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要用箭射下来?”叶凌兮十分不理解,直接出来帮她不就好了,用弓箭射下来也不怕枝叶掉下来砸到她一个孩子,真真是心大。凤尧闻言忽然沉默了,他也想,想帮她折红梅,但是他不敢走过去,因为她太过美好了,而自己当时却筹谋着要毁了她,呵,真是讽刺。
在世人眼中,他逍遥王,是大长公主和国师高泓之子,所以国师逝世后他顺理成章袭了位,那年他十五岁。然而事实是什么?事实是一桩丑闻也是一个笑话。以前先皇在世,大长公主豆蔻年华之际曾在太后的百岁宴上献舞,惊艳了所有人,直直霸占了云容鉴魁首之位。而后又被世人传得神乎其乎,其中有一首诗不经意传进了宫中,也传进了先皇耳中,这首七言律诗极其委婉的表达了倾心爱慕之意,倒也好巧不巧入了大长公主的眼,她待及笄后便求了先皇让她出宫,她认为只要自己出现了,那人便会再为她作诗一首,她想找到那个人。所以她第一次走出皇宫,也第一次出现在了世人眼中,她坐进华贵的马车,悠悠行上大街,每个见过大长公主真容的人皆是惊叹了一次又一次。
在大长公主出宫后的第二天,确实又出现了好几首诗,其中一首七言律诗与大长公主看中的那首风格极其相似,意境也相像,不过用词却没有先前那般委婉,且有署名为高泓,高泓何许人也?是从东境远赴京城赶考最后高中的状元郎啊!先皇立马乐呵呵将人给召进宫来,寒暄了几句便将人让给大长公主,怎知才独处不到一个时辰,高泓便被大长公主命人给赶出去了。先皇询问高泓出了何事,高泓不答,先皇见他如此也没多问,直接去问了大长公主。原来,大长公主看中的那首诗非高泓所作,而高泓却冒领说是自己作的,先皇奇怪她是怎么辨别出来的,她却岔开话题说要去祁光庙住一段时日,先皇心中纳闷却还是应下来了。
再后来就不得了了,大长公主莫名其妙在庙里失踪了!先皇气得差点将庙给掀了,这时有人透露出一个消息,说庙里的南山高僧坐下一个叫做祁沅的和尚也不见了。先皇听后便沉默了,只阴沉着脸回皇宫去,还悄悄撤回了四散各处寻找大长公主的人,先皇就这么放着不管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倒是不知为何传出大长公主与和尚私奔的话来,怎么都压不下去,正在先皇一筹莫展如何挽救皇室颜面时,高泓悄悄来见他了,还带着大长公主一起。
先皇见到挺着肚子走进来的大长公主一时气得砸了不少东西,但毫无例外都砸在了挡在大长公主身前的高泓身上,正如传言所说,大长公主确实是和那个叫做祁沅的和尚私奔了,她腹中的孩子就是最有力的证明,至于先皇想要处死的祁沅却是不知踪影。任先皇用尽各种办法大长公主也没说出他是生是死又藏身何处,只哭着求先皇放过祁沅,先皇素来疼爱这个妹妹加上高泓也帮着她,是以先皇便将矛头指向腹中的孩子,这孩子本就不该存在,生下来也只会遭人嫌,还不如尽早去了投个好胎。此话一出,大长公主又是哭了个稀里哗啦,这时高泓便开口说自己可以娶大长公主,也可以给腹中胎儿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世。
高泓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确实是说到做到了,在最短的时间内立下好几件大功,步步高升之后一举成为了国师,然后风风光光迎娶了大长公主,先皇本来高兴于两人要成婚了,特意问了高泓要什么赏赐,高泓便抱着大长公主诞下的两岁有余的孩子请求先皇赐这个孩子皇族凤姓,此后将永远是皇家人,先皇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应下了,毕竟这不是高泓的孩子,高泓想来也是不乐意这孩子姓氏随他的。不过先皇却是算错了高泓的想法,准确来说,是低估了高泓对大长公主的爱。高泓对凤尧来说确实是父亲一样的存在,但高泓却只让凤尧喊他老师或者先生,从不让他喊父亲,还一遍又一遍告诉凤尧“你姓祁名尧,你的父亲是你母亲最爱的人,他叫祁沅。”
凤尧从小被高泓带在身旁,休沐的时候带着他去祁光庙跟着南山高僧学医理,南山高僧看他有天资聪颖也有天赋就收了他为徒;而即便是早朝也一如既往的带着,为此朝臣多次上奏弹劾,奈何先皇理都不理睬,只随了高泓去。许是因为高泓对凤尧真的如亲生儿子一般,也许是凤尧小小年纪却比几个皇子都要聪明懂事,先皇对凤尧也是日渐喜欢甚至真的超过了对几个皇子的重视,还封了年岁尚小的凤尧做逍遥王,希望他一世逍遥无拘无束。若非已立当今皇上为太子,世人都要认为凤尧才是下一个天子了。先皇驾崩前早就拟好了退位诏书,只是这诏书中却没有决定凤家军的归属,直到病逝的前一刻才当着众人的面将凤家军交到了凤尧手中,这直接导致了当今皇上对凤尧产生浓烈的恨意,后来凤尧带着凤家军出战更是让二人的关系恶化起来。
凤尧的真实身世是件极其隐秘的事,除了先皇,高泓,大长公主以外就只有深得先皇信任的叶家和孙家的一些人知晓,但吴家却不知怎得晓得了此事,在高泓逝世凤尧袭位后,已经怀有身孕的念妃找上凤尧,用他的身世威胁他用国师的身份为吴家做事。无凭无据的,他身份的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凤尧自然没答应,可后来吴家却拿整个祁光庙的人甚至寻到了隐匿于紫竹廊的祁沅来要挟他,一旦有人松口佐证凤尧的身世,那么凤家军将第一个受他牵连,其次皇室会遭到质疑朝堂也会陷入混乱,内政一乱吴家必会趁机篡位,凤尧卸不下先皇交给他的重任,那么,他便只能顺了吴家的意。
可是吴家明显低估了凤尧,他小小年纪就受先皇和高泓重视,甚至拜了南山高僧为师,可不是吴家能随意呼来喝去拿捏在掌中的玩偶。吴家最想要的非皇位莫属,若要这江山为吴家所左右,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念妃诞下皇子去争皇位,不过胎儿尚在腹中谁知是公主还是皇子?于是凤尧一边利用预言之说法一边旁敲侧击游说吴家暗指念妃这一胎是女婴且会早产,吴家一听确实是慌了,早产这等事皇上定会去外头守着,这么一来若真是女婴他们也不能从中做手脚将其换成男婴。虽说吴家对凤尧半信半疑,但还是早早编出一个故事流传进坊间,再让凤尧以国师之言去佐证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而事实却是凤尧在念妃的养胎药中加了些药物使念妃早产,根据酸儿辣女的说法,这一胎也确实是个女婴,至于那所谓的国师之言不过是凤尧所能想到的一个折中的法子,毕竟他需要让吴家相信自己是真的帮助了他们,是以将叶凌兮推出去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也因为他,叶凌兮七年来受尽天下人谴责,自己却也只能一边默默看着她一边愧疚了七年。
“惜卿?”端详了画卷许久的叶凌兮发觉身侧之人没有动静,不由得歪了歪脑袋去看他,却见他望着桌上的画卷,神情有些落寞,显然是勾起了心底一些不愿回想起的往事,叶凌兮看了他好一会儿发现他仍旧是一动不动的盯着画卷看,不由得有些担忧,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想要将他从自己的回忆中拉出来“你怎么了?”
“我,对不起。”过往的种种在脑海一遍遍闪现,却终究开不了口去跟她坦白一切,那个高高在上天不怕地不怕的逍遥王凤尧,此时真的害怕了,他算不准说出这些后她会是怎样的反应,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吧,自己独独是怕她转身离开,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得彻彻底底罢了。
叶凌兮闻言有些恍然大悟,原是又开始陷入自责之中了,真真是让人又气不过又心疼的老狐狸。
“若是觉得对不起我,那便把你往后余生都赔给我可好?”叶凌兮那带着七分蜜意的柔情话语响起,凤尧身形一怔,缓缓抬眸看她,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眸映出微微跳动的烛火,比往常更澄澈明亮,似乎能看透他所有的想法,让人不自觉失了神。
“……好。”凤尧哽在咽喉的千言万语终是化成了一句回答,他忽然对着她张开双手来,叶凌兮嫣然一笑,踮起脚尖伸手搂住他,她隐隐能猜中凤尧所指的是何意,对于那些前尘往事,她知晓的并不多,也不明白他先前为何同自己说他姓祁名尧,但那些都不重要了,反正从今往后自己也只会唤他惜卿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