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一个人时,时间真的难捱。古月特意起了个大早,一直在桥上等着,她想等施南昇一起去学校。晨光熹微,桥上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古月就那样百无聊赖的等啊等,直到天色大亮,时间快到了,她才魂不守舍的来到操场...
第三天,施南昇依然没有出现。黎天星也一直没有在食堂见到古月。古月一颗心整天都像在坐过山车。她想了很多,觉得自己很傻!为什么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青春懵懂的感情上呢?未来的路还那么长。明明警告过自己,现在最不应该考虑的就是感情!
她定了定心神。不管是黎天星还是施南昇,她还是应该保持距离!古月又回到以前那个专注拼命的状态了。她把被施南昇打开的内心又重新藏进了坚硬的外壳里。此后,她把心思完全放在了训练上,誓要拿下优秀学兵。训练上变得格外刻苦和用心。
虽然还做不到面不改色的面对烈日曝晒和训练带来的浑身肌肉酸痛。但她始终没有抱怨过一句也没有向谁诉过苦发过牢骚,事实上,她也无人可诉。
陈琛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正步口令,他的嗓音嘶哑,神情焦虑。大家心里都有些紧张和压抑。即使难以忍受,也没人请假,大家都知道少了一个人,对整个团队整体的队形训练影响很大,都希望施南昇能快点归队。
离军训结束汇演的时间还有三天了,陈琛有些着急,升旗手们在很多细节上动作本来就还不够协调,施南昇高烧请假三天,直接影响了升旗仪式的排练,他需要加紧训练替补旗手,确保万无一失!
为了使踏地的声音更加响亮,古月拼尽全力把脚掌重重的拍在地上,像是与自己较劲,又像是发泄。每一次脚底被震得发麻,古月都选择无视。
黎天星在身后一直看着这样拼命的古月,他的心里充满了担忧。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对自己那么狠?这几天她都像个没有感觉的木头人一样。只是认真地,拼命地训练。连陈琛都觉察到古月的异常。他时不时的会留意古月的状态,这个丫头是他见过训练最拼命的,感觉她不是在军训,而是在战斗一样,浑身充满了一种力量,一种倔强的力量。
休息的时候,黎天星递给古月一瓶矿泉水,古月盯着那个没有拧开的瓶盖沉默了半晌,眼神哀伤的说了一句‘谢谢’却并没有接过。黎天星疑惑的望着手中的水。他看了看瓶盖,对古月突然哀伤的眼神不明所以。
“你还是喝点吧?你看你的嘴唇都快起皮了,脸色也不好,一点血色都没有,需要补充水分更需要好好休息!训练不要那么拼命,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黎天星温柔而关切的语气,让她不忍拒绝。
古月用舌头舔了一下唇,还是把水接了过来喝了几口,拧开瓶盖的那一刻,她又想他了。同样是对一个人好,有的好看似不起眼的一瞬间,却能打动人心。他,用心了,她有心了...
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大家已经连续训练了快两个小时,就在陈琛准备吹哨让大伙去吃饭的时候,古月的耳中突然又开始嗡嗡作响,过一会儿,那种状态又会消失,所以她这几天都没有当回事。然而此刻后脑勺也开始一阵阵发麻,心跳变得紊乱起来,她的神智开始模糊,张了张嘴想喊‘报告’却说不出话来,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便一头栽了下去,左手手掌撑在水泥地上,咔嚓一声,掌心磨破皮的地方瞬间鲜血淋漓。
黎天星清晰地听见了骨头脆响的声音,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她的身子扶起来搂在怀里。
“古月!古月!你怎么了?!”
他慌乱的呼喊着。
“黎天星!赶快放下她,把她平放在地上,她可能骨折了,不要碰!”
陈琛立即阻止了黎天星这样的动作!
“去广播室拿急救箱!”
其他同学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惊呆了。黎天星踉踉跄跄的爬起来跑去广播室,当他把急救箱递给陈琛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整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腔。
十六年来,一直冷静沉稳的他第一次如此慌乱...
一些女同学被眼前的景象吓哭了,捂着嘴不敢出声。有的同学则是语无伦次的在拨打120。其他教官迅速跑过来支开人群,围成一个圈,把陈琛黎天星和古月围在里面。
“都散开!都散开!去吃饭去!别围在这里!...陈连长,怎么回事?”
班主任杨波冲过来扒开人群焦急的低声问着。
“骨折了。”
陈琛先把古月的颈部垫高,下颌抬高,使头偏向一侧,再把双腿弯曲。随后戴上手套用剪刀剪掉古月半只袖子,手腕处已经开始肿胀,依然能看出来有明显的移位。
陈琛皱着眉头给手掌伤口消毒,用三角巾绷带进行包扎。绷带裹上一层就被鲜血浸透一层!包到最后,他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老是止不住血?他的急救知识学的很扎实,止血包扎的步骤绝对没有错,可古月的手就是一直在流血。
“救护车来了没有?”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第一次碰到军训期间,学生受伤如此严重的。古月的手一直流血不止,人已经失去意识处于休克状态。情况非常危险!
“你,去拿两块木板过来!”
他随手指了一个教官,那个人飞快的跑去拿了两块班级的公告牌跑过来,用膝盖一下子就把木牌顶碎,选了三块较合适的木板递给了陈琛,陈琛把木板的位置调整好,便用绷带绑在了她的手腕处,给她做了简单的固定。
120拉着警报呼啸着驶入操场,陈琛和其他教官一起把古月抬上车,黎天星跟着跑过去。被陈琛吼道:
“你跟来做什么?回去!”
黎天星急了:
“我是她朋友!她在医院需要人照顾!”
“你让他去吧,你那总要有个人跑腿。我留在这里,等下校长那边我去汇报情况。”
班主任杨波出来打圆场,他希望赶紧把古月送医一秒也不要耽误,出了事谁也脱不了干系。
就这样,120载着他们三人飞快的向医院驶去。
望着脸色苍白的古月,黎天星的眼角不知不觉中有泪滑落,他很心疼她。陈琛在和医生说着古月受伤情况。特别提到她流血不止的现象。医生心下了然,和医院接诊医生进行沟通并立即进行止血,镇痛。
当120到了医院,陈琛去交费办理住院手续。医院很快给古月做了X光扫描,CT检查,磁共振以及血常规检查。陈琛把所有报告拿给医生后,一个人在走廊里默默的等待着。检查结果显示:桡骨远端骨折,化验单上血小板为46,远低于正常值100~300×10^9个/L。
“血小板过低会直接增加手术风险,有可能会造成术中血流不止的情况,需要输血...”
刘医生对其他几位骨科医生说道,对于是采取保守治疗还是手术治疗他们之间还存在分歧。
手术治疗恢复快,效果更好,极大程度可完全康复。保守治疗,时间较长,效果无法保证。如果后期恢复不好,会影响左手的灵敏度,手术是最好的选择,但她血小板过低是个很大的隐患,会增加手术过程中的风险。所以需要格外重视。
古月被推回病房,右手已经输上了镇痛的液体。黎天星静静的坐在病床边,他凑近古月的手查看她的伤势,一脸凝重。
手上传来一阵一阵的钝痛,古月痛苦的睁开眼想看看自己的手。映入眼帘的,竟是黎天星的侧脸。她被疼得闷哼出声,连话都说不了。
“古月,你醒了?伤口很痛吗?”
黎天星又惊又喜的望着她,看她痛苦的表情,黎天星刚落下的心又悬到嗓子眼儿!
“伤口很痛吗?你忍一下,我去叫医生!”
“医生!医生!古月醒了!快来看看,她很痛!”
黎天星冲到医生办公室门口喊道。陈琛闻声立马站起来朝病房走去。刘医生走进病房查看了她的伤势,每触碰一下肿胀处,古月就疼的呻吟出声。
他叫黎天星把古月的衣袖裤腿挽起来,果然,在古月的手臂膝盖周围,都看到了几处淤青,这是血小板过低,皮下组织出血的一种现象,会影响凝血功能。他叹了一口气,叫上了陈琛出了病房。
陈琛的心里有些着急。他担心的不是自己会不会受处分,而是古月的伤能不能完全康复,她还那么小,正是花季年龄,如果因此留下什么后遗症,会影响到她的一生,那样的话他难辞其咎。
训练这么多天,从没听她抱怨过一句,休息的时候也总是看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不怎么和别人说话,少了一些纯真和开朗,多了几分成熟和忧虑。如今受这么重的伤,陈琛内心充满了自责。
刘医生详细把古月的病情和问题向他做了解释。
“患者的情况就是典型的克雷氏骨折,如果赞同手术的话,需要患者家属签字同意,因为这个手术中不排除风险因素。”
陈琛听完情况后立马给杨波打电话,让他马上通知家长。杨波给学生开了一个紧急班会便让他们休息了。随后赶到了医院。他一脸为难的低着头对陈琛说:
“古月的家长不在南城,听说在临海市,从那赶回来最快也要一天时间。现在通知他们回来签字会不会有点晚?古月这个情况应该尽早手术吧?!”
“刘医生,她的伤能拖吗?”
陈琛语气沉重的说。
“还是尽早手术比较好,不宜拖。特殊情况下,患者家属不在身边,患者如果意识清楚能自己签字也是可以的。但是患者还未成年,所以她不能自己签字...如果有患者的学校领导或是愿意对此负责的成人也可以签字。”
刘医生说道。
“这个手术的风险大不大?”
“手术的风险在百分之五,她的化验单显示血小板只有46个单位,太低了。做手术的时候容易出现凝血功能障碍,所以风险还是有的...”
陈琛面无表情的听着刘医生聊着手术可能出现的问题,那严肃的样子,仿佛他就是古月的家长。
杨波给校长打电话打算请他来签字,毕竟他是学校的领导,理应由他出面。杨波仔细把古月的病情给王校长做了汇报,聊了约摸十几分钟希望他能来签字时,却没想到被校长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的骂了他不懂变通以后,便啪的直接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提示关机了。
陈琛看到杨波吃了闭门羹,走过来问他:
“杨老师,古月在南城没有其他亲人吗?”
“没有啊!之前开学报名的时候,我看她自己一个人来学校报名交费的,还和她聊了一会儿,她和她姐租住在别人家里,她姐姐考上大学离开南城了。当时我还劝她住校来着,她说房东家离学校近我也就没劝她了。”
杨波说着拿出了一根烟抽了起来,他递给陈琛一根,陈琛摆了摆手,他不抽烟。
“那这个字,刘医生,杨老师来签行吗?”
沉默了片刻,陈琛望着杨波问刘医生。
“啊!这这这...这个不行的,我不是学校负责人,这个字我不能签的。陈连长...那个...那个...你是...”
杨波急忙摆摆手,退后了一大步。这手术上止不住血可是大问题,他怎么敢担这个风险!
陈琛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杨波,看他退避三舍的模样,他的眸子更冷了三分。
“我来签!刘医生,给她安排最近的时间进行手术。”
陈琛的话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他跟着刘医生进了办公室,谁也没有再搭理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