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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慌在船上蔓延，那一僧一道并肩走了过来，各自朝着众人唱声佛号道号，待暂时安抚下众人的情绪，道士才开口正色说道：
“各位施主无需惊慌，有我神虚道人在此，何惧他小小河妖？”
“善哉善哉，贫僧法号无量，我佛法力无边，必不容宵小作乱。”
那和尚也是高唱佛号，一脸慈悲。
“是河神……”
有人生怕二位高人又说错了话，糯糯地提醒道。
“哼！什么河神？未授仙禄，不在神籍，算什么神？就是妖物作乱罢了。”
神虚道士冷哼一声，不由分说地打断了那人的说话，驳得他面红耳赤，哪敢再言？
“呔，一众宵小，安敢作祟，看贫僧收他。”
无量大师也不甘示弱地喝道。
“听大师道长的，不会错。”
有人捉着这最后的稻草，盲目信任道。
“正是正是，有道长和方丈在，我们害怕什么？”
有人摩拳擦掌，打算跟随高人，与河妖决一死战。
“都回来，别慌，有高人在，出不了事。”
拥挤的人潮终于稳定了下来。
许是道士的正气凛然，与和尚的怒目金刚，彻底压服了场间的恐惧，有几个胆大之人领头，众人的惶惶之心这才稍有平复，只等着这僧道二人开口说话，垂下教训，拯救水火。
“神虚道长，无量大师，还请救救我们这一船人吧，河神……河神是真会要了我们这一船人的命的。”
几人拜倒在地，朝着二位救苦救难的高人不住地磕着头。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对着陈心隐与桃夭二人怒目相向，言语间极尽恶毒刻薄之能事，更有些冲动者，直接叫嚣着要将这三人一虎丢入河中去献祭河神，以弥补此前的言语冲撞之罪，拯救这一船无辜之人。
“贫道自然不惧怕这区区河妖，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和气为妙，用人来活祭河妖，到底显得不够仁慈，要不如此，各位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合力给河妖进点贡品，也好救人救己，诸位以为如何？”
神虚道人到底还是顾念着陈心隐同为道士的那点香火情，要钱之余，在言语间还巧妙地将他们三人给保了下来。
“善哉善哉，贫僧降妖护法，乃是本分，可是我佛讲究众生平等，这干戈能化作玉帛自然最好……呵，贫僧赞同神虚道长的提议，不若以香火进贡，贫僧再从中斡旋，想来那河妖不会不识好歹，不要眼前利处，非要与我们鱼死网破。”
无量大师趁热打铁，也是一门心思要钱。
这怪力乱神之事，岂是等闲？众人除了心胆俱丧之外，哪里还有主意？他们巴不得有能人将此事揽去，至于损失点财货？都不是富裕之家，钱财不是大风刮来的，虽然有些肉疼，可要说与身家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转眼之间，那甲板之上就堆满了各色财货，从银两到铜板，从活鸡到咸鱼，从蔬菜到瓜果，应有尽有，令人叹为观止，也不知这些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便能集齐所有……
“既然诸位有此诚心，想必那河妖识相，不会再来搅扰行船，待我……”
僧道二人一唱一和，正要趁热打铁一番，免除后患，谁知就在此时，平地风起，携着无穷威势，河面陡然也变得躁动起来，一道道漩涡凭空生成，由远及近，将一艘小船团团围在了中心，而天空阴云密布，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砸在船篷顶上，发出如敲鼓一般的轰响声，吓得众人又是一阵尖叫，与对陈心隐三人恶毒的咒骂。
神虚道人与无量大师对视一眼，尽皆骇然，眼前的情景明显不对，莫非这条河中真有河妖……不，河神？
糟糕！那他们此前口口声声，尽是“河妖”、“宵小”等不敬言辞，岂非是令那河神更是怀恨在心？那么此事岂非就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吗？
二人欲哭无泪，大叹命苦，可是口中大牛已经吹出，若是他们胆敢弃船逃命，众人绝不会轻饶了他们，而且这边水势莫测，他们水性就是再好，一旦跌入漩涡内，恐怕也是无力逃生的，更遑论水中恐怕还有妖孽潜伏，端的是十死无生，严峻的紧。
“贫道命苦矣！”
神虚道人暗叹一声，他也曾读过几天道经，颇有骨气，若是此次不死，他假戏真做，拼着赚他一个名声，若是必死，那么他至少也要死得有尊严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无量大师同样做此想法，二人跨前一步，立于船头，随即盘腿坐下，各自诵念起了佛道真文，既是安抚己心，又能糊弄旁人。
凡人难见的水面之下，有一只似龟似鳖的庞然大物，正睁着两只只有绿豆大小的眼珠子，泛着血红色的凶光，直愣愣地盯着水面上漂浮的那艘小船，小船上有二三十人，若是悉数捉来，兴许可吃上好大的一顿哩，绝不能放过。
只是怪物尚在犹豫，倒不是害怕自己的胃口过小，而是一时摸不清船头那俩出家人的底细，万一他们真是一方得道高人，那他贸然出面，岂非正是送肉上鼎烹？
这等轻率冒昧之事，他这样占河为王的大妖，脑瓜又不笨，是断不肯为的。
观察许久，见他二人除了嘴上“叽哩哇啦”地念念无用经文之外，并无其他手段，怪物冷冷瞥了他俩一眼，心道“原来技止此耳”，便将身子浮了上去，一方如小山般厚重的古朴硬壳露出了水面，带起了层层浪花。
“汝等冒犯了本神，岂能放尔等安然离去？都成为本神的祭品，赎你罪愆。”
怪物将脖子一伸，大嘴一张一合，露出森森白牙，如道道利剑，让所见之人心颤不已。
大妖当前，人们哪里还敢说他是妖，刚才附和僧道，指河神为河妖的几人，纷纷低下了脑袋，大气不敢喘。
“河神，小的冤枉啊，小的日日敬香，对河神您是最崇敬的，还请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
这是恭敬求饶的声音。
“河神，都是这三人冒犯了您，与其他人无关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请饶命，他日必有三牲厚谢。”
这是指着陈心隐三人，试图弃车保帅的声音。
“道长，大师，请大发一下慈悲，出手救救我们吧。”
这是还将活命的一线希望寄托到那僧道二人身上的声音。
无人知道要如何才能度过今日一劫，在生死面前，人们所知晓的，只是不择手段而已，谁能救命，他就拜谁，敬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