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餐厅面对面坐下以后，我又回味起刚才的那种真切的爱情的感觉，更加得慌乱和尴尬，找不出一个正确的表情，说不出合适的话来。
铁头也感觉到气氛怪怪的了，大概也感觉到造成这种尴尬的根源了。所以他避着我的目光没话找话说，说村子里的事，果园里的事，听说的事，电视里看来的事。他说话的时候怎么都不敢看我的眼睛，一边说一边不停往我碗里夹菜，脸上挂着恍然若失的笑，慌乱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能确定，他爱我，这是事实，而不是刚才那一瞬间的错觉。
可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我又怎么能相信。我相信谭锐在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就爱上了我。可是我拿什么来解释铁头爱我这件事情？他为什么爱我？我有什么值得他爱？我们的年龄相差这么多，以至于他这么多年对我再好我都没有往爱情的方面想过。现在面对他的时候我感觉害怕，而且我看出他也在害怕，比我更害怕。
他爱的，恐怕是青城，是几世之前的我。从前赵阳跟我说过，他心爱的那个女子，万好千好，好得值得他和韩彻还有铁头，都愿意为她去死。他们在那一世里，爱的是同一个姑娘，那个叫青城的姑娘，她不是我。
我懂这其中的区别，因为我没有前世的记忆，尽管那些梦境从来没有停止过，但我只像看电影一样看着梦中那个明眸皓齿绝世倾城的女子，从来都不去想一想，我跟她，是同一个人。我活在这一世，活在当下，活在真实里，我是真实的顾小暖，不是青城。
大约在铁头，甚至在韩彻的心里和眼里，这两个人，是混淆的，所以人生初逢，他们便待我深厚。
我也没话找话跟铁头说了一些身边的事情，宁宁出差去了北京，胖子打耳洞的时候怎么哭闹。说到后来自己都想不起到底说了些什么。一顿饭快吃完的时候，我低着头告诉他说谭锐回来了。
这句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说的时候我没有多想什么，说完以后突然觉得，关于谭锐，我应该再多跟铁头说一点。
于是我抬起脸来静静地看着他，告诉他说谭锐一直单身，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我，胖子他们都希望我能和谭锐交往。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说这番话的时候，铁头表情里面那些纤缠错综五味杂陈的感觉。我看见他的心被刺疼了。但我也看见他是真心地替我高兴着。他说小暖，我知道谭锐是个好孩子，他能好好照顾你。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听见他的心在慢慢地渗出血来。我想起赵阳从前骗我，骗我说铁头的前一世有个很好的命运，娶了他心爱的姑娘，生了好多孩子。虽然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是骗我的，就像我骗他说林妹妹和宝哥哥最后成了亲一样。但是心里面，我愿意相信这个谎言，而不是相信，他从几世以前，深爱的人都是我。
前一世是青城，这一世，是顾小暖。
整整两千年，两千年，他爱了我两千年，我却到现在才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