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受礼很快就结束了,徐老夫人如今已是双八高龄,按习俗来说,起宴之前需由其挑出两份宾客礼给众人观赏以补满龄,叶凌兮很是幸运被选中了。老夫人盯着嬷嬷手中的紫檀木锁盒,打开一看,是一颗精致小巧的玉石,旁人大抵不清楚此为何物,只有些困惑老夫人极其震惊的神色。
“这玉石还望郡主收回,老身受不起啊。”老夫人声音有些模糊,叶凌兮轻轻一笑道:“凌兮幼时常听闻您豆蔻年华之时随老国公征战沙场,这金绿猫眼,若老夫人都受不起更与何人?”宾客们神情纷纷一变,金绿猫眼可是凉州广玉山千年难得的珍稀玉石啊!
老夫人神情也变了变,她讶异于叶凌兮知晓几十年前的过往,顿了下,她有些颤巍高声道:“老身谢过玄安郡主。”
“今日您是寿星,可万不能向凌兮行礼。”叶凌兮一番话截住了将要起身跪下的老夫人,韩国公顺势扶着她在她耳边低语什么,老夫人不住的点点头便也作罢,挑了第二件宾客礼,打开之后众人看到的是一把蒲扇,确切来说,是红雀羽蒲扇。
外装如此扎眼的暗红锦盒全场怕也只有吴左殇才会用,正这么想着,吴左殇悠悠开口道:“此乃红屏雀之羽制成的蒲扇,与郡主的金绿猫眼一样,出自凉州。”声音同刚才一样纯净悦耳,老夫人笑了笑道:“有心了。”
“这红屏雀可不见踪迹多年了,吴公子竟能寻到,当是费了不少功夫吧?”席中一蓝衣少年嗤笑道:“这般费心,可是还对徐大小姐念念不忘?”
“明三公子慎言。”徐文修捏紧了手中的酒杯道,随即看向身侧的吴左殇,眼中的警告之意显而易见。
吴左殇以扇挡脸,遮住了姣好的面容笑道:“佳人曾作嫁,自然念念不忘。”徐文修蹭的站起身,韩国公忙喝止,却是为时已晚,只见吴左殇手中折扇轻摇旋摆,接住了砸过来的酒杯。
“徐公子敬酒的方式可真是独特,不过,在下喜欢。”吴左殇说罢端起扇面上的酒杯。“可惜,沈薛不在,不然该挨揍的。”明晓喃语笑道,看向了面色铁青的徐文修,德性,牵扯到自家妹妹的事还是这么容易生气。徐文静垂眸抿唇不语,袖中粉拳紧握。
“手滑,吴公子莫怪。”徐文修沉声道,吴左殇摆了摆手没接他的话。老夫人不喜这种氛围,只道累了让嬷嬷扶她回房去,韩国公见此让众人自便也匆匆跟了出来。
老夫人走得有些急,韩国公紧随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中。
“说,是不是你让那混账过来的!”老夫人有些气愤指着韩国公质问道,韩国公讪讪一笑道:“您这可就错怪儿子了,他那是不请自来的。”
“你当真没有给吴家递请帖?”老夫人显示不太相信他,顿了顿又呵斥道:“那郡主府那边你怎么说?”
“我这,这不是看静儿和玄安郡主好着吗……”韩国公声音渐小,老夫人作势横起拐杖就要打他,却还是哼一声放下了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别老打孩子们的主意。你娘我还没死呢!”
“没有没有。哪敢呢!”韩国公笑得谄媚。“静儿这都快成亲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没事瞎掺和捣腾!”老夫人苦口婆心劝道:“还有那吴家出来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是是是,儿子知道,您别气,别气。”韩国公不住点着头,正打算走,一丫鬟有些慌乱跑了过来,那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后来送给了徐文静,她看了一眼韩国公,凑到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便退下了。
“混账!”老夫人这次着实是怒了,一棍子打在了韩国公的腿上又道:“你,你简直要气死我!”
“不是不是,您别打啊!”韩国公双手抱住头又挨了一棍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哼,那丫鬟说玄安郡主身子不适先回去了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呢!”老夫人说罢又狠狠打了他一棍子,韩国公边躲边嚷嚷道:“不是我不是我啊!”
“不是你还有谁!”老夫人瞪圆了眼睛,韩国公忙开口道:“这,吴家那小子不来了么!指不定就是他呢!”
老夫人眯了眯眼,吴家,倒也不是没可能,她看了一眼韩国公的模样,有些嫌弃,这老国公生前多威风潇洒啊,怎么这儿子这么不成器,真真是要气死她!
宴席还在继续,徐文修尽显主人翁的姿态,倒是比韩国公还要上得了台面。而徐文静目送着叶凌兮远去的马车,心中担忧不已,马车内的逐月则更甚,早知如此,自己是打死都不会让她过来的!一直强迫自己憋住的眼泪,终是不争气流了下来,逐月用手背随手抹了两把,小心翼翼托着叶凌兮,她脸色比之前白得更可怕了,额头还不停冒出细细的汗珠,朱唇轻抿,秀眉微皱,说不出的疼痛难忍。
“林绪,你快点!”逐月越看越焦急,终是朝着外边喊道,林绪应了一声专心驾着马车,他看见叶凌兮被人半搀出来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这让凤凌萧知道怕是要气吐血的。
“回,郡主府。”叶凌兮撑起最后的意识道,她不能去别的地方,这是一场局,专门针对自己的局。
逐月身形一顿,自己也是宫中出来的人,如何不晓得叶凌兮话中意,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回郡主府有何用?靠逍遥王吗?她就这么信任他?犹豫了一会儿,逐月还是让林绪将马车赶回了郡主府,这么久了,凤尧对她的照顾是真的,既然她愿意相信,那么自己也陪她赌一把就是,毕竟比落入阴险小人手中要好太多了。不巧的是,凤尧并不在郡主府,苏颢也不见了踪影,这下可把逐月和林绪两人急坏了。
“林绪,逍遥王府离这儿比较近,你去找王爷过来。”但是,凤尧在宫中的可能性比较大,逐月咬了咬牙又道:“若是找不到王爷的话,去沈府,找沈公子过来。”“好。”此时容不得他再过多考虑什么了,林绪跳上马一路疾驰到了逍遥王府,碰上了门外的苏颢。
“王爷呢?”林绪喘着粗气问道,苏颢愣了一下应道:“王爷在宫中,怎么了?”
“郡主出事了。”话音未落林绪便调了头去沈府,苏颢只得高喊道:“出什么事了?你说清楚点啊!”没有得到回应,苏颢暗骂他一句还是认命回了皇宫。沈府不比逍遥王府偏僻,林绪快马穿过集市时吓坏了不少人,这其中就包括沈薛和孙平钟。
“那疯子,有点眼熟啊?”孙平钟拍着胸脯看林绪远去的身影,越看越觉得熟悉,沈薛啧了一声敲了他脑袋道:“什么疯子疯子的,那是林绪!你眼力能再差点吗?”
“嘿,怎么说话呢你!我又不像你,成天对着一堆长得一样的草!”孙平钟毫不客气反驳了他又道:“再说了,他可不是个疯子吗!大白天骑那么快也不是头一回了!上回还是出了大事……”
他突然停住了,目瞪口呆转头看向了沈薛,沈薛亦然震惊的看着他,两人怔了一会儿,有些慌乱解开拴马的绳子。
“看那方向应该是找你的。你先去找叶姑娘,我去找他。”孙平钟撂下一句话后两人便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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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她,没事吧?”凤楠沉声问道。“没事,不用担心。”凤尧看了他一眼又道:“可知何人所为?”
“……不知。”凤楠紧握着双拳道:“饭菜都验过了,没有毒。”
那便是有人焚了枸那花叶引起的,华妃有孕,身子要比常人弱一些,大抵距离较远才没有导致滑胎,凤尧忽然想到了叶凌兮,她的身子也是比寻常人要娇弱一些,府中下人说徐家寿宴她有去,该是没什么大碍才对,不过那韩国公手脚可不太干净,脑子也是糊涂的,他此刻也有些猜不透,究竟是要针对谁的?亦或是两者皆有?
“沈太医不在,这宫中,也没有谁值得信任了。”凤楠今日确实是被吓得不轻,找不到沈敬先便也只能找师从南山老先生的凤尧了。
“抱歉。”凤尧知道,他在怨自己出宫。凤楠笑了笑道:“皇叔无须道歉,即便是大长公主所托母妃想来也不愿意接受,你离开那日她说,你不似大长公主那般固执。”
“固执,倒是像她。”只是华妃可能想错了,他也是固执之人,不过只对感情罢了。外头的苏颢许是沾染了林绪的霉运,完美错开了凤尧,其实说来也怪他,他一心想着绕近路快些进宫,完全忘了凤尧回郡主府都是走的大道。
宫中不允许骑马,待苏颢一番辛苦过后凤尧也早就到了,沈薛因着路上遭人阻拦也才赶到,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就这么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