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仁道:“李县令请讲。”
李靖道:“当今天下大乱,形势复杂多变,而离你我比较近的,叫得响的也就几家:唐王李渊,瓦岗英雄李密,长乐王窦建德,东都洛阳杨侗,天兴刘武周,王大帅觉得谁家实力最强?”
王德仁淡淡一笑道:“当然是我们瓦岗军最强。”
李靖道:“那王大帅觉得哪一家最得人心?”
王德仁迟疑了一下,有点困惑道:“这个一时还真难说,长乐王窦建德仁义,唐王李渊纪律严明,刘武周只能算是乱臣贼子,依附突厥,受封定杨可汗,乃我中原之敌,杨侗不过腐朽隋朝一个的小孩而已,不值一提,至于我家主人李密,我就不好妄自评论了。”
李靖道:“王大帅所言极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北方也只有长乐王窦建德,唐王李渊,瓦岗李密三家实力最强,最得民心,只是若论胸怀韬略,李靖觉得唐王在这三人当中为最,不知王大帅是否赞同?”
王德仁道:“李县令何以此言?”
李靖道:“所谓得关中者得天下,李渊能够放弃自己的根据地太原而转占掌控关中命脉的长安,单凭这一点,就是窦建德,李密不能比的。”
这个时候的关中,不是后来因为气候环境恶化人为破化植被严重的黄土高原,乃是天赐的帝王之资。物产丰富,人口密集。
关中四周皆有天然屏障,即四大关口:东潼关(函谷关)、西散关(大震关)、南武关(蓝关)、北萧关(金锁关)。内有八百里关中平原,土地肥沃,牛肥马壮,可养数百万之众,外有群山相隔,又有泾水、渭水、洛水从中而过,进可东出争天下,退可偏居一隅蓄实力。
战国时期,张仪就向秦惠王陈说“连横”之计,就称颂关中“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奋击百贸,沃野千里,蓄积多饶”,并说,“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这比成都平原获得“天府之国”的称谓早了半个多世纪。
李靖继续道:“窦建德虽然仁义,但终是气度胸怀学识不足,依李靖看来,此人称霸一方尚可,要想一统中原,恐怕人心不齐。至于王大帅此时的主公李密,连昔日的恩公翟让都不能相容,敢于明目张胆的斩杀,王大帅也并非李密信得过的人,王大帅内心是否也有过恐惧他日步入翟公后尘?”
王德仁听着李靖之言,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了。
李靖的话无疑戳中了王德仁的痛心点,“而且,瓦岗自从翟寨主死后,实际已是人心涣散了,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王大帅的军营粮草颇为紧张,可是就在隔壁不远镇守着百万石粮食黎阳仓的徐世勣可曾想过帮王大帅一把?李密是否想过要加拨些粮食给你?”
王德仁忽然哈哈一笑道:“李县令既然对这些事情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了,莫非李县令此次前来就是帮王某一把的?”
李靖也是哈哈一笑道:“那要看王大帅是否真的需要李靖助一臂之力了?”
王德仁眼珠一转,嘿嘿低声直笑道:“我就说为什么今早会听到喜鹊叫了,现在才明白,原来李县令来了。只是不知李县令打算怎样帮德仁呢?”人,往往就是如此的现实,这时的王大帅已经不再是王大帅了,而又变回了王德仁。利益,总是令无数英雄竟折腰。可悲?还是可喜?可耻?
李靖淡淡一笑,道:“那要看王大帅需要我怎样帮了?此事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
王德仁道:“好,只是不知李县令要德仁做些什么?李县令现在又是身份?这商人身份自然是个幌子而已。”
天下当然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马儿跑,先要让马儿吃点草。这个道理,王德仁还是非常清楚的。
李靖正色道:“王大帅聪明直爽,李靖也就用不着再拐弯抹角了,实不相瞒,李靖此刻的身份是秦公府的参军幕僚。”
王德仁眨巴着眼道:“原来李县令已经加入唐军,此次前来就是来做说客。只是李县令就不怕我把你交给李密?”
李靖神情自若,笑道:“就算王大帅把我交给李密,又能得到李密的信任?再说,李靖充其量不过是秦公府的参军幕僚而已,不值多少钱。而且王大帅你不要忘了,翟寨主可是把寨主之位都让了出去,最后还是落得身首异处。而你,其实也知道不可能取得李密的信任的。这些日子里,李密只是步步紧逼你不停的跟东都作战,其目的不过是要消耗你的实力而已。一旦你的实力消耗完了,到时。。。。。。”
说到这里,李靖戛然而止。
王德仁能够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若是连李靖的话也猜不透,那只怕早就被人当猪宰成几十块了。
所以王德仁呵呵一笑,道:“刚才纯属玩笑而已,李县令既然敢来,自然就想好了一切后果。”
李靖道:“不错,而且以我对你王大帅的为人了解,你也算得上一条有仁有义的汉子,就算你我合作不成。你王大帅也不至于拿我李靖去换酒喝的。当今形势如乌云盖天,多留条退路给自己,才是对王大帅最有利的。”
王德仁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李县令所言极是,说实话,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谁也不知道谁能挺到最后。”
李靖道:“如此说来,王大帅也需跟李靖说点实话了。据我了解,你与李密根本就不是一道的。”
王德仁忽然咬了咬牙,目露凶光狠声道:“不瞒李县令说,我们非但不是一道,而是有血海深仇。”
李靖讶然道:“王大帅目前孑然一身,妻儿之死莫非与李密有关?”
王德仁依然咬了咬牙,一字字道:“李县令说得没错,李密、房彦藻、郑颋之流为了权利和吞并我们,可以说手段用尽,丧尽天良,家破人亡之仇,岂可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