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伊甸旅馆的保洁大妈贝拉在动情地讲述自己故事的时候,马克发现爱丽丝居然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小女孩熟睡的模样自然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她真是个可爱的小天使。”贝拉由衷地赞叹道。
“大概是刚才哭过了,有点累了吧。”杰克呵呵笑道。
“我抱她回房睡吧,睡在这里会得病的。”梅丽莎十分小心地将爱丽丝的身体托了起来。
“等等,梅丽莎,”马克小声阻止道:“你还回来开会吗?”
梅丽莎也压低了嗓音:“当然不回来了,怎么可以把爱丽丝一个人留在房里睡觉?”
“可你的自我介绍怎么办?”
梅丽莎不耐烦地撇嘴道:“我叫梅丽莎,擅长杀你这种臭猪,介绍完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就这么点?”马克显然对这几句话很不满意:“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梅丽莎恶狠狠地盯着马克,就像是盯住猎物的猛兽:“我可以在你的葬礼上多说几句,你想听吗?”
“呃……不了,我还想多活几年。”马克觉得这个暴力女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前更差了,一时却猜不出是什么原因。
梅丽莎哼了一声,抱着还在熟睡的爱丽丝就向休息室的门口走去。
“等等,还有件事。”马克又小声叫住了她。
梅丽莎回过头来,满脸怒意,马克确信要不是她现在腾不出手,自己的脖子八成已经断了。
他满脸堆笑:“我就是想提醒一下你,回去以后把门窗都锁紧,注意安全。”
“臭猪,你屁话真多。”梅丽莎虽然嘴上不饶人,面色却比刚才缓和了很多。
马克望着她怀抱爱丽丝离去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刚才其实是想提那个隐形人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去。
旅馆里的这几个人名义上是来支持他的计划的,实际上到底有几个人跟他是一条心,难免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当然,他本人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次行动说是为老板从警方那里抢回丢失的货物,用来赢得老板的信任,其实最根本的目的,是要借老板的在这一地区的人手,帮自己拿回罗曼教授给自己的那把钥匙。
在这种互相提防的状态下,贸然把“超能力”这种事情提出来,就和杰克说的一样,等同于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毕竟他被隐形人杀死还只是一种可能,万一这帮人动起什么歪脑筋,他就真的危险了,就算他可以用卢立的时删一次性把他们全干掉,但是这样就会让卢立在一段时间内陷入沉睡,之后他在单挑那个潜伏着的隐形人时,就去了一张决定性的王牌,更重要的是,原本的计划也全泡汤了。
“算了,”马克盘算着:“正好让梅丽莎去保护爱丽丝,我也可以专心思考怎么对付那个会隐形的家伙,反正只要休息室内还有人,我应该还是安全的。”
他刚想到这里,肩膀就被人拍了几下,杰克在他身后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休息了,你待在这儿好好听贝拉的自我介绍吧。”
马克不假思索地问道:“哎?你怎么也回去了?”
杰克听到这话,眼中放出了绿光,搭在马克肩膀上的手放肆地捏了几下:“怎么啦,小伙子,舍不得我走吗?要不去我房里喝几杯?”
马克的脸一下就绿了,一个扭身挣脱了杰克的“魔爪”,连连摆手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房间里就剩我和贝拉,好像……好像太过冷清了。”
老头看了眼贝拉,又看了看马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呵呵,小伙子,你不用不好意思,贝拉的岁数都可以当你的妈了,不会有人想歪的,哦,当然,如果你本人喜欢年龄大的……”
“我对年龄大的不感兴趣!”马克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老头的调侃。
他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连忙向贝拉致歉:“抱歉,贝拉,我不是说你年龄大没有魅力,我是说……我是说我们之间……那个……差距有点大,所以……”
他越说越觉得尴尬,最后猛地站起身,对着那个罪魁祸首冷冷道:“杰克,你不是说要休息吗?”
“好,我走,我走,真是开不起玩笑的家伙。”杰克耸耸肩,拖着他那条有点瘸的左腿往外走去。
“对了,马克,”他忽然停步,回过头道:“我已经在旅馆门口挂了停业的牌子,今晚不会有人来打搅,你想跟贝拉单独谈到多晚都没关系。”
马克见他一脸奸笑,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我知道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等他出门后,马克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探出头观察那个老头的动静,见他进了101号客房,又听到房门反锁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坐好。
“抱歉,先生,”贝拉对马克说道,神情也有些尴尬:“韦恩先生人不错,就是太喜欢开玩笑了,我也拿他没办法。”
“你不用道歉的,贝拉,”马克微笑道:“这都是那个老色胚的错,跟你无关。”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经一点:“好了,现在闹事的人都走光了,你可以继续你的自我介绍了,我觉得你最好……最好能够挑重点讲,行吗?”
“好的,先生。”贝拉语气恭顺。
“你叫我马克就行了,不用那么拘谨。”
“是的,马克先生。”
“呃……算了,你可以开始了。”
贝拉取出胸前的十字架亲吻了一下,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继续她那中断的故事: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我遇上了我一生唯一的挚爱,卡洛斯,我的卡洛斯,哦,他那时是那么耀眼,那么完美,宝石一样的眼睛,丝绸一样的头发,古希腊雕塑一样的英俊脸庞,高大匀称的身材,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他那样的人,身边永远都不缺少美貌的姑娘,而我这样平凡的女孩,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嗯哼。”马克有意咳嗽了一下,提醒贝拉不要跑题。
不过她好像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对马克的声音充耳不闻,反而说得更起劲了:
“……在那次聚会上。他竟然主动走到了面前,微笑着向我问好,我那时整个人都要融化了,像一个傻瓜一样呆坐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他却一点都不介意,还说希望能够再见到我,和我做朋友,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那段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他为人体贴,谈吐又风趣,厨艺也好,还经常为我弹奏吉他……”
贝拉谈到这个卡洛斯时,神态就像是一名少女,马克听着她对心上人的各种赞扬,不禁想到了自己:“这个卡洛斯跟我倒挺像的,虽然风格不太一样,多半也是个坑货吧,就是不知道做的是哪种下三滥的勾当。”
果然,贝拉的眼神开始变得悲伤,语调也低沉下来:“有一天他突然问我,是不是可以为了他做一切事情,我那时满脑子都只有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要我去街上找那些嫖客搭话……”
马克在心里冷笑:“原来是个软饭男,我可比他强多了。”
贝拉继续道:“……然后把他们带到他那里去,说是要劝他们向善,拯救他们脱离永坠地狱的命运。”
马克轻蔑地笑了笑,心里重新给卡洛斯打了个标签:“呵,原来是仙人跳,还算有点技术含量。”
贝拉紧紧攥住了十字架:“可当我把第一个罪人带到他说的地方时,他却从后面用绳子勒死了他。”
她立刻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做祈祷。
马克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吓一跳,心道:“妈呀,这货是个疯子吧,我可比他差远了。”
贝拉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当时真的吓坏了,马上就想到要去报警,可卡洛斯却哭着求我,说他能够听到上帝的声音,这是上帝的旨意,这个人罪孽深重,只有杀了他,才能使他的灵魂得到救赎,而他宁愿将他的罪孽背负到自己身上,也要完成这个伟大的使命……”
马克内心极为不屑:“骗鬼呢,还上帝的旨意,傻子才会信这种鬼话。”
“我相信了他,”贝拉抬起头,目光似乎穿破了屋顶,直抵天空:“他那种自我牺牲的精神感召了我,普通人都只顾求得自己的救赎,唯有真正的圣人,才愿意背负起他人的罪孽,我真诚地相信,卡洛斯,他一定是上天派来的使者……”
马克无语了,不过出于“职业”习惯,他很快想到了一个主意:“卡洛斯这畜牲,还真是渣得清新脱俗,或许……我可以借鉴一下这家伙的套路。”
贝拉那边,故事还在继续:“……于是我就帮他一起处理了那个人的尸体,而那个人的财物,他说他都捐给了教会,用来帮助那些贫苦的人们,后来,像这样的救赎,我们还一起完成了很多次,直到警察找到了我们,他们把卡洛斯送去了精神病院,然后又判了我终身监禁,就这样,我们被迫分开了……”
贝拉伤心地抹着眼泪,马克看在眼里,也不知道对这个轻信的女人,是应该报以同情还是谴责。
“后来呢?你是怎么到这个旅馆工作的?”他追问道。
贝拉擦干了眼泪,语气中满是感激之情:“我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了假释,可外面的人都不愿雇佣我,是老板收留了我,让我在伊甸旅馆做客房清洁的工作,还答应会帮我打听卡洛斯的消息,我能遇到像他这样的大好人,真的是太幸运了。马克先生,这就是我过去的经历,我向上帝起誓,我刚才说的,绝对没有一句假话。”
马克看着贝拉清澈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相信你,贝拉,你是我所见过的人当中,最诚实的一个。”
“谢谢你,马克先生,”贝拉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
这样的称赞马克还是第一次听到,心里居然有些感动,不禁问道:“哦?真的吗?从哪里看出来的?”
贝拉的回答迅速给了他当头一棒。
“因为你身上的气质和我的卡洛斯非常相似。”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