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真名,叫做张仲坚。他叫叶飞,比你入门要晚,所以也应该叫你一声师兄。”老张指着年轻人介绍,“我们的老师,叫做云还,是我们鬼谷一脉的现任掌门。这些你还记得吗?”
“老师?鬼谷一脉?”林宇非呆呆地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果然是不记得了。”张仲坚叹了口气,“我先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吧,找回记忆这种事情,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按照老师的说法,十五年前你是自己顿悟入道的,当时老师就在附近,忍不住就指点了你一段时间的修行法门。按老师的说法,你悟道当时就直接达到了养气后期,可以算是超级天才了。”
“哇塞!”叶飞在一边忍不住惊叹,“我现在才刚刚进入养气初期呢。”
“你要是用点心,现在至少还能高两个小境界。”张仲坚瞪了叶飞一眼,然后转向林宇非,“你那天晚上遭遇那只妖兽的时候我们在附近看到了,按照你使出的风刃的程度,应该已经达到金丹境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让你重新掌握行炁的方法,这个比找回记忆要容易得多。”
林宇非一脸茫然。这一晚上的信息量太大了,他实在有些接受不能。张仲坚说的事情,他脑海里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他尝试着挥手运气,也完全不见他们所说的风刃什么的。
张仲坚看出了他的状态,心知今天晚上也许有些太急躁了,只好拍拍林宇非肩膀道:“算了,你也需要时间消化一下。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继续。我们先走吧,叶师弟。”
“师兄你等一下哈。”叶飞一边说着,一边从办公桌上的打印机里取了一张空白纸,在上边写起来:“我把我的电话留下,这样也好联系。”
“也好。”张仲坚道,“留个电话,联系起来也更方便。”
“师兄你怎么忽然又不急了?”离开工地还没有多远,叶飞已经忍不住又问起来,“我们的时间不是不多了吗?一次性告诉他不就好了吗?”
“他没有了这方面的记忆,说再多也没用。”张仲坚摇摇头,“他现在相不相信我们还两说呢。”
“那怎么办?”叶飞挠头。
“有点耐心吧,这种事情心急不得。”张仲坚笑笑,“这两天我们还是得守着他,免得那些……”
话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叶飞疑惑地抬头,发现张仲坚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半点笑意。他目光炯炯地望着黑暗中的一个方向,沉声道:“别躲了,出来吧!”
“不愧是传说中的人物,感觉真是敏锐啊!”黑暗中传来了赞叹声,“不过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多有不便哪!”
“由得你吗!”张仲坚冷冷地哼了一声,身上电光乍现。身边的叶飞只觉得光芒一闪,张仲坚的身形已经出现在几十米外的一个角落,身周电光缭绕,照亮了身边很大的一片。离他不远的地方,那个神秘声音的主人也被照得纤毫毕现。
“每一次见面,师兄的身法都让人震骇莫名啊!”那人再次用赞叹的声音说道。
“师兄这两个字,可真不敢当。”张仲坚冷冷地回道。
叶飞此时也终于看到了那个人。他背对着路灯站着,本来应该是看不清楚他的脸的,但张仲坚显然还在防备状态,周身的电光不停地闪烁着,不时地照亮他的脸孔。
然后叶飞就有些挠头。
这人个子不高,长得颇有几分慈眉善目,脸色白净;虽然腰背挺得笔直,但是脸上带着很明显的皱纹,显然岁数已经不小了,而张仲坚看上去就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师兄?”叶飞小声嘀咕了一句。
张仲坚没理会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这人:“从你决心要走那条路开始,你就已经不是鬼谷一脉的弟子了。”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离开师门,”那人脸上阴沉之色一闪而过,“原来堂堂一个道门大派,竟然容不下一点不同意见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你既然越过了底线,那就已经入了邪道!”张仲坚面沉似水,“这可不是意见相左,这是背道而驰!做出这样的选择的时候,你已经和当初害你的人,没什么区别了!”
“随便怎样吧。”这人的脸色在出现后第一次沉了下来,语气却忽然没有了先前的锐利,反倒有些漠不关心,“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当初你们说会帮我达成目的,可我入门百年,修为越来越高,却也离我的初衷越来越远。师兄,你和老师从来都不知道,其实我从来不曾害怕。哪怕不曾修道,我也从没害怕过去直面那个人。我从来没怕过死亡,我只怕将来入了冥府,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做。即使能见到相托之人,也已无颜去见!”
“拜你们所赐,如今的我,已经连死去的胆量都没有了!”他冷冷地说。
张仲坚忽然沉默下来。他身上的电光依旧缭绕,人却忽然没了气势。他甚至没有对那声“师兄”有所反应。至于叶飞,只是在一边茫茫然地站着。事情演变到这一步,他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插嘴了。
“当初接引你入门的时候,我可也从来没想过,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站在一起。”张仲坚忽然叹息一声,“离开这里吧莫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但是接下来老师也会过来,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被称作莫离的人低笑一声,“可就像你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了,你觉得你还有劝说我的立场吗?”
“我来这里,自然也有我的目的。”他的身形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模糊起来,声音也开始变淡,“你接下来只要期望,我们的目的不要相交就好了!”
张仲坚没有再动,身周的电光也开始慢慢散去。
“又进步了啊……”他叹息一声,目光却望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这是谁啊师兄?”叶飞终于有所反应,立刻凑到跟前。
“他叫莫离,本来也是你的师兄来着,可惜现在……”张仲坚没有再说下去。他转身拍拍叶飞的肩膀:“你要小心,这个人现在已经是个不择手段的恶徒了。而且看他的身法,恐怕也已经结丹了。”
“我靠!”叶飞惊叫一声,“怎么一个个的都是这样的变态!不行,我觉得我得先给自己做点护身神器,现在就算刻苦修行也赶不上啊!”
“臭小子,就知道偷懒!”张仲坚一巴掌拍过去。
“这可说不准啊!”叶飞偏了偏身子,却没躲过去,“现在的科技能做到的事情,可不见得比你们的招式差多少哦!”
“可你还是躲不了我的巴掌!”张仲坚笑骂一声,“不贫了,这几天这里的情况越来越反常,我们得小心着点。工地这边交给我,他家里那边你多盯着,包括他不在的时候。毕竟他也很可能是个金丹境的高手,就算因为失忆不灵光了,也总会引起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的注意的。”
“知道了师兄,交给我吧!”叶飞举手保证,忽然又缩回手:“不过今晚我得回去一趟,拿点宝贝!”
“去吧,今天晚上我盯着就好。”张仲坚应了一声,“注意安全。”
“得嘞!”叶飞满口答应的当儿,他那辆宝马悄无声息地滑行过来。他飞快地上了车,车子沉闷地轰鸣几声,转眼就窜入夜幕。张仲坚摇了摇头,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身形微微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之后,几十米外的黑暗中走出一个人。他站在路灯下,遥遥地望着张仲坚消失的方向,正是林宇非。半晌后,他默默地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在那里,一个青色的、接近实体的风卷,轻轻地摇曳着,带着轻微的尖啸声,在路灯下闪烁着微微的青光。
一晚上就这么过去。回到工地后,也再没有出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无数的谜团萦绕在脑海里,导致林宇非这一晚上也没怎么睡。但是工作还是要干的,早上七点,睡了不到两小时的他被闹铃叫醒,准时开了大门。
“小林,今天开始给你配个助手!”
工长的话在耳边轻飘飘地划过,林宇非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助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张。不,现在林宇非已经知道了这人的名字,张仲坚。
“你是工长的亲戚吗?”就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林宇非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昨天你还是个新来的木工,今天就进了项目部了?”
“我本来就是个测量工啊,有岗位证的。”张仲坚半真半假地说,“昨天刚来,还没来得及安顿嘛不是。”
林宇非疑惑地看着他。
“其实主要是为了贴身保护,”张仲坚一边收拾仪器一边低声坦白,“你现在还没有自保的能力,但是这里已经不太平了,来了好些心怀不轨的人,尤其是莫离。”
林宇非沉默。
“昨天晚上你都在一边听到了吧?”张仲坚问。
“嗯。”林宇非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自己身上的变化,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遇到怪兽的那天晚上,他到我家找过我。”
“是妖兽,”张仲坚更正了一下,“他说了什么?”
“他问我记不记得云还。”林宇非低声说,“他说的这个云还,和你说的是一个人吗?”
“没错,是一个人。”张仲坚面色沉了一下。
“看来我们昨天晚上的露面还算及时。”张仲坚表情很快变得轻松了点,“现在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嗯。”
“我猜他昨天晚上也是来找你的。虽然还不确定他的目的,不过好在我们抢先了一步。”张仲坚站起身来,顺便向窗外扫了一眼,看没有进来有道,“我发觉了你的话,他肯定也发觉了,毕竟我们修为差不多。所以再遇到他的话,你得小心点了。”
“我知道。”林宇非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又问道,“那个,师……师兄,我身上的能力,真的是你说的道术吗?”
“这点不需要怀疑。”张仲坚笑了笑,“不过这个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我们得干活了。晚上去你家,我和你说个清楚。你是一个人在家吧?”
“对。”林宇非没有隐瞒。知道那个叶飞的身份后,他毫不怀疑他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全部情况。现在想起来,两次公交站的相遇,恐怕也不是偶然的。
“话说师兄你真的有测量工的上岗证吗?”在林宇非家的家门口,叶飞随口问道。
“当然没有。”张仲坚也随口回答,“我和老师没事就在鬼谷岭修炼,哪有心思干这些杂七杂八的!”
“那你这么忽然就做了测量工了?”叶飞疑惑,“你做得了吗?”
“我可是认真地钻研过机关术的,比较起来现在这些土木活计真没什么看头。那些叫什么仪器之类的小玩意,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摆弄几下就会了。”张仲坚摇摇头,“再说了,这么个小工地,走走后门还是很容易的嘛。”
“师兄你还知道走后门?”叶飞惊讶。
“叫法不同而已,好歹我也是当过一国之主的人。”张仲坚一脸的不以为然。然后他没有再理会叶飞,推门走了进去。
“一国之主?”叶飞疑惑地挠挠头,没想明白。眼看门就要关上,顾不上再想,赶紧跟上。
屋里没人。
喊了几声之后,没有半点答应的声音,所以两人很快就确认了这一点。林宇非的家里并不大,一楼除了客厅和厨房卫生间外,就只有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卧室,一眼就看尽了。
“还没回来?”叶飞挠头。
“不对,不在家的话至少应该锁门的。”张仲坚摇摇头,顺着客厅一侧的楼梯上了二楼。叶飞也随后跟了上去。
二楼有三个房间,其中两个是锁着的,只有一个向阳的房间开着门。只向门里看了一眼,两人的脸色就变了。
开着的那个,正是林宇非的房间。此时这个房间里一片狼藉,窗帘被撕成了好几块散落在地上,墙角的书柜倒在地上,浅色的布料和各色书本交杂在一起,上面还有几滴黑红色的东西,看上去像是血迹。
屋子里没有人,但是向着街道的铝合金窗上一个硕大的圆洞,所有的玻璃全部粉碎,圆洞口断掉的铝合金框向外翻卷着。不仅窗户,四周的铝合金边框都被带起了一大半,可想而知撞出这个洞口的力量有多大。
“我去,这是被妖兽杀到家里来了吗?”叶飞惊叫一声。
“可惜,时日太短,没能布下巡天之阵。”张仲坚叹息一声,抬手将一张黄色符纸捏在手中。随着真炁注入,柔软的符纸渐渐像铁片一样直立起来,符纸的顶端有几丝银光闪烁着,渐渐地凝成了一束,指向了窗外的一个方向。
“还好没走太远。”张仲坚脸上露出喜色,身形一闪便出了窗口。知道身形已经跃入窗外的黑暗,招呼的声音才穿过来:“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