了潘楼,他们一路去往天清山,熄颜唯唯道:“抱歉,刚才是我太冲动了难得出来见识一番人界的集会,还被我搞砸了”
“这不怪你,罗九也很咄咄逼人”
她心里暖暖的,她没想到他竟能完全的站在她的角度上,“你可怪我骗你戴上蚀月环?”
“我是自愿的”
“可我们之间若相隔百丈,你的心会受绞痛之刑的,你不想解开吗?”
“那我离你近些不就行了,况且这蚀月环可以阻挡魔界血月对我的反噬,还可让我免受食魂树的骚扰,实则对我并没有坏处”
熄颜其实还在试探,若他刚刚透露出想要解开的意思,她便会怀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在演的,可如今她彻底的相信了他,她从袖中掏出了一枚钥匙,“这是蚀月环的钥匙,我不想成为制约你的累赘,以后可千万别像这么傻了留在原地等我,那蚀月环在魔界还能起到一些作用,所以在魔界的时候,你还是戴着它,不过这钥匙放在你的手里,若是遇到紧急的情况,你便解开着蚀月环,而不用受他的约束了”
凌夜并不准备接过,“你不信我?”
熄颜把钥匙放在他的手上,“正是因为信你,才把钥匙放在你的手里,你也要相信我”
凌夜见她如此,勉强收了钥匙。
“天清山是有什么异常吗?”熄颜跟在他半个身位后问道,凌夜之所以会答应陪她去人界观元宵会,便是她也答应了之后要随凌夜去天清山上查看状况。
凌夜道:“只是鬼魔仙三方驻守在天清山外围,不知其中会不会有心存异心的,妄图染指天清山的清气,所以暗中要前去查看一番”
“可若是担心有人会染指天清山的清气,为何之前酆都帝君会将此事告知给魔界和仙界”
凌夜手指扶着额头,凝眉想了想,“当时是发生何事了?”
熄颜简要的道:“只是有些鬼魔两界起了些冲突,后来仙界也想搅合进来,酆都帝君与魔尊还有天帝密谈之后,这事才了的”
“那大抵只是一个平衡三界的砝码吧”
熄颜点点头。
“可为何最近我总觉得我的记忆里好似缺了些什么,想一些事情的时候总是有片空白”
熄颜神情有些躲闪,“可能那些记忆不是很好的回忆,你的潜意识中不想记起来吧”
凌夜神情漠漠的道:“也许吧”
二人说话间,已经降落到了天清山外围的魔界驻地上。
熄颜道:“天清山上清气太重,我便不与你一同进去了”
凌夜惑然道:“可是紫玉见你进入过天清山中?”
熄颜掩饰道:“只是外围,并不能深入”
凌夜平静的掏出刚刚收下的钥匙递给她。
熄颜退了一步并未接,“这是为何?”
“我以为,你把钥匙交给了我便是信任了我,可现在看来你依旧有事瞒我”
熄颜咬咬唇道:“这钥匙我不收”
她从怀中缓慢的掏出了那个她一直隐藏的净气晶,“是它带我进去的”
凌夜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这是什么?”
“净气晶,能够隐藏气息、改变气息”
凌夜仔细的看了看,脸上带着疑惑,“这可是凝结天地间灵气而形成的上古宝物,你是从何而得的?”
“捡的?”
凌夜并不说话,只看着她,她侧了下头,最终道:“是战天送我的,可防御可进攻”
凌夜心中默然,果真是他送的,看来当初就是战天拿着这净气晶在熄颜面前演了一出弥天大戏,那这么说来当年从紫玉手中骗走这净气晶的也是他,他的心思可真是深沉啊。
熄颜见紫玉沉默不语,还以为是因为这净气晶是战天送的而令他生气了,她小心翼翼的道:“你生气了吗?”
“没有”
熄颜还待再言,驻守这里的魔界守将魔恼见到熄颜来了,赶忙过来迎接,他通红的脸上看着怒气冲冲,紧走这几步脸已经变为酱紫色了,可想而知,他的怒气已经高到了一定的程度。
他看到凌夜在的时候还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当先与熄颜大诉苦水,“那个仙界的中军将军英蓬简直是欺人太甚,驻守在这里的时候总是寻衅滋事,已经被天帝调离了这里去北荒守饕餮,居然改不了吃屎,还回来偷袭我们,实在是可恶”
熄颜闻听也很震惊,“竟有此事,当真是欺负我魔界没人撑腰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魔恼望了一眼凌夜,心想公主好神气啊,居然真的牵绊住了夜神,只是他的样貌怎么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凌夜平静道:“若真是如此,从天清山出去后,我陪你去北荒看看,种其因者,须食其果”
熄颜眼角眉梢都隐隐带着笑意,好生安慰了一番魔恼,告诉他若再有下次,必要惹事之人还回来。
魔恼表示谨记公主教诲,脸上的绛紫色也慢慢变会红色。
熄颜道:“这附近可隐秘,鬼族和仙界的人可在这附近?”
“他们时常在周围巡视,不过这里后面的高山处有一条小路,可以隐蔽的进入天清山,不会被鬼族和仙界发现的,只是我等身上魔气太重,不能进入”
熄颜道:“我们去看看就回,你只需守好便是”
二人顺着那条小路进入了天清山,凌夜在山上探查了一圈,又在石像周围绕了一圈,并没什么收获,“走吧”
熄颜诧异这么快便探查完了,“可有......异常?”
“并无,是我多虑了”
凌夜本身便无什么可要检视的,不过是暗中打着来天清山的名号,实则是为了探清熄颜手中净气晶一事。
“那我们......去哪儿?”
“去北荒”
二人出了天清山,都未来得及与魔恼打声招呼,便远去了,魔恼见他二人如此迅速的入了一趟天清山,未停留多久便出来了,也摸不着头脑。
北荒路途遥远,大约花了一天的时间,二人抵达了北荒外围,这里没有雷电屏障,因为凌厉的风雪已经足以困住里面的猛兽了。
北荒比雪国还要往北,放眼望去,一片冰天雪地、冰冻三尺的景象,雪花重飏、弥天漫地,雪原下的土地都被冻成冻土,连土地公公都不能在这附近建庙,最北的土地庙也只能建在雪国。
然而这里实在是安静极了,除了寒风凌冽的声音再无其他的声息。
凌夜觉得奇怪,饕餮是四凶之一,被关押在北荒之内,其形状如羊身却有一副人面,眼镜长在腋下,有着老虎一般的牙齿和人的手臂,是个极不安分的人,贪婪好吃,若非嘴里吃着东西,否则便没有一刻能安静的时候。
北荒地处荒芜,冰天雪地、寸草不生,并不会生出什么东西能堵住饕餮的嘴,因此,这里没有饕餮的踪迹很是奇怪。
不仅如此,连英蓬的踪迹也寻不见。
熄颜道:“天帝果真是把英蓬贬到了此处吗,不会是借口贬谪实则是包庇吧,虽然英蓬脾气暴躁耿直了些,但当年帮天帝将蛇族和狐族赶到下界去的先锋可是他啊,念着这份情谊在,天帝也不会狠狠的惩治他,不过是给我们做做样子罢了”
凌夜心中却有怪异的感觉,“若是包庇英蓬,北荒中没有英蓬的影子也就罢了,可是饕餮怎么也会一起消失,这里除我们之外的确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俩人此时已经深入北荒的边缘了,即便北荒之内少了饕餮的气息,但凌夜依旧十分谨慎,即便饕餮被关在了北荒之中,只因北荒之外有人制约,才会将它限制在北荒之中。
可现在外面制约之人不见了,若是那饕餮故意躲在什么地方,隐藏了自己的气息,等着从北荒中冲出来袭击他们,依然是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虽然他有神魂之力的护持,加上熄颜的魔力与凶兽斗还不算吃亏,可进入人家的领地附近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二人小心翼翼的在北荒中探查了一圈,最终还是确认了饕餮并不在此处,二人百思不得其解,饕餮丢失,守在这里的英蓬也不见了,观腹地深处留存的气息,饕餮失踪应该就是近日的事情,可是这几天之内,各界都未有听说到有饕餮伤人的消息,以饕餮残暴的性格,若是无人拘管,定是会胡作非为、大肆残杀生灵以饱口舌之欲,只是这般风平浪静,那饕餮究竟是去了哪里。
熄颜略尖锐的眉宇凝结道:“饕餮走失,这可是大事”
凌夜神思也不轻松道:“不知这消息可传回了天界去,这么说来我记得当年钧天的二皇兄好像被罚到八荒之外制约凶兽,他守的可是饕餮?”
“好像,守的便是这饕餮”
“那便是饕餮、英蓬和钧昊,三个一起失踪了”
那之后,凌夜和熄颜回到炎魔山后没多久,他暗中也在留意各界是否有发生过猛兽伤害生灵的事件,可那性格凶残的饕餮便真像在六界中蒸发了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原先关于他会作乱的担心倒是一点也没有发生,给人感觉好像饕餮还被关在北荒之中一样。
唯一有些动静的便是天界,天帝语焉不详的发了一纸诏书,内容是不肖臣子英蓬,驻守天清山时三番两次寻衅滋事,意图毁坏天界同魔界、鬼族的和平,狼子之心,其心可诛,更恶其不知悔改,本令其驻北荒以守凶兽饕餮,不料其疏忽渎职、擅离职守,真乃顽夫不可教也,天界本是以宽宏为怀、教化向善,奈何其行事愈加乖张放肆,已为天界所不容,故特此昭告六界,若有见到天界不肖臣子英蓬,还望通传天界,缚其回天界,以赎其罪。
其他不知内中缘由的人,不过以为这只是一份普通的天界通缉不肖臣子的诏书,可凌夜却知道,钧天是发觉了英蓬私放饕餮,怒不可遏之下,又怕饕餮走失的消息令各界惊慌,同时也为隐下天界的责任,所以对饕餮走失一事闭口不言,只提英蓬一事。
只是若饕餮真为英蓬所放,那撞到英蓬之人,怕是也没命能把消息传给天界以让其派兵逮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