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谭锐想尽一切办法要把我弄下床，各种哄，各种劝，各种讲道理和不讲道理，各种威逼利诱，各种各种各种，我一概不理睬，外面的世界多纷多乱多混账，躲在床上最好，安安全全，有风有浪也打不到我身上。
于是，谭锐终于绝望了，拍着自己的腿说行，我认输，你牛，你最牛，全世界就你最牛了顾小暖。你就在床上赖着吧，我累死了！
我白了他一眼，仍旧笑着赖在床上不动。他坐在床边喘了一会气说顾小暖你摸摸你的头发，都脏得能滴出油来了，赶紧下床洗头！我把头发捞到前面看了一眼，笑，说还好嘛，比我在床上赖了三天三夜那次可干净得多了，不洗！他说天啊，小暖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从前那个爱干净爱漂亮死得瑟自己头发的好姑娘上哪儿去了？快点下来洗头，脏死了！我撇着嘴说不洗。他跺着脚喊：脏死了脏死了，不漂亮了！我说呸，我又不出去，就呆在屋子里，再不漂亮也就只有你看，你要是不爱看，回自己家去，我一个人呆在床上，也不见得就能把自己给饿死掉！
他实在没折了，站在那里哀哀地望着我，说小暖，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你就移个步，下个床，头发我帮你洗，行不行？我说不行，我就喜欢呆床上，我就是不要下去，要么你就端了水来给我洗，要么你就看我这么不漂亮的样子，随便你高兴！
谭锐看我这副坚决的样子，又绝望了，轰一下把整个人扑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歇斯底里一通吼叫，跟野兽似的，吼完以后默默地下床打水，搬了条凳子到床沿边搁好，又从卫生间里拿来洗发水和护发素。
我愣愣地看着他做这一切，说喂，谭锐，你真的给我洗呀？他说你都打定主意不下床了，我还能怎么样？我说我又没打算一辈子赖床上，你等我高兴了想通了下床了，让我自己洗嘛。他砰地拍了我一掌，说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么脏兮兮的样子！赶紧给我躺好，我伺候你洗！也不知道上辈子到底欠你什么了要你这辈子这么折腾我！
这话，真耳熟，真的很耳熟，以前赵阳给我洗头的时候，也老要喊这么一句才肯动手，怒气冲冲的，好像真不爱伺候我似的，可我要是真不让他洗吧，他更生气，好像我不想要他了似的。
我想了几秒钟，一个赵阳，一个谭锐，我这三十年，活成这样，很够了，还有什么好抱怨，还有什么好去生气。于是乖乖躺好，把头发交到他手里，睁着眼睛笑，说：谭锐，你刚才这话，好耳熟，好像所有人都跟我说过，胖子说过，宁宁说过，丁力说过，赵阳说过，雪艺……雪艺好像没说过，雪艺老说我上辈子欠着她的，所以这辈子逼着我要我对她好。真没见过她这么不要脸的，对吧？
谭锐拍了一把我的头，说去，你最不要脸！你满世界打听打听，有谁是这样伺候着洗头的！
我扁了一下嘴，泛着眼皮说：你不爱洗就别洗嘛，又不是我逼着你的，搞得这么委屈，好像我给你多大的气受多大的罪受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