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缕一缕的狐臭味直往鼻子里灌，袭卷起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乔岸生忍着，死忍着，指甲掐进肉里，拼了命装睡着。她在黑暗里听见酒鬼摸索着屋子里的物件，猜测他是为了钱，也猜想到，肯定是那堵三夹板的墙太薄，刚才的对话被墙那边的耳朵听了去。
乔岸生不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人，他要钱，就让他偷去好了，只要不出别的状况就行。但问题是，那酒鬼怎么会有自己房间的钥匙？刚才的动静她听得真真切切，就是拿钥匙开进来的。
她想起之前有两次，下班回家以后，觉得屋子里有点不对劲，一次是搁在书桌上插花的一个玻璃瓶打碎在地上，当时因为窗户开着，便以为是谁家的猫窜进来打碎的，所以没多想。第二次是觉得放衣服的箱子被打开过，东西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但也没往深处想，总觉得是自己忙里忙外搞糊涂了。现在一桩桩一件件想起来，背后潸潸然都是冷汗。
这时，屋子里突然没了声音，一阵骇人的死寂，寂得引出幻觉，能听见一张唱完的唱片继续转动时磨出的嘶嘶声。
显然，酒鬼已经找到钱了，却并没有走。乔岸生的脸朝窗户那边微侧着，一半掩在被子里。而张冬梅朝着外侧，睡得很沉。那酒鬼手里攥着钱，用力屏着呼吸，站在床沿边静静地望着床上的两个女人，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然后，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口水，喉咙发沉闷怪异的一声“咕咚”声，平常很普通的一点咽口水的动静，被现在这份寂静烘托得无比响亮，像是半空里突然炸响的一声不合时节的闷雷。
乔岸生大致能判断出酒鬼的动向，但是判断不出他的下一步打算，所以头脑一片混乱，尖叫声像是一条卡在喉咙里的舌头，拼了命地往外窜，又被她硬生生地往里压。她想着再等等，再等等，他要是自动离开就好了，随他去，只当是花钱消灾，明天天亮就搬家，不跟他再有任何瓜葛。但他要是不肯走，要是还想有什么过份的动作，只要他敢再有一点动作，她就喊，拼了命地喊，能喊多响就喊多响能喊多久就喊多久。这里连片都是出租房，左边右边前边后面密密麻麻住满了人，只要她一喊，就能惊动一大片。
她听见酒鬼又吞了一口口水。
沉闷而怪异的一声“咕咚”。
又过了大概半分钟，或者更久一点，乔岸生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只觉一分一秒都难熬，狂乱惊恐的心跳声把闭塞的空气震得发抖。她把盖在被子里面的手捏成拳头，然后，用力一闭眼，做好了尖叫的准备。再也熬不下去了，那散发着狐臭的酒鬼正站在床上一寸一寸打量她和张冬梅，她想象他的目光，涩黄的，阴暗的，狡黠的，下流的。平时在楼道里碰见，他也会盯着她看，哪个女人能不明白那双吊梢三角眼里隐忍的意思？有一次，她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冷不丁看见那男人把一张脸从他房间的门缝里探出来，灼灼地瞪着她看，幸好她一向都防备，哪怕是洗完澡，也一定要穿得严严实实才肯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