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力觉得眼前景象实在太不真实，便小小心心地凑近了去碰金杰人的脸，那么肥的一张脸，眉头紧锁，随时都像要睁开眼睛骂人，然后一脚把他踹出老远的样子。念大学的时候，她在课堂上睡觉，从上课睡到放学，他喊她，被她踹过无数次。日子颠颠倒倒，又把往事给摇晃了回来。
他喊了一声胖子，又喊了一声胖子，第三声胖子喊出口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他想起了好多事情，想起艾草跟他们交朋友的过程中，露下多少破绽，她动不动会跟乔岸生说丁力以前念大学的时候怎么怎么的，那时候他没多想，只以为是顾小暖告诉她的。现在想来，有些事根本只有胖子知道。
在他面前，她是多不会掩饰啊，可他愣是一点痕迹都没察觉。
丁力哭得太大声，一边哭一边还在喊胖子。然后，终于把金杰人闹醒了，她睁开眼睛，先是拧着眉毛迷糊了一会，然后骂，说你他妈神经病吧，嚎丧啊？我还没死呢，嚎你个大头……
话没骂完，她彻底清醒过来，想起之前的事情，别墅里的火，全身着了火的人，她急急忙忙地抓住丁力的手问他甄先生在哪。
丁力摇头说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刚才在别墅里，他只看见韩彻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根本没见着甄先生。他想到别墅里那个烧成炭的人，该不会就是甄先生吧？这样一想，冷汗都下来了，全身发颤，目光虚弱。
金杰人想跳起来，但一动才发现全身都酸疼得厉害，仿佛再动一下，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会散架了似的。丁力见她龇牙咧嘴，赶紧扶住，稳稳地扶着她从地上爬起来。
然后，金杰人甩开丁力往闲云水绿的方向跑，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甄先生死，绝不能让他死，就是真死了，也得把他救回来。我管你什么天道纲常，连甄先生都要死的话，就别跟我扯什么天道！她咧着嘴，一脸难看的哭相，喉咙里面是咝咝的声音，心疼的声音。
她欠他的太多了，太多了，就算真的要死，好歹也让她见上最后一面，跟他说声谢谢。金杰人一路跑一路洒着眼泪，丁力追在后面，说胖子你慢点，胖子你慢着点。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发现自己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他们一前一后回了闲云水绿，但是没能进到别墅里去，因为消防队把整栋楼都隔离了，正马不停蹄灭火，他们从火堆里抬出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金杰人心一疼，一个踉跄就跌在了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就想往那边扑，却猛地被后面一人给拽住，她想喊，那人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用力拖着她往后退，想退到看热闹的人群外面去。
别喊。他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金杰人正发愣，拽着他的男人又说话了。他说：我没事。大家都没事。死的那个是乔荣川。
金杰人听出这不是甄先生的声音，但千真万确是他的语气，心一松，整个人都赖在了他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