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青年抱着女子疾行了好一会,女子终于忍不住说道。
青年停下脚步,向四周张望,发现二人已行至一片树林之中,佐近不见人烟,于是轻轻将女子放下。
“这突然间你是做什么?”
女子面颊微红,整理了下衣裳,略带怒意地向着青年问道。
青年挠挠头,一时组织不出言语,手臂上方才被玄天门人划伤的伤口还有滴滴鲜血渗出。女子叹了口气,取下身后的布包,从中摸索出一块青帕,扯过青年的手臂,细心地包扎好伤口。
青年看着青帕愣了愣神,不一时反应过来便要向女子答谢。
“不用谢我,”女子却先行说道,“方才混乱中你救我性命,我这样做是应该的,不过你刚才不由分说……总之现在我们两清了。”
女子语气略带怨怼。
“我不是有意要冒犯姑娘,”青年闻言有些慌乱,连忙解释道,“只是我真的有求于姑娘,方才场面混乱,我这脑子又是清醒一阵糊涂一阵的,这才考虑不周……”
女子看到青年亏欠的神情真挚,心里反倒对青年生出了一些歉意,方才酒馆中险象环生,青年能助自己脱身,其实已是天大的恩情了,自己因一些小节心生嫌隙,反倒显得自己有些小气了。
而听说青年有求于自己,女子心中感到些许疑惑,两人素未蒙面,自己不擅武艺又无富贵之象,这样一个身手不凡的男人又会有求于自己什么呢,难道求的是……
女子看向青年,青年不甚俊美,但算得形貌端正,尤其双目深邃,此时正巧看向自己,惹得自己脸颊又染上一抹绯红。
“少侠不必如此,方才是我有些无礼了……”女子声音放低了些,微微低下头,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摩挲,“有什么事说了便是,我要是能做到的,应……应当会尽力帮忙。”
青年听到女子这么说,神情开朗了起来,虽注意到女子此时声音身形扭捏,与先前有些不同,但也没有多加在意,只是拱了拱手说道:“姑娘通情达理,那我也不客气了。其实我是看姑娘知晓百年江湖轶事,如今行走江湖又多有见闻,而我现在有个天大的疑惑不得而解,便盼姑娘能为我解惑。”
女子闻言,脸上的红晕霎时褪去,她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咕哝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只是书里侠客向说书先生讨教些江湖事的桥段……”
她心中有些失落,但自己本不应该失落的。发生的事都是书里的桥段,但有些胡乱地拼凑在一起,让她产生了一些错觉。
“姑娘?”女子耳边传来青年充满希冀的声音。
女子回过神来,马上调整好了心情思绪,说道:“哦,你问便是,我一定知无不言。”
青年从怀中摸索了一会,掏出一块铁片递向女子,询问女子是否见过此物。
女子接过物件仔细端详,铁片形如莲花花瓣,上还有细细纹理被雕刻而出,铁片一半边缘锋锐,虽已半锈,但不小心触之,仍觉疼痛。
“这像是某种暗器,但形状奇特,不是江湖上常见的制式,”女子又察看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我不认识此物,也只能勉强推断这是一种暗器,小哥是要寻这物件的主人么?”
青年点头称是,眼中透露出失望。
“不瞒姑娘,我似生有怪病,生平记忆几乎都已被抹去,思绪也时不时被外物牵引而不受自己控制。之前姑娘在酒馆中也看见了,那使剑道人问我师承姓名,我本想回答,脑中却全然想不起自己的身世来历,就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起来。”
青年所言怪症女子生平未见,但想到青年方才在酒馆及路途上的种种言行,倒也明白青年所言非虚。
“我这一生仿若一觉长眠,而这一觉直到一年前才醒来。熟睡间曾有许多梦境,可睡醒后什么也回忆不起。而醒来时周身所留之物唯有这枚铁片,所以,此物怕是唯一能够助我寻回记忆的契机。”青年补充。
女子思忖了一番,向青年问道他是从何处醒来。青年摇摇头,只说是此地东边远方的一处岛屿密境中,并把自己在密境中的经历向女子述说了一番。
“东边岛屿,莫非你是东岛人?”女子脱口而出,而转念一想又道,“不,不应该,东岛的习武人士我大多见过,像你这样年轻的,武艺都不如你,武艺有你这般的,年岁都比你大得多。”
东岛为越国东方诸岛的简称,岛上居民世代居住于群岛大大小小的岛屿之上,多以渔业为生,与世无争。东岛文化习俗宗教信仰均有别于大陆,据传有不少隐士能人蛰居在东岛一些不具名的小岛之上,更有一些隐世门派偶从东岛踏足大陆。
女子话中透露出自己对东岛的熟悉,青年闻此仿佛抓住了一线契机。若这说书女子真是熟悉东边地界的人,对自己探寻过往定是大有助益。
“姑娘若是东岛之人,那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姑娘能引路东岛,我于东岛醒来,想必……”
可还未等青年说完话,女子便打断回绝:“小哥,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你便是要我带你去龙潭虎穴我也答应,可偏偏不能是东岛。”
女子显然与东岛有所纠葛,青年本想一问究竟,但看女子此时突然神情严肃,便又把话咽进了肚里。
女子叹了一口气,看了眼略显失望的青年,以手抚腮思考了一番,眼眸一亮说道:“东岛岛屿千千万,像小哥口述那般的奇岛或许远远不止一座,更别谈群岛之中是否有人熟识那样的岛屿,小哥如此去寻觅记忆便如大海捞针,在我看来,实在不妥。不过你别着急,我有一法,或许能助你解开疑惑。”
听到这话,青年神情稍稍明朗了些:“姑娘但说无妨。”
女子道:“小哥可曾听闻江湖中有一奇人名曰天机使,此人博古通今,据传知晓一切江湖大小事。而凡是能有缘寻到天机使的人,不仅心中疑惑得以解答,还能在武学之道上得到莫大的机缘。小哥若是能寻到此人,莫说是辨出那莲花铁片是何物,即便是你的身世来历,他也定能一并解答。”
女子将口中之人描绘得神乎其神,好似仙人一般。
“只是此人行事低调,居无定所,行踪全无规律可言,若是在平时要找到他,那可是比登天还难呐。”
青年听得女子口中言外之意:“若在平时……那姑娘此时想必是有办法能寻到那天机使了。”
女子有些得意地轻笑道:“嗯哼,倒也不是十拿九稳,只是我打听到消息,北方苍琅国最近出现了个名叫雪山女神的奇人。这个神秘的女子据传与传闻中的天机使一般均是全知全能的神人。苍琅国已有不少有缘人接受了其恩惠,其中最为知名的便是当今苍琅国新国君苍极。如今苍琅上下都在传言这苍极皇子就是在女神的指引下,解开了苍琅皇家的百年悬案,一身武艺更是突飞猛进,方才胜过一干皇子公主登基大统。”
“哦,真有此事?”
青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但转念一想,说道:“莫不只是些江湖流言,不然这世上真能有知晓一切的人存在,而且还不止一人?”
女子闻言,嘴角轻起:“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未见过,就不代表没有。这不,我眼前不就站着一个我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怪人物?”
青年一愣,随机呵呵傻笑道:“哈哈,有理有理。”
女子继续说道:“少侠,你就别多生疑虑啦,天机使是真是假,我心中有谱。至于这雪山女神的虚实,正巧我也有一个疑惑无人能解,有求于江湖能人,你便同我一起前去苍琅一探,说不定你福泽深厚,就算没见着女神,这一路上顺便就把身世之谜解开了呢。”
言之至此,青年倒也不觉不妥,自己失去记忆孤身一人行走江湖本就有诸多不便,如今若有这样一个擅长行走江湖的助力,自然是方便许多。而若真有机缘在女子的帮助下将心中空白一并填补,那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而女子心中也是一番盘算,自己一人为了某个目的行走江湖已有些年头,虽到如今平平安安,但历几次凶险均有性命之虞,若不是几次三番都有高人相助,自己怕是早就成为一具尸体了。而这回身边有机会多一个“白纸“打手护自己周全,还分文不取,天底下恐怕没有比这更实惠的买卖了。
“那一路上就承蒙姑娘关照了,”下定决心的青年笑着向女子抱了抱拳,正还要说些什么,突然间想起自己还不知对方姓名,于是便询问起对方名讳。
听见青年应允,女子露出轻松笑意:“哎,小哥客气,是我多有叨唠才是。”
“还有,我叫言……”女子正要报上姓名,可突然间如鲠在喉,转口说道,“不好意思,着急口胡,小女姓傅,单名一个雨字。”
青年笑道:“原来是傅雨姑娘,在下姓……”
言未罢青年又挠了挠头,他竟又忘了自己不知自己姓名一事。
傅雨看到青年这番模样,掩不住嘴角上扬:“小哥别慌,你既不知自己姓名,傅雨为你想个便是。”
青年点点头,人在江湖,无论如何总得有个名头。
“行走江湖,人心难测,诸事百变,凡事皆应三思而后行,小哥无法刻刻掌握自己的思绪,更要时时提点自己这个道理。如此,我便唤小哥‘三行’如何。”
傅雨思忖一番说道。
“三行……”青年轻轻唤着这两字,回想起傅雨方才讲的话,随即抬头微笑看向她,“好名字,多谢姑娘巧思,今日起,我便名作‘三行’!”
话音刚落,林中轻风起,青年的微笑却在下一刻凝固。
空中传来利器的破风之声,一道寒光,穿过傅雨的耳畔,离三行的眼睛,此时只差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