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细雨打在乌篷船上,夜灯初上,一日的疲惫,好像在这夜色中,在人们推杯换盏之间,渐渐显露,南国十四府的珀纽斯湖上,倒映着岸边红绿闪烁的彩灯,彩灯底下人们穿行其间,一个个就像是在暗夜中迷了路的人们,不知自己想要在这夜色之中遇到谁,或是遇到什么让自己能够开心的事。
其实走在其间的人们,并不知道,自己将会遇到什么事,也许是霉头,也许是幸事,但是,人们在这些红绿灯光之中穿行的时候,心里想的,却都是自己给自己编造的期许的美梦。
少年人亚希多弗和大卫·林,走在人潮里面,他们嘴巴微涨,仰头张望着身边那些或红、或绿的彩灯,他们几乎不需要自己行走,他们的双脚在人们的拥簇下,时而离地,时而轻触,似乎已不在人间了。
彩灯之下,窈窕的女子,穿着甚是透露,他们全部站在高高的骑楼上,或倚在栏杆上,或把纤纤细腿,架在围杆里,若隐若现的粉嫩肌肤,在那些透露的丝织物下,显得更加诱人和神秘。
走在骑楼下的男子们,就像是走马灯一样,脚下虽然不想挪步,心里却思想着也许下一座骑楼上的风景会更加迷人。于是脚下缓慢挪步,头和目光却像被检阅部队向司令台致以庄严的瞩目礼。而在那些骑楼上的女子们,回以这些看官的就是他们之间的嬉戏打闹和互相之间的轻轻撕咬,耳鬓厮磨。
看得楼下的男子们不时发出一阵阵抽搐的大喘气,那喀索斯巷,白天的前山烟雾缭绕,善男信女们一个个手捧香烛,虔诚祈愿,到了晚上,后山就变成了人潮涌动,男女追逐肉欲的赤裸现场,也许白天的虔诚,只是为了夜晚的更加堕落而已。
一抹红色闪过,大卫似乎看到了某个熟人,那柄拂尘,那件红衣,那串铜钱,是的,那是普锐斯,她那瘦弱的身型,正穿行在人潮的缝隙之间。
巨大的火球在亚当城堡的外墙炸裂,在城墙上,范斯眼看空中散落的火球碎片即将把自己完全吞没,此时,他来不及躲避了,他只能微微的闭上双眼,等候自己命运的终结。站在城墙下的沙米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范斯即将被巨大的火球碎片吞噬,他条件反射的高声大喊:“爸爸!爸爸!快躲开!”
可是没等他的声音传远,火球的碎片以经点燃了范斯所在的那一片城墙。
“爸爸,爸爸求你不要丢下我!”沙米尔的整个身体被自己的战友紧紧的抱住,不知何时,他已经蜷缩在地,手中握着自己的铁剑,咬紧牙关。
范斯在黑暗中,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也没有感受到炙热的灼伤感,他的心声仿佛在告诉他,这就是通往地府的过程,在黑暗中缓缓坠落,缓缓的完全被黑暗吞没。
可是不对,他虽然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但是他仿佛能切切的听到身边有人在深沉的呼吸,远处仿佛能够听到有很多人在呐喊和呻吟。
“这也许是地府里传出来的声音。那就让我仔细的看看这个地府的模样吧。”
范斯缓缓的睁开自己的眼帘,一块质子铁盾制造出的防护罩,罩住他周围半米的地方,防护罩外火光熊熊,炙烤的热浪通过铁盾不断的传导进来。范斯躺在地上,他慢慢的转过头,看见一只粗壮的小臂,支撑起了这块质子铁盾,质子铁盾像一个反扣过来的大锅,把两个躺在地上的人,安全的罩在了铁盾的质子保护罩里。
“你没事吧?”黝黑的脸庞上布满了胡须,铁青的钢质盔甲,显得格外的厚重,因为终日在最前线指挥战斗,他嘶哑的喉音发出冰冷的询问,哪怕这是一句发自肺腑的问候,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冰冷刺骨。
“我没事,谢谢你希登!谢谢你救了我。”逃过一劫的范斯,深深的喘着气。
“没什么可谢的,如果你爸爸再不想出击败伊斯拉姆人的对策,我们所有人就只能在这次战役里和亚当城堡一起被付之一炬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这时希登的呼叫器里传来了布迪泽的声音:“希登,你现在马上带一队亲信到城堡作战部来。”
“是!”希登对着呼叫器回复了布迪泽。
希登并没有询问发生了什么,也许这就是军人的素养,只是完全服从命令。
希登强忍着热浪,用铁盾推开周围的正在燃烧的火球碎片。
伊斯拉姆人的又一轮攻势上来了,喊杀声如潮水般,越过高高的城墙,回荡在整个亚当城堡,也浸入到每一个人王世界的臣民的心里。
范斯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墙下来势汹汹的伊斯拉姆人,他再看看身边为数不多的战友,在他右手边,最靠近他的,是人王文书大臣的儿子尼克,平时也是一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今天也穿着盔甲,站在了城墙上,听说平日里,他还喜欢到梅森瑞兰德市属大学,进行讲学,现在作为亲军,也只能蓬头垢面的站在这战火燃烧的第一线了。看着他颤抖的握住铁剑的双手,范斯知道,他也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了。
再看看在尼克右边的,盔甲从肩膀裂开了一条大逢,后背的盔甲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个穿着半幅盔甲的人,就是人王财务专员的儿子,塔可斯菲尼尔,他是个平时嗜赌成性的纨绔子弟,看见他的盔甲就知道,那盔甲一定是偷工减料,只着重打造了前半块,背后盔甲一半的制作费,一定是被他拿去充当赌资了。他眼神倒是坚定,也许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是在想该压大还是该压小,这次赌上了性命,赢了就是豪赌加官晋爵,输了,那就是命贱,也只能毫无怨言。
就在范斯,看着身边一个一个的战友愣神的时候,他在意识的边沿,仿佛听到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命令和号角。
三短两长的号角声,从范斯的身后传来,范斯知道,那是在召集铁卫少年团上一线的号角,范斯听到了号声,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铁卫少年团,看向他的儿子所在的位置。
沙米尔,沙米尔,肉嘟嘟的小脸,被塞进了冰冷的头盔,他只是一个还没有初中毕业的孩子,太残忍了,他和他的同学们,即将面对死亡的考验,也许,他们在学校,在铁卫少年团宣誓时,思考过今天,可是不曾想,这一天会真的来到,三短两长的号角,再次在亚当城堡的上空回荡,这个号角声和伊斯拉姆人的喊杀声融合在一起,这股声浪,击碎了千万个母亲和父亲的内心,无声的泪,仿佛从整个亚当城堡的石缝里渗了出来。
风吹乱了范斯的头发,他卷曲的长发,在风中被高高扬起,坚持住,坚持住我的儿子,坚持住我的父亲,坚持住我所献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