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皇宫御花园。
麻历照正和周贵妃在赏花观鱼。大明宫是太上皇在占着了，麻历照和他后妃、子女就在紫禁城住着。
“万岁爷，您看那尾锦鲤，真真是好看极了。”
听到爱妃这么说，麻历照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是一尾不错的锦鲤，红白相间，艳而不俗。
麻历照随手朝那尾锦鲤撒了一勺鱼食，对着身旁的美人笑道:“鱼固然好看，但是朕觉得还是朕的爱妃更好看。看了这鱼和水，今晚就由你来侍奉朕之欢吧！”
周贵妃又羞又喜，自己才二十出头，正是人生最美的青春，却还没有皇嗣。没有子女傍身的女人在宫里最为悲惨，自己不能放过每一次侍寝的机会。
“臣妾谢万岁爷的恩典，一定让万岁爷如鱼得水！”
“哈哈哈......”
没等麻历照笑了几声，就看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急急忙忙地过来了。
“启禀圣上，内阁的阁老们和诸王公紧急求见。”
麻历照不喜道:“何事这么着急？他们还一起来！”
麻历照经历过惨烈煎熬的夺嫡之争，最终才在太上皇的禅位下登基，但其他诸王尤其是忠顺王是不甚服气的。
为此，麻历照努力地想要做出功绩，告诉天下人自己就是天命之子。因而他成为了除开国皇帝周太祖之外最勤政的皇帝，广受士林的赞誉。
以至于麻历照自己的子嗣问题都耽误了，即位以来生的孩子还没有在潜邸时多，大臣们早就子孙满堂了，就不懂得体谅一下自己么？
“听说是有关于前线战事的，十万火急呢！”
麻历照立刻把不满的情绪抛进鱼池，吩咐道:“立刻摆驾！”
周贵妃只得把心里的失落藏起来，跪下来道:“恭送万岁爷！”
......
“平安镇的战事如何了？”
大学士古根亩答道:“启禀圣上，目前北线程钦清集团，南线王子腾集团已经从南北两侧把鞑子围堵于天成卫附近了。”
麻历照露出了笑容，“很好，看来仇正宏部的失利反而刺激了其余各部的知耻而后勇啊！”
大学士们没有理会麻历照的话，大学士赖瑟棣奏道:“圣上，虽说如此，但是鞑子有四万之众，我大周天兵只有七万五千人马，加上武军也才九万兵力，是否足够把鞑子困住？”
听了赖瑟棣的说法，麻历照心里也有些打鼓。先前德胜口守军的溃散，仇正宏大军的覆灭，让他不由自主地更加倾向于稳健和谨慎。
“众爱卿以为如何？”
兵部尚书富枥出班奏道:“圣上，微臣以为，应下令大同镇阳和卫的一万守军也派五千人加入王子腾的麾下。另，应下旨大同镇派出镇军一万五千人参战。”
麻历照放下折子，皱眉道:“爱卿要加大兵力，也是有道理。只是大同镇被鞑子祸害了这么久，损失惨重，单只是新平堡附近就损失了四千兵力，他们还能派出这么多强军参战？”
“回禀圣上，鞑子祸害的都是些小堡，像阳和卫、大同府这样的大城并未受损，派出这些兵力应无问题。”大学士刁盛出班奏道。
“那好，朕准了。大同军两部共两万人，统归大同节度副使朱鹏率领，立刻奔赴兵力薄弱的南线参战。”
又加派了军力，想来胜券又多了几分吧。麻历照又问道:“左军的那些个废物到哪儿了？”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赵昊出班道:“回圣上，已经派人押解进京了，除了失踪的，正在路上了。”
“好，三法司做好准备，要严加审理，查个水落石出！”
大学士巫净奏道:“圣上，南北两线作战，所不能有力协同，容易让鞑子钻空子突围，请皇上指定总帅。”
话音一落，殿内的气氛突然微妙起来了。
当初按麻历照和重臣们的谋划，王子腾的边军根本就不需要参战，只需要在西方逼迫鞑子就行。
哪料，战局突变，左军仇正宏的两万五千人大军一下子几近覆灭。鞑子嚣张至极，而在北线兵团的驱赶下，瓦剌人又和王子腾的边军撞起来了。
真是始料未及啊！
“圣上，安国侯爵位高，而且经验丰富，熟知兵事，理当掌总！”首辅、临敬殿大学士纪扶龙道。
翰林院学士叶梓涵摇晃着自己的一把老骨头出班，见他摇摇晃晃走不了几步，好像随时要倒下，麻历照只好让小太监扶着他出来。
“爱卿免礼，有话直说就是了。”麻历照无奈道。
“谢...谢圣上。老臣...以为...咳咳咳...咳，还是王...王子腾，咳！合适，他...他熟悉九边...”
看这位大臣实在是勉强，麻历照揉着太阳穴道:“朕知道了，扶老大人回朝班。”
“六百里加急传旨，安国侯程钦清总管南北两线兵团，合击鞑子！”
“圣上英明！”
麻历照知道，这是太上皇的意思。程钦清是他的人，而王子腾刚投入自己阵营未久，太上皇绝对不会给他机会。
麻历照同样知道，无论如何，王子腾还是没有能力指挥十万人规模的大战。若是战败了，自己作为皇帝也是要承受内外巨大的压力。
一个仇正宏战败就已经让自己焦头烂额了，山东提司的折子接连不断。麻历照不敢冒险，不敢赌!
......
“你们说鞑子下一步会怎么走？”寺潭叶朝远处的标靶射了一箭，说道。
“两环！殿下确实还是用弩比较合适。”张见卿看了一眼靶子说道:“鞑子不可能往回走了，只能往大同镇走。”
寺潭叶问道:“何以见得？万一鞑子喜欢来个出其不意呢？”
张见卿摇摇头，笑道:“鞑子若是成功重创周军，那就该回去了。鞑子也怕夜长梦多，他们捞够了。”
寺潭叶放下骑弓，远望北国山峦道:“他们够了，我们够了吗？”
尹寄仁大声喊到:“没有！绝对没有，怎么能让鞑子把好处都吃了！”
张见卿却转头问申廉:“周军左军的损失知道了？”
申廉不加思索回答:“知道了。主副将皆受伤，监军太监被马踩死；两个同知一人重伤，一人被俘；七个参将被俘三人，战死两人，伤了一人；两个游击将军重伤一人，被俘一人；三十个千户，被俘二十一人，战死六人，伤了两人。余者无算。”
寺潭叶很是惊讶，“周军竟然被俘了这么多军官？”
张见卿长叹一口气:“兵败如山倒啊！老夫这辈子又一次听闻了，上一次还是在老英亲王的麾下。”
说到这，他还看着寺潭叶才继续说:“先英王爷一声令下，殿下的舅舅娄师敬领着一支重骑兵，朝周军的一个薄弱处猛地冲击，贾代善的大军就迅速崩溃，老夫在后面看着，永生难忘！”
寺潭叶有些得意地笑了，“看来贾代善不过如此嘛。”
“殿下不要得意忘形啊，贾代善治军、领军都不错，就是周军士卒意志不坚韧，训练不足罢了。”
尹寄仁咳了一声，眼望天外嘀咕道:“就是不知道你老当时怎么是在后面。”
张见卿还是听见了，张口斥道:“老夫领兵追击，你个小子不好生学着点，还敢质疑老夫！”
尹寄仁只得一个劲憨笑地混过去。
正说着，一个游骑兵过来了，“殿下，几位将军，鞑子有动静了！”
寺潭叶笑道:“好嘛，就看看是谁倒霉了。”
五月二十六日，晨。
瓦剌知枢密院拔秃阿下令，以少师吉赤玛为统领，率一万名本部精骑殿后，余部向南转进。
在靠近山西节度副使黄树统率的山西镇边军时，黄树领兵出营列阵以图阻止瓦剌军突围。
行军受阻，知院拔秃阿亲率一万两千名瓦剌精锐骑兵向位于天成卫以南列阵的黄树部一万山西军发起了猛烈攻击。战事非常惨烈！
西面的九省统制王子腾收到急报，觉得唇亡齿寒，遂立刻率领麾下榆林边军支援，但被瓦剌万户额那阿率领的五千精锐骑兵所阻击，寸进不得。
北线兵团的程钦清也得到了黄树的求援信，立刻率领北线兵团南下追击。他令老将冯唐部一万人为先锋，并协调武军也一同行动。
龚和颖的前军由于瓦剌人急于行军，怕被后面尾随的联军纠缠住，所以撤围而去才得以逃过一劫。
但是龚和颖再也不愿意做前军了。考虑到龚和颖被围多日也是受苦了，而且前军将士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作为前军只会坏了大事，程钦清就把冯唐和龚和颖两部进行了调换。
冯唐出发才十里，就和负责阻击援军的吉赤玛部遭遇了。冯唐也是沙场宿将，当即结阵相抗，奈何他的部下都是江南的老弱残兵，形势不妙。
这时，侧翼的石光珠部终于赶到，合击抗击吉赤玛，这才保住冯唐的部队。
两万五千兵力的石、冯集团被原本是防御方的吉赤玛打得非常吃力。
这还是石光珠、冯唐都是上过战场的将领，平安镇的边军还算能用，不然像龚和颖之流早就溃败了。
当然，现在的龚和颖也是颇具实战经验了。
寺潭叶远远地望着瓦剌骑兵在周军阵前不断地奔腾，像狼一样寻找着猎物的弱点，伺机击中其要害部位。
而周军在石光珠、冯唐的指挥下，也是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阵型和布置，各种弩枪、箭矢雨点般地泼向瓦剌人。
瓦剌骑兵游弋在一箭之地外，不时突然靠近周军不备之处或是箭雨倾泻或是长枪冲击，打得周军颇为忙乱。
“那天成卫里面没有人驻守了吗？为何不派人突袭鞑子的后方？”寺潭叶很是不理解。
“许是先前鞑子路过，人早就被打残了吧。”尹寄仁瞎猜道。
寺潭叶能想到的，程钦清一样能，他下令天成卫的指挥使立刻率兵进攻瓦剌军的后方，增援石、冯集团。
天成卫原本就有近三千兵力，先前瓦剌人只是路过，没有打他，指挥使才得以保存实力。如今被迫出兵，不出不行，过后谁知道被怎么收拾！
天成卫指挥使领着自己的两千兵马出城列阵。刚列好阵，还没进攻鞑子，吉赤玛就派了一千精骑突然冲阵。
周军仓促应敌，结果被一冲就溃败，损失一半人马，逃回了天成城。好在瓦剌人无暇攻城，他们得以脱身。
寺潭叶捂着脸，不忍直视；尹寄仁哈哈大笑不止；武军士卒也是窃笑不已。
笑得差不多了，寺前布下令武军大军策马向西行进，一下子就推进到了瓦剌军的侧翼。
两面受敌，而武军可不是天成卫那些乌合之众。吉赤玛哼了一声，鞭子一挥，瓦剌大军立即调转马头，派一千兵殿后，撤退而去。
石光珠、冯唐二人这才得以松了一口气，抹着头上的汗水。派人来感谢一番，稍事休整，二人又立即整军南下继续追击瓦剌军了。
当然，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石、冯两部又刚刚激战完毕，也称不上士气恢宏，所以追得不快，以至于程钦清的大队人马都快赶上他们了。
见此情景，尹寄仁问道“我们去干什么？”
张见卿抚须说道:“要么就和石、冯他们一起南下解救山西军，要么就西进帮着王子腾。”
寺潭叶听了，问道:“哪个选择对我军更加有利？”
张见卿不答，看向寺前布。寺前布嘴角一扬说:“若是南下，已经有周军七万大军去了。而且那里有三万鞑子，估计去也来不及了。而王子腾那里只有五千，更容易打出战绩。”
“殿下英明！”张见卿笑着说。
于是武军掉头挥师向西，这让程钦清破口大骂不已。
按程钦清的想法，若是武军能发挥骑兵的优势，轰然南下袭扰拔秃阿的侧翼，黄树的压力就会得到极大地缓解。
而吉赤玛如果阻击，那么石光珠、冯唐就可以南下解救黄树。总之，如果武军南下，那么黄树就能获救了。
策马行军，申廉一脸忧愁地问:“我们这么干，以后周军问起来，克扣我军的好处怎么办？”
寺前布看向寺潭叶，“小贝王爷一向鬼主意多，你说说？”
寺潭叶思索了一下，笑道:“咱们先向南走一走，然后派人送信给王子腾，就说如果他不送十万两银子来，我们就不去西线战场了。他没带银子，无妨，可以写借条，我们要的就是借条。”
寺前布大笑道:“两头都兼顾到了，就是苦了王子腾了。”
寺潭叶撇嘴道:“他怕什么，程钦清又没告诉他我军本应该南下，而不是西进，他还是有话可说的。”
“就这样吧。”
王子腾果然把借条写了，而且很痛快。对他来说，此时程钦清也管不到榆林军，他怎么做都无所谓。
至于花钱让武军来助战，他认为只要能杀敌卫国，就算拿银子砸死鞑子都可以。况且花的是自己的银子。
王子腾虽然心疼银子，但是他也是第一次领兵作战，根本想不到榆林军在兵力两倍于鞑子的情况下竟然还是不敌，只能结阵死守。
王子腾也怕自己落得个和仇正宏一样的下场，那么十万两就一点都不贵了。至于这样借条还有什么其他用途，王子腾一时也想不到。
武军得了借条，再度掉头西进。没一会儿，就到了额那阿的后方。额那阿被迫向南撤退，保存实力。
而在天成卫以南，山西军守得极为艰苦，军阵摇摇欲坠。
山西镇其实除了偏头关及附近是前线外，其他大部分都是二线防御。也就是负责防止草原政权突破了大同，顺着山西直入中原的战略目标。
这样一来，山西边军相比于大同镇、平安镇长期处于太平环境下，与内地一样，军备废弛非常严重。
上次威平堡被破，并未引起山西军的重视。即使将领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解决不了。他们也是既得利益者，还是最大的那些。
瓦剌军围着山西军的军阵不停地游弋，一旦发现山西军的防御阵型出现一丝漏洞或者破绽，狼骑立刻冲击之。
“副节帅，我们的箭支越来越少了，鞑子一沾即走，弟兄们扛不住了！”参将陈贵保汇报道。
黄树举着一把弩，嘶哑着说:“让弟兄们省着点，援军很快就到了。”
陈贵保听了，只得抱拳转身继续投入战斗。
黄树看着不时有士卒倒下，军阵越发松散，他明白，山西军的将士们严重地缺乏训教，更越少实战经验。能战之士死得差不多了。
一队瓦剌骑兵斜刺着冲向山西军阵地，骑弓不停地送出箭雨。而山西军就还以更密集的箭雨。
趁着这个山西军方阵被这支骑兵吸引，这支骑兵的侧后方突然又冲出一支骑兵，而山西兵再想以箭雨来驱逐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瓦剌骑兵冲入山西军的弓弩手阵地，顿时哀嚎一片，马蹄踏破了周军的胸膛和头颅。瓦剌骑兵的弯刀忽左忽右，不断收割着弓弩手们的生命。
攻破弓弩手的阵地，瓦剌骑兵就和山西军的长枪兵们绞杀在了一起。山西兵们慌乱地用长枪刺着捅着瓦剌骑兵的战马或者骑士。
瓦剌兵的前锋都是死士，第一批的战马被刺死后，后面的骑兵就用骑枪捅死周军长枪兵，或者用铁骨朵、飞斧砸向周军。
面对着如狼似虎的鞑子骑兵，行动不灵活的长枪兵们很快就顶不住了。后面的刀盾兵也是瑟瑟发抖。
黄树见了，觉得如果让这支鞑子骑兵突了进来，那么全军必然动摇。
“亲卫骑队的，都跟本帅来！”黄树呼喊道。
很快，黄树领着仅有的五百骑兵挺枪向着瓦剌骑兵展开反突击。
刀盾兵如蒙大赦，让开了位置。即使没有完全跑起来，周军骑兵依然依靠速度一头顶上瓦剌骑兵的锋尖。
惨烈的厮杀一下子把瓦剌人的势头给遏止住了。
一个嚣张的瓦剌骑兵没能挡住黄树刺过来的长枪。黄树拨开他的骑枪，一杆如同利箭般的长枪就从这个瓦剌骑兵的左，腋下钻了进去。
黄树把长枪一转，再猛得向右横拉，生生的将那个嚣张的瓦剌骑兵从马上里推了下来。
黄树没有来得及高兴，一支强力的箭矢飞速射来。黄树急忙把身体一斜，躲过了一劫。
然而，他正待回身酣战，突然，一支隐秘的箭矢毒蛇般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下颌。
一阵疼痛，黄树痛喊一声，鲜血喷出，坠落马下。
主将阵亡，指挥失灵，山西边军迅速崩溃，无处逃避，余部只得投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