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空气里流溢着丝丝清风,那点滴清凉如一尾灵鱼,跃进体内、直触心底,浑身燥热瞬间消弭。
他不由得闭眼去仔细感受体内流窜的精灵,沿着盲道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一种奇妙的感觉孕育着好似要破壳而出,就如即将明悟得道的瞬间,原本明镜的心底无法压抑的迸出无数怪异思绪。
“小伙子!小伙子!”,一股大力落在肩头,犹如鹰爪的五指紧紧镶在皮肉里,“前面有杆儿!”,那个老人身手异常矫健,大手扣住他的肩头朝后一拉,同时向前大迈一步带起一股强风,吹到脸上。
他顿了顿、有些叹息的说道,“哟,原来看不见啊!”
秦信面对突然来临的变故仍旧紧闭着双眼,他没有好的理由解释这跳脱的行为,若让大爷知道面子还往哪儿搁?
他正想继续装下去,却听大爷说:“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这路上磕磕绊绊的,一个人走说不定会伤着哪儿!”
秦信趁着大爷松开了那双虬劲的大手,拔腿就跑,同时大喊道:“谢谢了,用不着帮忙。”
秦信耳旁风声阵阵,身后依稀传来一声苍老的惊叹:“我擦嘞,难道这家伙是残奥会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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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沿着长街疾奔,转进了一处小巷中,附近是数栋年代比较久远的居民楼,也许是本世纪初建造的,或许会更早一些。
全是红砖水泥砌的四层楼房,裸L在外的灰白色水泥外墙斑驳,轻轻抚摸就会纷纷扬扬掉下许多细小砂砾。近两个月的雨水有些多,蓄水的顶楼沁出的水渍上,攀附着大片大片的青苔。
即便如此,里面还住着比这楼还要苍老许多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并不缺钱搬离这里,而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他们说是「舍不得」。
如今,大城市的小区里的管理都十分严格,对于流浪狗和流浪猫的处置办法,多是禁止投喂,定期进行捕捉,期间有居民投诉的也会进行处理。
这片区域从来没有物业一说,社区管理更无从谈起。
于是,这里就成了流浪猫的天堂,它们在驳杂密集的树丛里往来穿梭,闲暇时、常去居民楼里打打秋风,孤居的老人们也乐得这些小家伙过来,时常用残羹剩饭打发它们。
秦信本来不会经过这里,只因为一只猫,才知道这里别有洞天。
巷子两边是高高的红砖围墙,墙头上扎着许多碎玻片,在灯光映射下闪着莹莹绿光。每隔不远就有一根老旧电线杆子,上面垂着一盏绿色的大灯,在地上画出橘黄色的扁圆,明暗渐次变化,颇有些像课本上见过的「泊松亮斑」。
巷子深处的乱石堆上蹲着好几只猫,颜色品种各异,它们看见秦信的身影,优雅的放下正舔舐的脚掌,高高挑起尾巴、迈着小碎步奔了过来。
秦信把它们看了个遍,不免有些失望,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那只猫了。
这些猫围了上来,一个个绕着秦信的双脚转着圈,尾巴掠过时有意做缠绕状,极具魅惑的意思。封神演义上说妲己是狐妖所化的美女,而在秦信眼里妲己更应该是猫,极魅惑之能事,一举一动就挠得人心痒难耐。
他蹲下身子,它们没有畏惧远离反而趴下了身子,像一座座埃及狮身人面像,安静的侧躺着、望着他。
他顺着它们的毛发捋下去,一次又一次,它们享受的闭着眼,身体发出的呼噜呼噜声愈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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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信已经连续一周没见过那只猫了!
那是一只两三个月大的斑纹小猫,第一次遇见是在七月中旬,它正在被一家冒菜店老板追打,起因好像是它翻上桌子偷吃剩菜。
第二次看见那只猫是八月初,它正远远的蹲坐在包子铺外,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刚出笼的热包子。
两次相距时间并不久,它依旧十分小只,但看上去却觉得它消瘦了许多,脏乱的毛发紧紧黏在身子上显得狼狈不堪。
猫是十分注重自身清洁的动物,大街上的任何一只流浪猫都比不过它更有流浪的样子,更不会像它痴迷于人类的食物。
秦信这一次没有选择袖手旁观,仅仅是不经意的一瞥,就认出只见过一面的它,他就觉得这只猫和自己有缘,这莫名的直觉让他对它的态度有了转变。
他想驯化它!
秦信特地挤进人群里,为它买了一份包子,是他最喜欢吃的酱肉馅儿和白菜馅儿,他知道它可能不喜欢,但是猫怎么可能喜欢吃包子呢?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嘛!
如此,酱肉馅儿和白菜馅儿就显得不那么重要,对秦信却很重要,他希望它也喜欢酱肉馅儿和白菜馅儿的包子,他就有理由更喜欢这只猫。
秦信拿着包子品味着为陌生的猫买包子这件事就忍不住想发笑,这该是多荒诞离奇的一个人呀。
那只猫早早注意到这个眼神炽烈的陌生人,警惕的盯着秦信的一举一动,直到他满怀骄傲的朝它走过来,它缓缓趴伏下去,双爪靠前,头几乎贴在了地上,随时都有可能逃离的模样。
秦信自然能察觉到它的意图,当即站在原地、蹲下了身子,将手中的包子递出去唤它过来。
“滋滋滋,喵~”,“喵~”、“猫儿咪咪、滋滋滋”
……
秦信试过所有唤猫的方法,而它就纹丝不动,一直保持着警惕的姿势。他直站得脚跟有些酸痛,再也不顾周围人的异样眼光,双腿交叉大剌剌的坐在了地上,他决心陪它耗到底。
他面对它展现出了无穷的耐心,这是很少见的,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兴奋过了头。他没有其他办法能打动这只猫,只有用无尽的耐心陪它死磕到底,他相信它能看见自己的诚意。
“我给你买的包子,让我摸一下就给你吃!”
秦信嘴角漾开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他真觉得自己疯了,竟然和猫说话。
那只猫也丝毫不领情,当里转头就走了。
秦信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把包子放在地面上,也不再犹豫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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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没摸到那只猫一次,但是它接受他的好意却越来越大胆。驯化它的事儿也被搁在了脑后,反倒是他像被这只猫给驯化了一样,每天满怀期待的带着吃食专程去找它,每次摸猫的企图都被它粉碎还孜孜不倦。
他喜欢上有这只猫的生活,可它就这样不见了。
他心头觉得空落落,整日里像丢了魂儿,它又能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