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提议，让王乔展示一下格斗能力。任青山提议由保卫人员和王乔进行剑术的比试。任悦明白林航肯定躲不过去，就对他递了眼色提示马上离开。
林航笑了笑，面对任青山挑衅的目光，这件事他决定应下来。设局的人在旁观，入局的人很冷静。王乔惦着陪他多年的匕首，上下打量看着脸色很差的林航。任青山让随从递给林航带来的长剑。众人撤出足够的场地。
“你受伤了？”王乔已经做好准备，对手的细微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的第一场亮相，可别让这些人失望。”林航看着手里那把熟悉的剑，目光突然变得阴郁又陌生。
王乔非常擅长近身格斗，这样林航不能完全施展长剑的作用。王乔的胜算增大一倍。林航左手搭在剑的一端，与王乔的匕首碰撞出刺耳的声音。就连站在远处安保都忍不住探头看。
在这不相上下之际，王乔进攻突然加速，林航以柔克刚的判断让他十分恼火。真正的武者不会用暗招，王乔指端弹出一粒花生米，打到林航左臂。本来这力道，不会影响林航的发挥。但是恰巧打在李希划的那道伤口，林航胳膊抖了一下，一部分注意力被分散。王乔看准时机，朝着林航的脖子刺去。
任悦倒吸一口气。如果避之不及，林航可能被割喉。一般人是躲不过去的。王乔已经感受到胜利在望。林航原地打转向侧方退了一步，用剑挑落了他的匕首。刹那间，围观的人发出惊呼。
王乔干笑两声，“今天没吃饱饭，居然拿不住刀了。”
林航收势，行持剑礼，“是前辈承让。”
任青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给了王乔机会，却不能踩着旁人的肩膀向上走。小景掩面低声对徐乾说，“完全没想到林航这么厉害！”
“奇怪啊。林航刚才走神，是遇到什么事了？”徐乾自言自语道。
看客中有人说了一些缓和的话。厨房那边送来消息可以开席，王乔陪着客人去用餐。林航还了剑往外走，左边袖管滴落两滴血。任悦跑过去抓住他的左手腕微微抬起，低声说：“受伤的理由，我就不问了。赶紧离开这，任青山还会继续针对你。我会对外说，让你调查帮会斗殴事件。赶紧处理伤口，别被发现。”
“嗯。”林航看着左手上的血迹，自然的插进兜里。
如果厌恶就逃跑的话，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林航感到全身发热，脑袋一片混乱，没有办法开车，也没办法走成直线。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纸花店，林航敲了几次门，依然没有人应答。不知不觉，天下起毛毛细雨。
王乔的欢迎宴办得很隆重，报纸广播都在宣传军统暗杀特务归顺汪主席麾下的喜讯。一大早，赵达就端着报纸念的很认真。任悦看着林航空着的办公桌，没有一个人问他的行踪，就像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早会是任尔东主持。结束后，他叫住任悦，“林航有外勤的任务？”任悦只能承认。事实上，昨天林航离开就再也没消息。
中午休息，任悦在路边电话亭往刘展的家打了电话。没有人接听。任悦一路甩了几个尾随者，才来到刘展的鞋摊对面。
刘展修补好一双皮鞋交给客人，珍贵的收好酬谢。看到对面的任悦，他们看着彼此。五分钟后，刘展尾随任悦到了稍微安全的胡同尽头，那里没有人也不会被监视到。
“林航从昨天到现在，有没有联系过你？”任悦很焦急。
刘展上下打量他还是有些怀疑，“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很危险。”
“林航会变的更危险。任家眼线无所不在，他藏的人必须及时送出去。不能继续耽误。否则……”任悦想到周游临行前嘱咐的话，便更加焦急。
“否则会怎样？如果有一个人在乎他的感受，也不会让一个年轻人浪费几年的人生。无论拥有什么信仰，都应该摆清自己的位置。”
“你是指责我越线？”
“你的角色不会因任何人改变。守好你的位置。不要因为林航而影响自己的判断。这是宣程的原话。”
“既然你已经说明白了。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盯着王乔，有人会联系你。以后不要在找来了。上海的杀戮要比之前更加可怕。当心。”
刘展态度很坚决。任悦靠着墙边还在发懵。仿佛这座城市的上空飘散着压抑的黑云，这才是起风的前兆。
老秦钟表店的二楼很宽敞。店主老秦在楼下以修表卖表为生。楼上和地下室是私人使用。
昨天林航晕倒在纸花店。刘展带人推着平板车，像推尸体一样脱离那边监视。在天黑前，送到这家钟表店的后门。老秦已经叫来了医生在二楼等候。临近中午，阳光一点点移动到窗边的床上，林航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窗边的盆栽，黄花正在争先恐后开放。
“醒了？”周善调节着点滴的速度，微笑着探了他的额头，“终于不怎么烧了。还是第一次见你病成这样。”
林航眨了眨眼睛又挪了一下身体，“我睡了多久？”
“24小时？今天旷工是没办法了。跟我说说，为什么去纸花店？”周善坐到床边，重新整理一下被子。
“杀李希那天，宣程让我先走一步。王乔投诚，感觉很不好。好像要出大事。我很着急，就直接过去了。”林航张着干巴的嘴，眼睛四处寻着水的踪迹。
周善扶他坐起来，又把床头的温水递给他，“你见到我一点都不吃惊？奇怪。难道你真像我哥说的那样？无所不知？”
“是李先生的渠道多一些。每个岗位添了新人，都会有人在暗中甄别。我只是帮他们收集一下这个人的经历。你在七天前到新单位报到。工作经历就摆到高万里的桌上。周游还真是放心的把你送到虎口。”林航说的口渴，一饮而尽。
“也是，我哥一向如此。怕你在这边太孤单，让我过来盯你的。本来还想给你惊喜，居然先看你病倒……宣程的事，你不用担心。教授具体什么时候送走？”周善说出了她来这里的第一件任务。
林航双手撑着额头，沉思片刻，“本来想请假去乡下看病，跟小景借路带杨鹏举走。突然李希跑来投奔高万里，事情才耽搁。”
周善叹着气，靠着柜子无力的念叨，“耽误一天，就会有人因化学伤害无法治愈，甚至死亡…这份责任，咱们担不起。现在封锁很严重，你还有什么备选方案吗？”
林航抬起疲惫的眼睛看着窗外，轻声说：“我想一个人静一会。麻烦你给徐公馆打电话，说我住在朋友家，不用担忧。”
“哦。”周善只是答应，没有多问一句便退出房间。有时周善对林航的信任，胜过对自己的哥哥。
实际上徐乾和周善是认识的。周游喜欢交朋友的习惯，让他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这也是他走到何处都能落脚的根本。也可以理解为，林航在天津车站的那次受伤，只有伤者并不知情。
尽管林航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他仍然保持着冷静和该有的礼貌。
天渐渐黑了。
林航拔了针管，穿了鞋走下二楼。一楼后面带着小院，从二楼下来先看到小院，打开木门就能看到一楼摆放的柜台，还有老秦修表的工作台。
“好多了？”老秦关了前门才走过来，小院的灶台里熬了小米粥，味道已经飘了出来。
“好多了。”林航搬了凳子坐在灶台边，看着老秦往锅里放菜叶子，撒了盐又倒了几滴香油，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老秦盛了一碗递给他，“老头生活简单，不太会做饭，能管饱。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周医生回去值夜班了。今晚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宣程留了什么话吗？”林航看着粥。
“李先生收留的那些人，是对你委以重任之前的测试。接下来，你看着办。这是他的原话。”老秦扶了一下老花镜，从马夹兜里拿出一个铜哨，做工小巧精致，“原来的玉哨，被枪打碎了。他又做了一个，音色和之前差不多。”
林航看着铜哨，笑的很心酸，能看出玉哨的影子，是宣友制造的原版模样。“放心，这东西我会用。过会您能帮我找下城区图吗？正式上班前，我得解决最难的事。”
老秦点点头，又变出一碟萝卜咸菜。二人低头吃饭。
围剿隐藏在这座城市的军统，成了王乔投诚后第一件任务。林航缺席的第一天，赵达跟在任悦后面暂时成了助理，出人出军械出军车，每一样都需要登记。任尔东和闫硕又一次开始比赛。只要有他们在的地方，就有浓烈的火药味。
当所有人都怀疑林航逃跑不会回来。林航却穿着任悦送他的那件风衣好好的站在办公室门口。
“我回来了。各位辛苦！午饭我请客！”林航笑着和每位同事打招呼。大家都用惊异的眼神互相说着怎么可能的感叹。
任悦没说什么，对他点头算是回应。
高万里派秘书打了内线，叫林航上去。
三下敲门过后，林航推门进去。他变的和过去不同，更加镇定自如。
高万里坐在办公桌后面，翻着眼皮看他，“听说你和王乔打了平手。”
“不敢。他是职业杀手，我是江湖骗子。不敢相提并论。”林航垂目谦虚道。
高万里还算满意，这小子滴水不漏，试探他就是变着法的通知，再三斟酌后说道：“内查严格，你帮徐乾开路条走路货的事，我是知道的。”
林航抬眼看他，微微露出吃惊的神态，“都是我的错。以为谁也不知道。回到上海后想帮助徐乾树立威信，才做了这些事。也没向您通禀。我再也不敢了”
“你小子油嘴滑舌的。你不是还有宣程照顾吗？而且你们还是李先生的门客，可能也有着共同理想？家人之间，就算分开多久，对事情的态度也是相通的。”高万里的话点到了重点。
“您严重了。如今的我孤身一人，哪还有什么家人？出门在外，都是朋友照应。您找我是？”林航也没给他面子，言下之意没事就要离开。
高万里有些不悦，又不能明确表现出来，指尖敲在桌上一下接着一下，“李希是你杀的还是宣程杀的？”门口已经有流动巡逻的脚步声，这意味着高万里叫来的人手已经就位，只要林航的回答有一点问题，会被门口那些人直接摁下。
林航浅笑，已经明白他的意图。“李先生素来珍惜子女缘分，虽说李希暗地里背叛父亲，但脸面还是要顾及。毕竟拖他下水的六爷已经被仇家杀了。这应该是扯平了。我一个外人，也没有理由夹在他们中间。”
高万里半信半疑盯着他的眼睛，那几秒的瞬间仿佛过去了一年的时间。“行，出去吧。最近工作任务重，围剿军统首要任务。请假可不行。”接着摆手让他出去。
林航关上门，非常平静的回到办公室。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有什么重大消息，但直到晚上也静悄悄的。说好中午请客，被临时抽调任务耽搁。晚上所有人到酒楼摆了两桌，酒肉上桌，林航坐在角落偶尔抿一口酒，面前的咸鸭蛋还流着油。大家各喝各的，任悦旁观着每个人的情绪。
赵达端着酒杯过来，胳膊揽着林航的肩膀有些微醉，“听说你小子跟王乔交手了？那天我站的远没看见。你们谁赢了？”
大家七嘴八舌都说赢了的人是王乔。任悦轻声的说了一句，“确切的说是林航赢了。”大家都觉得任悦替林航说话不可思议。
林航敷衍的对赵达笑了一下，“我怎么敢跟专业杀手比高下。你要是真想试探我的格斗能力，哪天小弟陪你练两下就得了。在大家面前就别提过去的事。”说完他随手在赵达的兜里拿出烟盒挥了挥，带着满意的笑到外面抽烟。只留下大家对赵达的一片嘲笑起哄声。
任悦觉得这是时机，五分钟后出去找林航。
饭馆门口，林航抽着烟和一个人点头道别，接着那个人迅速消失在人群中。一丝不详的预感袭来，任悦走到他身边，“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哦。到时候你会猜出来的。还有赵达这人，无家眷，一直在攒钱。他的金主是谁，你可以调查一下。”林航扔了烟头踩灭，“周善来这边工作了。反正总有一天要见面，你知道就好。饭钱已经结清，我回去了。”
任悦叫住他，“你回哪？是徐公馆？还是别处？”
“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尾巴。”确切的说林航得到了准确的信息。派出去跟踪任悦的人，有拍到一些照片。被拍下来的面孔，是任青山养的另一批人。他们活跃在帮派之间，互通消息挑起冲突。
今夜同样无眠的徐公馆内，小景已经是第二遍检查军械。他压着心理的怒火，“为什么给任青山偷偷送这批货？还是免费送过去？你这会长当的也太窝囊了！”
“就少说两句吧！让你看看林航在什么地方落脚，一点消息也没有。还对我一直唠叨。”徐乾擦着刚洗完的头发，穿着睡袍坐到他旁边。
“林航可能比咱们想象中更有能力。如今任青山和高万里一起矛头指向他。换做是我的话，也不可能联络熟悉的朋友。”小景的话听起来好像很失落。
到上海接任之后。徐乾为任青山和高万里，于公于私承担了很多运货的活。虽然任青山对他没有全部信任，但几次大运输徐乾都完成的很好。对六执堂来说，没有比烟土最挣钱的东西。药用需求量并不大，更多渠道流向烟馆和重组多次的**，那些人没有钱便会打家劫舍满足欲望。商会很多人都知道任青山在做什么生意，他们闲赋在家依然知道外面每天发生的事。所以这段时间，小景陪着徐乾四处拜访这些人，喝茶聊天，也了解到天津李先生收留的一帮人在这里起到的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