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对啊。所以，卿卿你，想回家吗?”云城陌这般直入主题，一旁的君凌也只能望着云卿。
虽说九年以来她总是想着要回家，可突然见了哥哥，被提及这件事，竟有那么一丝不知所措，“当然想过啊！”
云城陌顿了一下，“那，卿卿想回家去看看吗？”他带着试探性地问。
君凌放下了茶杯，似笑非笑。
听到“回家”二字，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想回家吗？在栖梧山的这些年，一开始，她的的确确是想了好多法子往出跑，可次次都被君凌抓个正着。再后来，也就习惯了。如今这么突然地叫她回家，到让人心生忐忑。
“回?回家?”她慢腾腾地才吐出这几个字来，她看向君凌，那人宠辱不惊，只是端着杯子喝茶，看不出表情。
倒是云城陌，一脸的期待全摆在脸上了。
片刻后，云卿十分爽快地回答，“好啊！”
君凌手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落在了他的外袍上，这一动作，落在了云卿眼中。
她掏出一方帕子，“君凌，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擦擦。”
她要是就这么走了，君凌会不高兴的吧？
君凌楞楞地接过她的帕子，一时间有些恍惚了，“既然如此，栖梧山还留着卿卿不少东西，一并收拾了吧！”
他竟然不说一句挽留她的话吗？云卿看了看云城陌，随后便走出了月华殿。
窗外的雪水，滴滴答答的，响了一整天。
“舍妹叨扰九年，倒是给仙尊大人添了不少麻烦，还望大人海涵。”云城陌拂袖，对着君凌行了个礼。
君凌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浅浅一笑，“无碍，她很聪明，这些年栖梧山的术法倒学得也差不多了。”
云城陌又道，“今日，在下便要带着卿卿回云天之城了。多年的教养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大人有什么需要，我云天之城定会鼎力相助。”
杯中的茶很快见了底，君凌只是说道，“保重。”
片刻之后，他便有些后悔了，他刚刚是想说望星楼祭司的事，却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离开了栖梧山，本尊便护不了她了。踏上九州，也只有她自己才能护住她自己了。但，本尊一直希望她可以像现在一般开心快乐，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这是他常和云卿说的话。
“她是我妹妹，但她更是云天之城的大小姐。仙尊您也是看得懂星阵的人，我又何尝不是想宠着她啊，可有些事情，是她必须要承担的。”云城陌无奈道。
“那本尊便只有一句话了，栖梧山，只要她想，她就随时可以回来。”
云卿回到偏殿，一屁股坐在床上，她呆呆地望面前的茶桌，也不知道该收拾些什么好。
说走就走啊？
一切来得太突然，真让人猝不及防。
她知道，今日一走，才不是回家看看那么简单的。只怕是……聚少离多了。
可是……
一想到昨日君凌在望星楼说的话，他分明一早就知道哥哥会来接她。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她站起身，把屋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想把一切都装在眼里，带走，待会云天之城去。心里还安慰着自己，有什么好伤感的啊？又有什么好收拾的呢？反正迟早是要回来的，不是吗？
过了好一会儿，云卿才走出偏殿，失了魂似的，她轻轻地关上房门。细细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可现在还是冬天。除了后院那一大棵白梅树，这院子里哪有草木生机呢？又或许是她心里难受，看什么都没意思吧！
远处的残雪未消，山尖儿还是白茫茫的。她轻轻地冲这里安静美好的一切道了一声，“再见。”
再回正殿，云卿还是两手空空的，她望着君凌，看了好半天，君凌都不曾给她什么回应。心里是又气又急，君凌你要是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就真的……没时间说了。而他还是正襟危坐，怎样都不理她，冷漠的让她感到陌生。
云城陌也站起来向君凌行礼，
他们还说了些话，可云卿什么都听不进去。
云城陌向她走过来，她急急忙忙地转身。
“卿卿，该走了。”
云卿还是背对着云城陌，她有点想哭了，哽咽着，“哥，你先走，我就跟在你身后。”
云城陌也知道她有些话想对君凌说，走到她前面，“好，哥在山门等你。”
她站在月华殿外……
他站在正殿内……
他们之间也不过三四十尺左右的距离。
云卿的眼睛红红的，她望着君凌，你难道没有一句话和我说吗？
君凌见她这般模样，索性直接转过身去，不在看她。
云卿心里更难受了，现在……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了。
那一袭白衣，是天外仙人，他到凡间游历，可现在啊，他该回去了。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栖梧山君凌门下的嫡传弟子了。”
“从此以后，上至九界天，下至九州十三州郡，有我栖梧仙尊的位置，便有你云卿一席之地。”
……
世间所有的诺言，到底是抵不过别离啊！
到头来，却连个道别都没有了。
云卿想到这里，伸手擦了擦眼泪，毕竟现在是她突然就要走的，谁说君凌就不难受呢？
她毅然转身，再也不回头了，哥哥还在山门等着她。
她渐行渐远，君凌这才转过身来，再也看不见小姑娘恣意的身影了，心里空落落的。他刚想伸手拉住她，就像她第一次上栖梧山拜师那样。
到底是迟了啊！
人生有诸般不易，却没有个叫后悔药的东西。
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
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
我等凡人，难脱八苦，因此坠入轮回地狱中。
人生总是苦乐参半，知其乐，忘其苦。明其心，苦其志。追其型，忘其意。
悲欢离合，阴晴圆缺，不过是表象罢了。
可……为什么到了真正离别的那一刻，还是于心不忍，心里的苦痛，百转千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