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兮见两人之间涌动着暗暗的情愫竟有些心生羡慕,自己此生怕是寻不得这样的情了罢,而此刻的叶凌兮殊不知自己这般落寞的神情落在徐文修眼中会是别样的美景。
“嘶——阿薛你也忒不要脸了!”孙平钟将心里话说出来惹得徐文静笑出了声:“你看你看,徐姑娘都取笑你了!”
“就你这点智商能懂什么?”沈薛毫不客气驳了回去:“打一辈子光棍去吧!”
“你!”孙平钟有些生气,自己每次都说不过,能不生气吗。
“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林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众人的一番打闹。
“好,我这便出来。”叶凌兮说着起了身朝着几人淡淡一笑:“时辰也不早了,凌兮先行一步。”
“叶姑娘不愧是凌萧的妹妹。今日认识叶姑娘是我们的荣幸!”孙平钟嘿嘿一笑,心情颇佳,叶凌兮罕见的愣了一下,却也没多想转身欲走。
“凌兮。”徐文静叫住了她:“下次……你还同我们一起吗?”
“自然。”叶凌兮回头莞尔一笑:“你们别嫌弃我才是!”
“自然不会!”徐文静有些开心,她平日的朋友不多,难得遇见叶凌兮这样聊得来的人,自己不想错过。
“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叶凌兮忽然凑到徐文静耳边低语道:“凌兮,字九思。”徐文静不禁愣了愣,她不是尚未及笄么?怎得连字都有了?
徐文修见着确实有些晚了,便也遣了车夫送徐文静先行回府,待两人离去后男子们则将茶撤了换成酒水,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我倒是没料到,会碰见凌萧的妹妹。”沈薛率先开了口。
“说起来……我倒是见过她几次。”孙平钟下去搭讪时一直觉得叶凌兮眼熟得很,只是没想起究竟在哪见过,道明身份后那些画面却是清晰了起来。
“哪是什么见过,分明是偷窥去了。”徐文修毫不留情揭穿了他。
“嘶——你也忒不要脸了!”沈薛像模像样的学了他方才的神色和语气。
“楼月不也一起偷窥了!凭什么说我一人!”孙平钟自知理亏却还是不甘示弱拉了徐文修做垫背,但徐文修的为人沈薛自以为清楚得很,定是孙平钟不敢一人前去硬拉着徐文修一起的,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着,徐文修仰头饮一杯酒,思绪渐渐飘回了从前。
年少时的喜欢,总是莫名其妙,想当初孙平钟拉着自己去看叶凌兮时自己也是半推半就着去了,若自己真不想去又岂是孙平钟拉得走的?两人每一次入宫都逃离了长辈们身边在宫中四处转悠,希望能好运遇见叶凌兮,奈何怎么都碰不着,有一次偶然听见宫女们讨论说叶凌兮总爱在九曲长廊那棵红梅树下抚琴作画,因此后来两人一入宫便躲在了那梅树旁的灌木丛中等候叶凌兮的出现,当时也是年少无知,这梅树花期未至尚未开花,叶凌兮怎会出现,许是当时老天爷看二人等得苦便施了恩赐,当时恰逢二月初,这梅树不过露出几个花苞,两人刚刚躲进丛中叶凌兮便来了,寒风正盛,她一袭逶迤拖地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临风而飘,三千青丝藏在了那茶白色梅花纹长袄中,“三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自己莫不是有幸同作此诗者一般,撞见那貌美仙子?一眼难忘一见钟情,她的一颦一笑与以前的旧影反复重叠,占据了他此刻所有的思绪,本以为多年不见这份感情便慢慢淡了,怎料今日相见自己竟才发觉,原来,这份情其实是藏在了心底最深的地方。可笑的是,这么多年的爱慕,她从不知晓,他不敢说,也不可说。
“这是……?”叶凌兮撩起帘子看着马车内的花灯有些诧异,莫不是哪位情郎欲送姑娘放错了马车?
“呃……”林绪有些尴尬,头脑一热便买了打算赠给叶凌兮,现在冷静下来才发觉好似有些逾矩了,戏文中女子收到自己不喜欢的男子的礼物便会觉得被冒犯了,尽管她为人和善,但应该也会生气吧。
“你买的?”叶凌兮见林绪欲言不止眨巴着眼问道,林绪心虚地点了点头,暗暗后悔,自己不会刚刚上任便被撵回去吧?
“倒是没想到你一个男子眼光如此不错。”叶凌兮顿时笑颜逐开,颇为惊喜般抬起手拍了拍林绪的肩膀表示赞赏,心中将逐月许配给林绪的心思也是愈发强烈,这般会哄女子开心,将来也定是很会疼媳妇的。
“郡主不生气?”林绪一时嘴快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而后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什么鬼话呢自己!叶凌兮瞧着他一连串奇怪的反应,脸上笑容更甚,这般可爱呆傻的模样逐月定是受不住的吧,敛了敛心中的思绪,也不问他为何觉得自己会生气,自顾自钻进了马车中。
马车掉了头,悠悠晃着,向着熄了大半灯显得深幽寂静的巷子中驶去,光线愈来愈弱,依旧热闹的花灯会却仍旧传来了声声喧嚣,叶凌兮捧着手中的花灯,斜倚在了软垫上,听着外头的声音渐渐消散慢慢沉睡,不知为何,她梦见了一个人——凤尧。
“嗖——”利箭划破了静谧的夜,尖锐的箭头穿破帘子从侧窗直接射进了车厢,本就入睡尚浅的叶凌兮瞬间清醒,惊险避开却免不了划伤了手臂,叶凌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紧接着的是一只又一只的利刃横空而下,丝毫没有给她喘气的机会,林绪一边驾着马一边竭尽所能扫开迎面而来的箭,有些力不从心。叶凌兮因着马车过于晃荡此刻已经跌坐下来,身子半躺在了绒毯上,却是被毯上的一根绣花针给扎得生疼,她皱着眉头拔出那根绣花针,又伸手抓过角落的花灯直接朝厢窗扔了出去,顺势撩开帘子爬出去将手中的绣花针直接扎在了马背上,只听得那马一声嘶叫狂奔起来,就连林绪也险些被甩出去,所幸他的双手紧紧抓住了缰绳,只是身子半挂在了马的一侧,叶凌兮那一下扎得极深,马儿从西面径直奔过了皇宫朝着东面而去,速度丝毫不减,惊动了不过刚刚要回宫的凤楠和凤尧。
“那是……林绪!”凤楠有些震惊,凤尧却是一把夺过下人手中的缰绳,策马追了上去,方才半露在外的女子好似是……叶凌兮?眼见着距离越来越近,凤尧抽出羽箭搭在了弓上,一发射进了车轮轴中,马车一个侧翻连带着将马拖在了地面动弹不得,徒留声声哀嘶,林绪和叶凌兮分别从两边甩了出去,林绪作为习武之人自然无碍,可叶凌兮就不一样了,在马车中躲避那些箭时身上各处皆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甩出来之时又在粗糙的地面滚了几圈,伤口火辣辣地发热发疼,头晕目眩腹中又翻腾得厉害,愣是将叶凌兮逼得吐了口血,双手撑着想要起身却是又要摔了下去,幸亏林绪及时过来扶住了她,叶凌兮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人,月光微弱,因着不适的晕眩感她的视线此刻有些模糊,看不清是谁,只得示意林绪扶着她一步步走向凤尧,凤尧望着她明明虚弱得站不稳却又强撑着的倔强模样心口不由得微微抽痛,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是他疏忽了,本以为凤凌萧现在在京城她就不会有危险……
“多谢……国师大人相救。”叶凌兮心中暗暗苦笑,方才还在马车中梦见他,没曾想竟真的遇见了,而自己……竟是这般狼狈的样子。
“林绪,你为何……凌兮?”匆匆而来的凤楠满腹疑惑在见到叶凌兮时霎时消了音。
“四皇子。”叶凌兮客气而疏离喊了一声,凤楠神色黯淡着点了点头,没有了要询问的意思。
“林绪,去将马牵起来吧。”叶凌兮推开了林绪,虚弱的靠在墙边,凤楠有些想笑,都这般模样了还担心一匹马?叶凌兮本来闭着双眸试图缓解一下不断袭来的眩晕,却感觉肩上一沉,是凤尧将大氅披在了她身上,叶凌兮愣了愣,抬头看见的,是凤尧阴沉的脸色,眼中的担忧却是显而易见,他……竟会担心自己吗?她素来知道凤尧生得好看,小时候自己还曾跟在他身后喊他小狐狸,他也不恼,任由自己败坏了他的名声,后来长大了便不怎么接触,久久一见,也只是自己给他远远行一礼,要说谈话,自己烧了栖凤殿那天倒是久违的一次,他和以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却是强了不少。
叶凌兮没有回到郡主府,因为她昏过去了,一觉醒来,有些警惕地望着四周,这是何处?林绪呢?莫不是扔下她跑了?她还记得昨日是凤尧救了她和林绪,后来凤楠也赶了过来,然后……她想起了一些事,自己也太不争气了吧,居然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昏了?蹑手蹑脚下了床榻,叶凌兮扒着门栏四处观望,而后就望见了远处遥遥走来的凤尧,她想起了昨日,他眼中的担忧,不得不承认,在性命攸关之时救了自己,确实是击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因为……凤凌萧从军之后,再也没有会护着她的人了,她只能将脆弱的自己用层层盔甲包裹住,这样别人就会以为自己足够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