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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公主降生

七月下旬,当木盒里的蚕宝宝长得硕大透明,开始绵绵吐丝的时候,蚌女怀孕了。

蚌女怀孕的事情并不是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阿西和阿东发现的,也不是御医报告给大汗的。

七月,正是大城最热的日子。蚌女体形纤细,吃得又少,不过就是饮些露水,食些水果和鲜花。所以她身边人并没有察觉她的外貌形体和饮食有任何变化。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一阵子,她经常沉湎在想象当中。她望着木盒里的一日日变得又白又胖的蚕宝宝,发出轻微的叹息;她低鬓浅笑,就连夜空里的焰火都不能吸引她的目光了。这沉湎使她格外开心,格外动人,也让她更加瘦弱下去。

大汗担心蚌女病了,打算让人去请御医。

不是病,是热的。

角落里的青花瓷坛说话了,青花瓷坛还挂着汗滴。

大汗一惊,定睛看去,却是阿东趴在瓷坛子上。这阵子,珍珠丸子姐弟不知用什么法子搞定了大汗的所有的猎犬。猎犬们成了他们的同谋,见了他们大气不出。

樟木箱子那边也跟着补充:我们过去住在冰川领地,那儿多凉快。

不用问,那定是阿西坐在樟木箱子上呢。

大汗听了,即刻派人将皇宫冰窖里的冰都拉到蚌女的寝宫来,晶莹的冰块嵌满四壁,寝宫里充斥着丝丝凉意。

但蚌女的状况并没有改善。

大汗有些着急。

阿东抱怨:娘娘的寝宫该换个地方。老住在一个地方,实在腻了。

阿西提醒大汗说:过去娘娘可是时常搬家的。

大汗认为有道理,说道:盛夏里皇宫草木繁盛,好地方很多。让莹妃娘娘四处走走,选中了哪儿,开口便是。

那个清晨,木盒里的蚕宝宝们纷纷仰起了头,对着托腮守候着它们的蚌女吐出了莹光闪闪的蚕丝。

蚌女知道,时候到了。她从容地站起身,离开了她的蚌屋,走出她的寝宫。

那个清晨,沐浴着清晨的阳光,蚌女站上高高的台阶。她仰着头往东边望了又望,然后,径直地往那边走去。

她穿过花园,穿过珍禽园,穿过御兽园,再穿过珍宝殿。跟随蚌女的阿西和阿东,看景看得眼花缭乱,一路玩得开心。

蚌女好像心里有数一般,越往前走,脚步越快,直到她走到了缯帛如山、丝絮似云的司彩殿前,才止步。

她盯着大殿,脸上出现了询问的神情。

阿西问随从:这是哪儿?

随从忙说:司彩殿,存放大汗和王妃们衣料的地方。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莹妃娘娘可要进去看看?

蚌女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挪到更东边的偏厦。

阿西问:那边呢?

随从说:那边……那边娘娘是不会去的。

阿西问:为什么?

随从说:那是下人们去的地方。

阿西问:什么上人下人,问你是哪儿?

随从说:花楼殿。

蚌女听见这名字,脸上却绽放出笑容。

阿西和阿东也跟着笑了。“花楼”,多好听的名字。让人浮想联翩。

尽管随从们还在絮絮叨叨,蚌女已经带阿西和阿东走向了花楼殿。

花楼殿,一座高大、空旷、陈旧而静寂的大殿。

走进花楼殿的蚌女再也不挪动脚步。她的目光里充满欣喜。她终于在这里找到了那个让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那是一个巨兽般的东西,安安静静地蹲坐在大殿里。它高贵,神秘,充满柔情地看着蚌女,仿佛它和她似曾相识。

蚌女向着那只怪兽走过去。她仰起头凝视那怪物许久,慢慢伸出手。她接触到它的皮肤,它的骨骼;她开始抚摸它,安慰它。然后,她坐到它的身旁,试图驯服它。

她和它很快互相熟悉,并亲近起来。她轻轻地推了它一把,它微微摇了摇,再推一把,它全身嘎吱吱地响着动了起来。她和它之间出现了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她知道她要它做的,它一定会心甘情愿去做。

接下来的时光,它完全为她而倾倒,对她俯首帖耳。她用绚丽的丝线诱惑它,它张开嘴,将五彩的丝线缓缓吞咽下去,片刻后,它吐出来的是比晚霞更加灿烂的锦缎。

那是一番人间少见的景致,只见日月山川、万物峥嵘的景致源源不断地从那怪物的嘴里倾泻出来,瀑布般地流淌在蚌女的脚下。

阿西看呆,问:那个大家伙是什么?

随从说:那就是“花楼”。

阿东仍不明白:“花楼”是什么?

随从说:就是通常人们说的织花机啊。

大汗听说蚌女迷上了“花楼殿”,呵呵笑起来:朕的女人真是世上第一刁钻古怪。只是那花楼殿过于寒碜粗陋,朕即刻下令重新修缮,再让宫中最巧的工匠夜以继日赶做几架世间最好的“花楼”,一同送给她,可好?

阿西连连摇头:来不及了。

大汗说:此话怎讲?

阿西说:她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大汗说:什么话?朕不明白。

当大汗赶到花楼殿,他惊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花楼殿里多了个一人多高的锦缎鸾阁。那鸾阁四面帷幄,走近它,可看见暗暗的光华从阁中透出。蚌女若隐若现地坐在当中,仍在织造。面对众人的喧哗,她和她的花楼都显出与己无关的模样。

大汗铁青着脸问:怎么回事?

在场的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大汗又问:她在干什么?

这正是大家想知道的。可惜蚌女做的事情只有蚌女自己清楚。

后来,人们回忆说,那天从一开始,大家就都像中了魔怔。每个人站在那儿,看着蚌女巧夺天工,除了感叹就是感叹。这花楼与人们一样,从动作起来后,便沉溺在其中不能自已,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花楼织出了人们从未见过的美景。人们看得如痴如醉,目不转睛。直到蚌女将自己完全织进了这个鸾阁当中。

不知是谁第一个想到,这个锦绣鸾阁尽管美轮美奂,但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没有人进得去,也没有人出得来。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吗?

大汗说:让这花楼停下来。

侍从官对大汗耳语:要这花楼停下来,恐怕先要让莹妃娘娘停下来。

大汗说:那就让她停下来。

侍从官是大汗的心腹,知道此事棘手得很,目光开始四处寻觅阿西和阿东,但那对珍珠丸子见到大汗发了脾气,一溜烟地不知道藏匿到哪儿去了。

这时,国师来了。

国师气喘吁吁走入大殿,显然是听到消息就赶来了。大家见了国师,松了口气。在这个国度里,没有国师摆不平的麻烦。

大汗看了国师一眼:你来得正好,朕要让她出来。

国师不语,愣愣地盯着鸾阁,脸上掠过一丝似悲似喜的古怪神情。国师道:只怕做不到了。

大汗说:有何做不到?利剑破了这帷幄就是。

国师勉强笑了笑,说:万万使不得。那会得不偿失。

大汗说:朕不明白。

国师说:昨夜观天象,见到九星连珠,是吉兆,今日果然应验。微臣是来给大汗道喜的。

大汗问:喜从何来?

国师压低声音:大汗,莹妃织造鸾阁,事出有因,她应当是有身孕了。

大汗愣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说,她有了朕的骨血了?

国师说:正是。

大汗喜不自禁地:她有了朕的孩子了。

大汗几步上前,好像要将蚌女一把搂在怀里,却被那帐幕挡住。

大汗说:既然莹妃有了身孕,怎可住在这个地方。偌大的皇城里哪里不比这儿好,就算是她那个蚌屋也比这里强。朕要让她出来,锦衣玉食,好生养胎。

国师叹息:如果她是个寻常女子,就好办了。

国师的话点醒了大汗。他的女人不是寻常女子。他做得了天下的主,却做不了他女人的主。

大汗不甘地望着鸾阁当中的蚌女,这个冰雪聪明、温婉顺从的女人,实现了他的心愿,终于怀上了他的骨血,但却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国师说:大汗,此殿本为花楼殿,花楼衬花阁,花团锦簇,倒也应了开花结果的旨意。不如……

大汗听了,沉吟着点点头:来人,朕要这花楼变成真正的花楼……

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皇宫忙碌坏了。

内侍们运来了从寒地进贡的极金贵的冰蚕丝,铺衬在花楼的梁柱、石墙上,然后再用司彩殿里成匹的锦缎包裹起来。大殿四面靠墙的石板下置有石沟,沟里铺满晶莹的冰块,石板上搁置鲜花,花香入骨,清凉沁脾,花楼殿成了万人瞩目的地方。

蚌女依旧在花楼殿里织造着。那鸾阁四面的帐幕越织越厚,已经一丝光亮都透不进去,再也看不到蚌女的身影。只是凭着花楼持续摇动,可以判断,蚌女一刻也没有歇息。

大汗不愿意自己的女人孤独辛劳,征募了上百个技高手巧的织娘到皇城给蚌女做伴。皇城内围着花楼殿架起了几十个织机,每个织机上挂满了铃铛,星夜烛光闪闪,白昼绚烂一片,银铃之声在风中不绝于耳……

大城的人们听到阵阵的银铃声,叹息:无论是男是女,能生在皇家,真是太有福气了。

周大的妻子,也被征募到皇城去了。

周大抱着不满周岁的柳儿,日日望着皇城的方向沉默无语。

记得征募的人来到家中的时候,妻子正拿了针,要给周大缝补开了线的衣襟,说出门在外,会让人笑话。妻子身子弱,那两天着凉了。周大不愿意妻子辛苦,说管他谁笑话,他不在乎。

听说要去宫里服役,周大本意是要跟征募的讨个人情的。但一眼瞥到领头的竟是玉勒,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玉勒环视着周大的家,说道:周师傅,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周大回答:能吃能睡,劳驾玉勒将军牵挂了。

玉勒看着周大黑沉沉的脸色,心想:毛屎坑的石头,又臭又硬。等着有人收拾你吧。

周大的妻子被派到皇宫里去服役,是伯颜的意思。

伯颜听说大汗要招募织娘到宫中服役,仿佛无意地说了一句:听说那周大也娶亲了。那么个心高气盛的家伙,不会只娶了个寻常女子吧。

玉勒立刻明白了伯颜的意思。他让手下查了查周大的家眷,果然这汉子娶了个出色的女子,并且还是个织造好手。当然,这事也是凑巧。其实是否好手并不重要,在这大城里,以伯颜的身份,说一句你“好”,你就是“好”。

玉勒是个悟性极高的人。有些事情,经历一次就足够领悟一辈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初自己若不是那一瞬间的敏悟,哪有今日的显达。当然,那种关头,玉勒若做错了,赌的不仅仅是后半生的荣辱,还有身家性命。

记得海都元帅受重伤后的那个晚上,玉勒心如乱麻。他跟随海都元帅多年,被视为亲信,一靠战功,二靠的就是领会上司的心意。眼下海都元帅命在旦夕,权柄移位是难免的事情。

海都元帅会将令符交给谁?要是过去,玉勒猜都不用猜。海都元帅对两个儿子的态度是明摆着的。加上大儿子海东青木讷,远不如小儿子伯颜懂得人情转圜,众人都巴不得站在伯颜一边。但那场大战的结果,让玉勒的看法打了折扣,若不是海东青的鹰隼军拼死援救,全军覆没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于既倒,海东青的人气一下子就压过了弟弟。

海都元帅奄奄一息,却要众人都退出大帐。玉勒知道时候到了。最后究竟如何,只有听天由命。

当人们都散去了的时候,玉勒是唯一一个徘徊在大帐门口的人。虽然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但先人一步赢得主动的习惯,让他一定要看个真相大白。

他等了又等,站得两腿发酸,正当他要离去的时候,见到海东青和伯颜肩并肩地走了出来。这是玉勒第一次见到兄弟两人如此亲热的模样。他愣怔在黑暗里,竟没有与他们打招呼。

望着海东青和伯颜渐渐走远的背影,玉勒陷入惶惑。他曾推算过各种各样的结果,但无论什么结果,都不应当是眼下这样的局面。是海东青大权在握?还是伯颜令符独揽?或许,海都元帅早就安排好让两兄弟共享权力的锦囊妙计?

玉勒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想了又想,直到他发现伯颜回来了。

伯颜一个人回来了。海东青到哪里去了?

玉勒茫然地四处眺望。他却看到伯颜径直地向自己藏匿的地方走来。伯颜走到离玉勒还有七八步的地方,突然驻足,那莹莹的目光投向玉勒,如同野兽撕咬敌手前的警告。

凉意一丝丝地爬上了玉勒的脊背,他动不敢动,小腹发紧,腿肚子僵硬。两人远远对视了片刻,伯颜没有说话,又倏地转身离去。

好一会儿,玉勒才慢慢走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对着篝火发愣,不敢合眼。他知道伯颜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后半夜,将领们都被叫到伯颜的大帐,一场对巫人鱼的反攻即将开始。

伯颜将监督周大配制秘药的重任交与玉勒。伯颜语气平和,态度自若,仿佛一个时辰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玉勒却被对方的那份镇定弄得毛骨悚然。他急于向伯颜证明自己的无辜。伯颜越是对他客客气气,他越是如坐针毡。

他开始努力表白自己,无论私下还是在众人面前,他的渴望是显而易见的。但伯颜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他不要听别人说忠诚,他要看到别人的忠诚。

于是,玉勒对周大下手了。他读透了伯颜的心思。伯颜要拿下鹰隼军,要除去鹰隼军中的异己。每一个细节都是玉勒亲自安排的。他说服自己,既然周大是个必死的人,他不下手,也会有人下手。他得让自己的手沾上脏血。他知道只有从那一刻起,伯颜才会真正把他当成自己人。

虽然,周大死里逃生,但玉勒希冀的结果还是出现了。伯颜投向他的目光逐渐不那么专注,玉勒逐渐成了伯颜身边一件无关紧要但用起来顺手的物件。就像是一副结实的马镫子、一个舒服的靠枕、一块擦汗的汗巾……玉勒太喜欢汗巾这个想象了,汗巾是最随意又最亲近的东西,亲近到不加遮拦一丝不挂,那是什么样的赤诚相待?见到伯颜在自己面前随性地嬉笑怒骂,玉勒鼻子发酸,他有一种死心塌地的感激,自己终于安全了。

究竟有多少人清楚海东青的死因?玉勒试图猜测,但又很快放弃了。海东青怎么死的不重要。归根结底往根儿上刨,是海都元帅害死了自己的大儿子。玉勒确认一定是海都元帅在最后一刻将权柄交给了海东青。海都若不是选择了海东青,海东青绝不会死。海都元帅地下有灵,会感叹自己百密一疏。

权力面前只分两类人,一类是无论怎样挣扎,终归是给别人做奠基石;一类是毫不犹疑地踏着奠基石走向巅峰。恰好海东青是前一类,而伯颜是后一类。

与伯颜作对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玉勒要将周大的妻子带走的那一瞬间,妻子突然说:等等,让我把这点儿针线做完。

妻子针脚密密地将丈夫的衣襟缝好,用嘴在周大的胸口咬断了线。那一刻,周大的胸口刺得生疼。

炕上的柳儿突然大哭起来。

妻子抱起闺女亲着哄着:宝贝,好生跟着爹爹,娘亲去去就回来。

玉勒皮笑肉不笑地对周大道:能去宫里伺候娘娘的女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大汗不会亏待你媳妇儿。

“万里挑一”这个词,让周大气息难平。他看到了黑暗中的那只手。这大城里善于织作的女子不在少数,宫里绝不会出于偶然才挑中了自己的妻子。

周大的妻子去了。周大抱着女儿,眼巴巴地看着妻子越走越远。半生用惯了利剑,此刻他却如此无助。

从盛夏到深秋,花楼殿里的花楼一直没有停歇。

花渐渐谢了,叶子渐渐黄了,最后果子也渐渐成熟了。

花楼外的织娘们都累得直不起腰来。在内侍们的斥骂声中,不断有织娘倒在织机前,被抬了出去。

那天晚上,没有人留意花楼殿里的花楼是什么时候突然停止了摆动。

阿西和阿东迷迷糊糊地靠坐在鸾阁边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花楼就像一首悠长的曲子,弹奏出最后一个音符,终于结束了。

阿西和阿东的头都沉沉地枕到了膝盖上。

花楼殿外那些倦乏至极的织娘们也都随着不再颤抖的琴弦,睡倒在了织机上。

静谧一直延续到清晨,微风带着露水扫过宫闱,将花楼上的铃铛声浸染得悠扬而湿润。

在大殿外出现了一个影子,只见国师像个幽灵慢慢地走到花楼殿的门口。他站在那里,凝视着殿内。片刻,他脸上浮现出深奥莫测的微笑,转身离去。

国师的身影刚刚消失,大殿里就传出了婴儿的哭声。

这哭声如锋锷刺破青天,穹苍之上的朝霞倾泻而下,只见皇宫内满眼祥瑞。

阿西和阿东首先嗵地跳了起来,扑向传来婴儿哭声的地方,扑向密不透风的鸾阁帷幄。他们趴在上面,竖起耳朵倾听着。

阿西喊起来:娘娘生了!

阿东跟着喊:娘娘生啦!

殿外的人们都向殿内拥来。

产婆,侍女,奶妈,齐聚在一起,大伙儿望着那传出婴儿啼哭声的鸾阁,大眼瞪小眼。

这时,那密密匝匝的鸾阁突然在婴儿的哭声中出现了动静。鸾阁上绷得紧紧的丝缎锦帛自行缓缓撕裂,那动静如悦耳的凤箫鸾管之声。紧接着,人们望到那鸾阁如同春风里的花苞正在一点点地出现缝隙,再过了片刻,那绽放的鸾阁,慢慢张开口子,里面呈现出一瓣瓣的暄妍。

人们都惊愣了,没人敢说话。阿西和阿东更是张着大嘴,透不过气来。

那是一朵从未有人见过的奇花,它奉献出世上最美的颜色,从茸茸的淡紫,到妩媚的粉白,再到轻柔的鹅黄。

随着鸾阁的绽开,整个大殿里散发出幽馨的香气。

花芯棉软处躺着个娇嫩的婴儿。那婴儿的身上穿着个鲜红的小兜兜,泪珠如同一粒粒的珍珠从她的脸颊滚落。

阿西和阿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抱起了婴儿。他们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正与他们对视。

阿西惊喜地说:是个小公主。

阿东说:是个香喷喷的小公主!

这时,站在一边的产婆突然诧异地说:看,她手里有东西。

众人的视线转向女婴的右手。只见小公主手里攥着一个幽幽放光的东西。

阿东和阿西都认出那是蚌女的宝珠。

小公主生于花楼的花朵之中的消息传遍了皇宫。

整个大城里的人们都闻到了幽馨的花香,人们深深地呼吸着,都快入冬了,还有什么花开得这么香?

大汗闻讯赶来,婴儿的啼哭在他听来,声声拨动他的心弦。他接过婴儿,抱在怀里,看不够地端详。

奶娘说:跟她娘亲一样,是个绝世美人儿呢。

大汗喜不自禁地四处张望:孩子的母亲呢?

人们都跟着张望,仿佛刚刚想起,随着小公主的降生,那个美丽的蚌女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西说:她不见了。

大汗说:不见了?

阿东说:她好像变成一股轻烟,飘走了。

大汗大怒:胡说!朕现在还能够闻到她的气味,这香气除了她,没有别人。她就在这儿,把她找出来!不然休怪朕杀人!

阿西和阿东吓得刺溜一下躲到柱子后面去了。

大汗说得不错,这弥漫在大殿里的幽馨的确是蚌女特有的香气,但芬芳依旧,佳人踪迹难寻。

大殿里的人都忙着开始四处搜寻,他们细细地查找了大殿的每一个缝隙,仿佛蚌女有可能变成一只蜘蛛,或者是一片枯叶,藏匿在哪个角落里。

整整一天,皇城里闹得天翻地覆,只差挖地三尺了。

国师来了。

大汗请国师指点蚌女的去向。

国师道:陛下不要找了,找也没用。

大汗说:她的蚌屋还在,她刚给朕生下孩子,她能去哪里?

国师说:她或许哪儿都没有去。

大汗说:朕不明白。

国师说:大汗可知缘生而聚,缘尽而散。生者必灭,会者必离。

大汗说:朕有了自己的骨血,就不能有自己的女人?

国师说:万事随缘吧。

大汗说:朕不信与她缘薄分浅!

国师说:叱咤风云难免幻化,凡圣贤愚皆归一死。万物生生不息。往后,陛下只要看到了小公主,就像看到了她母亲一样。

大汗听了此话,向小公主望去。小公主竟对着大汗嘴角翘了翘。只见她脸上那双眼睛果真与蚌女一丝不差,晶莹明澈,不沾尘埃。

大汗铁一般的心碎了。

阿西和阿东听不懂国师的话,但他们看到大汗不再暴跳如雷,喊着杀人,便钻了出来。他们刺溜跑到了大汗面前:大汗,小公主还没有名字呢。

国师说:大汗给孩子赐个吉祥的名字吧。

大汗抑制住热泪,凝视着自己的骨肉:这孩子出生伴幽兰之香,似初夏的花朵,就叫图兰朵吧。

宫里从此没有了蚌女。

图兰朵获得了父汗对她的无以复加的爱。

宫中传令,织娘们可以回家了。

周大抱着柳儿,站在门口的大柳树前,翘首相望。

但周大的妻子没有回来。就在图兰朵出生的那个清晨,周大的妻子倒在了织机旁。她坚持到了最后一刻。而在那一刻她合上双眼,再也没有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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