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岸生用的是很古板的旧手机，声音调得很大，那边说什么，这边周围的人都能听得真真切切。丁力就听见张冬梅在电话里哇哇地哭，呜里呜噜了半天也说不清楚究竟，后来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年纪很大，可能是乔岸生的爸爸或者亲戚什么的，急急地喊，说荣川在杭州出事了，拘进局子里去了，要岸生赶紧想办法凑五千块去杭州把人领出来。
好好的一天就这么毁了。
接下去，丁力打电话给紫蔓，叫紫蔓帮忙叫份外卖送到池妈妈家里去，再带乔岸生去银行取钱，他站在取款机外面等，看乔岸生一边哭一边按密码。然后两人便开车去杭州领乔岸生的哥哥乔荣川，刚才那个电话没有说明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情进局子，丁力问乔岸生，乔岸生把脸崩得像弦，沉默很久才冷冷地说：还能有什么事，不是赌就是嫖。
这是丁力第一次见乔岸生的家人，居然是这么个场合，想起来都叫人没什么话好说。乔荣川个子很高，块头很大，如果不是胡子拉渣浑身邋遢的话，几乎可以算是个美男子，只是那表情，鹰一样阴鸷，多接触一会，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往外冒，他想起美剧里面那些混迹街头的危险人物。
前前后后的手续都是丁力在办，乔岸生像个鸟一样跟在他身后，见谁都垂着脸，好像是她犯了什么罪，有人问她什么，只会点头或者摇头，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敢说，丁力看着，不知道多心疼。
乔荣川出来以后，正眼都没看妹妹一眼，倒是眯着双眼睛上上下下把丁力刮了好几遍，走到外面，又前前后后把丁力开去的跑车给刮了好几眼，那目光，像是久混赌场输得末路的赌徒，突然找到个金矿一样贪婪，满心阴谋，再抬脸看丁力的时候，居然带了笑，有那么点讨好的味道。
丁力不是很清楚乔荣川的为人，但乔岸生太清楚了，她在他的阴影下活了这么多年，太知道他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点笑意所传达的意思了，他把丁力当成了大款，想在他身上挖矿。
她得阻止乔荣川脑子里面疯狂的念头，所以一坐进车里，乔岸生就当着乔荣川和丁力的面给艾草打了电话，说艾小姐，真对不起，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所以把你的车开到杭州来了，下午回来就还给你。
她的意思是要乔荣川明白，她没钱，她的男朋友也没钱，这车不是丁力自己的，是借的，马上就要还的，你就别指望能从丁力身上捞什么好处了。这是未雨绸缪，后来发生的事情一再证明她的担心是对的，可她的行动却没有对乔荣川起半点作用。
好几次，乔岸生从镜子里看坐在后面的乔荣川，他双手交抱在胸前，半眯着眼睛斜斜坐着，一脸垮相，完全没有一个正常人做错事情之后该有的半点愧疚和悔过，甚至连点自保的担心都没有。他把家里买化肥买种子的钱全部卷了跑到杭州去赌，赢了钱又嫖，第二天接着赌，输光以后在棋牌室里大打出手，惊动了邻居，报警，一屋子人全给抓了进去，刚才他们把他领出来的时候，另外一个赌徒对他做了个杀人的动作，警告说再碰见，就要他的命。
即使这样，都不能让他收了心思。乔岸生想他是真的没药可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