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摄像头受潮了,这是常有的事。”面对电梯内壁上消失的凸起,一名保安这么解释道。
安德森探长让保安将画面快进到刚才看到凸起的时间点,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又向保安要求道:“我想再看看内部员工使用的电梯监控。”
保安按照她的要求快进了内部电梯的监控录像,这次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段时间只有那名赶来抢救的医生乘坐过电梯。
探长盯着监控屏幕约有一分钟的时间,才开口道:“好了,我没什么想看的了,谢谢你们的协助。”
护士丽莎把她带到医院安保科后就离开了,这次她独自回到了大厅,大厅內空荡荡的,那对碍眼的主仆终于离开了。
电梯的监控画面中并没有这两人的影像,按常理来说,他们的嫌疑确实排除了,然而,安德森探长已经认识到,自己身处的,已经不是一个常理所能揣度的世界,马克的两次神奇逃脱,揭示了这个世界还有另一种运行规律,一种不是她所熟悉的规矩,现在,她必须去适应这种规则。
刚刚发生的那两起谋杀案,用原本的思考方式已经进入了死胡同,但是将超自然的力量考虑进去的话,那么医院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有了犯罪嫌疑,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变成了,找出凶手是用哪种超自然力量完成的谋杀。
她想起了弗兰克对仿真系统中调试员权限的解释。原本她对如何解释世界的本质并不怎么感兴趣,这个世界是按照现实的方式运行也好,按照仿真系统的规则运行也罢,重要的是能否利用这点抓住罪犯,但是随着怪事不断地发生,她开始意识到,也许抽时间拜访那位有些过于腼腆的巨汉,是一件优先要完成的工作。
“是的,”她自言自语道:“即使是超自然的世界,也是存在逻辑的,我必须彻底搞清楚那个逻辑。”
当她又一次登上前往五楼的电梯时,之前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消失了,她缓缓回过头,身后电梯内壁上并没有什么凸起,之前在监控画面中看到的东西,或许真的只是摄像头受潮形成的扭曲。
“不,”她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个凸起不是错觉,也不是摄像头的问题,这是一个提示,凶手当时一定是利用这部电梯和她一起到达了五楼,使用和马克类似的调试员权限,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完成了两次密室杀人,那么,这个能力究竟是什么呢?。”
电梯很快到达了五楼,经过护士站时,那名待命的医生已经离开了。
“医生真可怜,好像是被拉去给一个性格差劲的富婆做身体检查去了。”当班的护士小姐愤愤不平地说道。
探长头脑中很快就浮现出克莱恩小姐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接着又向护士问道:“对了,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人经过护士站吗?”
“没有,我一直在这里盯着,肯定没有。”
探长看着护士的表情,确认没有撒谎的迹象后,道了声谢,就走向了5025号病房,不知怎么,她的心情有点忐忑,要是林兰也遭到了毒手,那该怎么办呢,这样的想法在以往是无法想象的,过去的她,从未担心过案件的发生,很多时候甚至还有些期待。
“长官!你终于回来了!”那名把守走廊的胖警察比利,隔着老远就向安德森探长大喊。
“发生什么事了吗?”探长加快了步伐。
“不,什么事都没有。”比利站在走廊中央,上半身的制服已经被汗水打湿,显然长时间的站立这件事本身,对他就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探长表扬道:“做得好,比利,再坚持一会儿,我已经向警局请求了支援,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比利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水,喘着气道:“遵命,长官,我会继续坚持的,请你放心。”
探长拍了一下比利的手臂,又向里面走去,5025病房内,爱德华大夫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病床的方向。
这个叫安东尼?爱德华的男人,原本在安德森探长的眼里,只是上流社会大家族中,众多无趣的成员中的一个,从小接受一流的教育,进入一流的学校,毕业后从事体面的职业,过着体面的生活,也许将来某个时候,借着家族的庇荫进入政坛,还会成为议员、市长、州长,一路向上攀爬,然后再让下一代无趣的家族成员接班,周而复始。
这样的人,即便在年轻时充满理想,妄图跳出循环,也会逐渐在物质世界的诱惑前败下阵来,磨平棱角,油腻圆滑,最终成为旧秩序的坚定捍卫者。
然而上次谈话之后,这个爱德华大夫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原来那种患得患失的纠结感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为坚实的东西,某种不断蠢动,想要破茧而出的东西。
“安东尼,”她敲了敲敞开的房门,引起对方的注意:“情况怎么样?”
爱德华大夫一动不动地回答道:“暂时没出什么状况。”
探长走进病房,看着床上呼吸平稳的林兰:“警局的支援马上就到,你可以回去休息了,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
“安德森探长,”爱德华大夫并没有跟着对方的话题:“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你可以叫我米歇尔。”
“嗯……好的,”爱德华大夫站了起来:“米歇尔……探长,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说说看。”
“凶手的动机,我在想,凶手为什么要杀这两个人,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白人,男性,未婚,本地出生,有前科,中等身材,二十到三十岁左右。”探长一口气说了一堆共同点。
爱德华大夫愣了一会,继续说道:“是的,这些确实都是共同点,不过我觉得导致他们被杀的,有两个关键点。”
探长看向他的眼神明亮了起来:“是哪两点?”
“第一点就是,从你派遣警察看守这点来看,他们应该都是某个案子的嫌疑人,或者说,是罪犯,对吧?”
探长点了点头:“不错,他们两个都是某个犯罪组织重要成员,我先前也曾经想过,如果凶手的目的是杀人灭口的话,也许林小姐不会是杀手的目标。”
“不,我得出的结论恰恰相反,”爱德华大夫表情严肃:“我研究过一些典型的连环杀手案例,通常来说,他们的受害者都会符合一个或多个共同特征,比如西奥多?罗伯特?邦迪的目标对象都是年轻女性,而艾尔伯特?费雪的目标则都是男童。”
“是的,确实如此。”探长赞同道。
爱德华大夫看了眼病床:“而林兰,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名嫌疑人,如果我们把这名凶手看做是一名专门猎杀罪犯的连环杀手,那么她,恰恰就是下一个目标。”
“不过,这也只是一种可能性……”
“哪怕是再小的可能性,”爱德华大夫提高了音量,打断了探长的话:“只要有可能危害到她,对我来说,都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可能性了。”
探长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激动的神情:“好吧,那你所说的第二个关键点呢?”
“就是作案地点的选择,我想你也应该注意到了,两次杀人案,都是发生在被害人独自身处病房的时候。”
探长思索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有人像你一样在房内监视着,凶手就不会出现。嗯,如果凶手想要隐藏身份和作案手法,这确实符合逻辑。”
“这并不只是符合逻辑,”爱德华大夫向探长走近了一步:“我认为,这是抓捕凶手的重要提示。”
探长笑了笑:“安东尼,我很感谢你对这件事情的分析,不过抓捕凶手是警察的工作,我劝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你似乎是太累了。”
“米歇尔,”爱德华大夫停顿了一下:“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决心?”
“是的,我仔细想过了,我之所以会输给马克那个人渣,是因为我的决心还不够。”
“……”探长沉默着,一时没理解爱德华大夫说这些话的用意。
“他虽然一无所有,却时刻有着赌命的决心,而我表面上拥有了一切,却连放弃一星半点的决心都没有,所以我那时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你想说什么?”探长预感到对方很快会做出什么行动:“我劝你冷静一下。”
爱德华大夫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焰:“我会让林兰看到的,为了她,我抛弃一切的决心!”
这时,比利走了进来,表情与之前相比轻松了很多:“长官,鉴识人员已经到了,现在在外面待命。”
“谢谢,你稍等一下。”探长转过头对爱德华大夫说道:“安东尼,我能理解你对林小姐的关心,不过请你放心,我之后会让警员二十四小时在5025号房内监视,绝不会让凶手有任何机会伤害到林小姐。”
“探长,我想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爱德华大夫走到比利跟前:“我和你说这些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想要阻止凶手伤害她。”
“那你的意思是?”探长眯起了眼睛。
“砰——!”
爱德华大夫突然挥出一记重拳,将比利肥大的身躯打飞了出去。
“啊——!”比利坐在地上,捂住鲜血长流的鼻子大叫道:“你……你疯了吗?!干嘛要打我?!”
爱德华大夫握紧了拳头,回过头面向安德森探长:“我是要亲手抓住那个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