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起来，拍着乔岸生的脑袋说哟，你买花？真是太阳打北边出来了，你给谁买花？
她嗔怒着瞪我，两边小脸蛋红扑扑的，大概是一路跑得太快。她说：我给我哥哥的女朋友买花……小暖，你别瞎打岔好不好，我真的看见谭锐了，真的看见了！
我还是笑，说我都快要记不起谭锐长什么样子了，你能知道？她一下一下点头，点得很重。她说我听见谭锐跟花店里面的人说，还是和以前一样，送到闲云水绿售楼大厅，给小暖。是谭锐。小暖我跟你保证，是谭锐！我说你凭什么保证？她想了半天，说凭我的预感，小暖，我的预感很准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把手捂在胸口，特别认真，那样子，好像我要是再不肯信她，她就要急得发癫了似的。
我大笑着把乔岸生往外推，说你赶紧回去上班吧，翘了班出来，也不怕被总公司那边知道了，扣你工资。她挣扎着回转身说没事，紫蔓帮我挡着呢，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带客户看房子去了。小暖你信我，真的是谭锐，你现在就去那家花店问问好不好？说不定就能把谭锐找回来了。我还是把她往外推，我说岸生，如果你现在跟我说你在花店遇见赵阳了，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往那里冲，可惜鬼都不知道赵阳在哪儿。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默默地看了我一会，走了。我关上门，倚着门背慢慢地坐下。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忘记。
真的没有办法。
人们总说，无论怎样的刻骨铭心，也都会在念念不忘中一点一点忘记。人们也总是，时间隔得太久太远，什么都能忘得掉。我有时候也真的会突然想不起赵阳的样子，越是用力越想不起来，越想不起来便越害怕，越害怕就越用力去想，于是恶性循环，痛哭出声。然后赵阳的样子就会在眼泪里慢慢清晰，笑起来的样子，不笑时的样子，凝思的样子，假装生气和真的生了气的样子，历历在目。
然后我也想起这些年里面，总有人在网上或者在电话里，或者在“草色淡香”冷餐厅的留言墙上问这样那样的问题。小暖，你还是一个人吗？小暖，你为什么还不找个人把自己嫁掉？小暖，你到底在等谁？小暖，别傻了，再不嫁人你就要老了。
他们说：小暖，你学会对自己妥协，对时光妥协了吗？
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半个月以后去了乔岸生说的那家花店，站在马路的对面安静地看了很久，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店里面忙碌，修剪枝叶，接待客户。这是两张我所熟悉的面孔，每隔几天他或者她就会骑着门口那辆小小的摩托车，把大束的玫瑰插在前面的篮子里，一路骑往城北，送到闲云水绿的售楼大厅，往我手里一塞，笑着说：给，小暖。
我隔着一条马路看对面，看了真的有很久，久到自己都忘记掉时间。但终于还是没有走过去问，大概是不敢问，也可能是不想问，谁知道呢。十年的时光里我已经彻底把自己的生活过糊涂掉，很多时候根本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