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伏在谭锐怀里安静地听，不说话。他仰着脸看着天花板继续笑继续说。他说后来我一直在想，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告诉你赵阳不会再回来了，他走之前让我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照顾你。他说他放心把你交给我，所以他才会走。他知道我是真的很爱你。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怕你哭，我见不得你哭，小暖。你不能想象那种感觉，每次你看着我，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想开口问赵阳去了哪里又不敢问的那种样子，我的心都像是被一把很钝的刀子一下一下割。我就想着，也许应该给你留一点余地，让你觉得赵阳可能还会回来，然后等时间慢慢过去，你也会慢慢淡忘。所以我就等，等你把他忘记，等你发现我很爱你。我真的是耗尽了我的耐心，小暖，你不知道多少次我站在“草色淡香”对面的阴影里看着你的时候，要多用力才能克制住不冲过去抱你。我知道你很固执，但真的没想到会有那么固执。所以现在我认真地告诉你，赵阳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小暖，如果你需要时间来接受和消化这个事实，我等你。十年，二十年，我会等到有一天你看着我的时候，不再想起赵阳。
他说完以后仍旧仰着脸笑，而我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想。十年的时光我们都在等，拼了命坚持，顾不上去想一想对或者错，顾不上去想一想会不会后悔。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人我们遇见了，有些事情发生了，再怎么样想抹去都不可能。我不知道遗忘到底是一件多艰难的事情，以至于我们都自以为生活一直在往前走的时间里，看到的想到的念着的，仍旧还是往事里的人，并且浑不自觉。
我用力地抱住谭锐，说从前赵阳告诉过我，说有一天他走了，我并不一定要忘记他，只是想起来的时候，要笑，然后生活继续往前走。
谭锐捧着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慢慢地坚定地点着头。
但是我没有告诉他，现在我想起赵阳的时候，已经可以笑了。这话还不能说出口，我怎样回忆赵阳，是我的事情，我怕有些话，出口成了灰，别人就当我真的已经忘记了赵阳。我忘不掉他。我爱他。他们说时间过去，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这话我信。但我还需要时间。
我们正相拥而笑的时候，搁在床上的手机响了，我不高兴去接，谭锐正抱着我，腾不出手来，就更不高兴去接了。于是就让它一直一直响。谭锐说小暖，你就不好奇到底是谁打来的吗？我说还能是谁，一准就是胖子。他说我怎么觉得也有可能是丁力或者宁宁呢？或者是那个岸生也说不定。我说呸，我跟你赌，如果是胖子的话你就给我十块钱。他说行，赌，但前提是你自己去接电话，我可没力气再抱你过去了。
我正想下地，手机却不响了，于是我乐得又赖回他暖暖的怀里，大笑着说挂断了，你不用输十块钱，我也用不着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