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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长清僧

长清县有一个和尚,道行很高,八十岁了身体依然健壮。一天,他摔倒在地上便爬不起来了,寺里的和尚跑过去相救,但他还是圆寂了。老和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的魂魄飘荡着来到了河南的地界。河南有一个富家公子,率领了十几个骑手,放飞猎鹰追捕兔子。突然公子的马受惊狂奔,公子跌在地上摔死了。而和尚的魂魄恰好到了这里,便与尸体结合了。公子慢慢醒来,奴仆们围着伺候他,他睁开眼睛说:“我怎么会在这儿?”大家扶着他回家,一进门,家中穿着光鲜的女人们纷纷过来慰问,他吃惊地叫道:“我是和尚啊,怎么会到这个地方了?”家人以为他疯了,便反复地提醒他。他于是不再申辩,闭着眼睛不再说话。吃饭只吃一些素食,送来酒肉就拒绝。晚上总是一个人睡觉,不让妻妾伺候。几天下来,他突然想要出去散步,大家都非常高兴。出门之后,才稍微安静了一会儿,就有众多仆人过来,呈示钱粮账本,请他批示。公子说自己有病,把这些事情全部推拒了,只问他们说:“你们知道山东长清县在哪儿吗?”仆人一起回答:“知道。”公子说:“我心情烦闷,想到那里去游览,你们马上去整理行装吧。”大家觉得他的病刚刚好,不适宜长途跋涉,他不听,第二天就出发了。

到达了长清县,一切风景都和过去一样,根本不需要问路,他们直接就来到了寺院。寺院里的弟子们看到贵客临门,都伏地拜见,十分恭敬,公子问道:“你们的师父哪去啦?”和尚们回答:“我们的师父前些时候已经去世了。”公子问墓在哪里,于是和尚们带他们前往。只见荒野里一座三尺孤坟,荒草还没有长满坟头。和尚们也不知道公子在想什么,只是公子在备马要回去时,叮嘱和尚们说:“你们的师父是恪守戒律的高僧,他留下的书卷,你们要好好地保存,不要让它损坏了。”大家恭敬地答应着,他这才离开。

回家之后,他心灰意冷,木然而坐,完全不料理家务。住了几个月,他独自一人出门,来到旧时的庙宇中,对弟子们说:“我就是你们的师父。”和尚们以为他瞎说,相视而笑。于是他讲述了自己借尸还魂的经过,又说起自己生平所为,都与老僧生平事相符,大家这才相信了。和尚们请他睡在原来的榻上,又像往日一样服侍他。后来公子的家人屡次派车马来,哀求他回去,他全不理会。又过了一年多,公子的母亲派管家来,送了很多东西。他把金钱丝绸全部退回,只留下一件布袍。有公子的朋友来到长清县,恭敬地造访他,见他寡言少语,淳朴敦厚,只三十岁年纪,却常常谈到八十年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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