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下午一点的时候，吕连长才终于走到我面前来跟我说话，一开口就问我站在这里这么久，到底有没有好好反省过自己的所做所为。
我看着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倔强地笑着，透着惨伤极了的表情，一点都不怕他的样子。我舔着嘴唇，用晒哑了晒粗了晒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的嗓子说你做人做了这么久，有没有想过也许每个人做每一件事，都有他们得已的或者不得已的理由？谁真的那么喜欢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你看我的面相，是那种喜欢找虐的人吗？
吕连长仔细地听我说完，很冷地笑了两声，上上下下打量我好几遍，说我不关心你到底有什么样的理由，我也不关心你昨天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我只关心你今天必须受这份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过的错付出代价，才能真正明白纪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只想让你明白，谁的人生都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可以任你来去自由，肆意妄为！既然你站到现在还没明白，那就继续站着吧，什么时候明白了，什么时候回去。
他说完，又走了，这大半天，他来来去去，去去来来的，还真把自己当成个龙套在跑。
我眯着眼睛看天上毒辣的太阳，生出巨大的幻觉，觉得天是白色的，树叶是红色的，觉得一直站在我身边的赵阳披满金色光茫，像是从传说里走出来的一样。空气里都是静静燃烧着的火，焦灼不堪的气息，沉闷的压抑，知了的笑声，浓腥的汗臭和糟糕的脾气。
赵阳用力扶着我，给我把脉。他说小暖，你可以假装晕到，不然再这样下去，就要真的晕倒了。他说小暖，假装晕倒一下有那么难吗？他说小暖，你怎么就这么倔？你跟吕连长较什么劲？你就是把地球站穿一个窟窿，他也不会心疼你半分，你这样死命撑着到底是要做给谁看？！
他抱着我，用下巴轻轻磨我的头发。他说小暖，你这是何苦来的。
我在满世界透心彻肺的青草香气里看见李教官正在狂奔而来，他冲到我面前，用手搭我的额，问我感觉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难不难受，要不要去医务室。我想跟他说你少在这里跟我扯他妈****的废话，你在这儿给我站一天试试看到底渴不渴饿不饿难不难受。我还想说我的两条腿已经自顾自死掉了好像什么知觉都没了。
所有骂人的话也都只是想想，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我的嘴一动，干燥极了的唇就裂开了，流出血来，舔一下，咸咸的。我是真的快要虚脱了，已经看什么都模糊，听什么都恍惚，每一次呼吸都被带着血腥味的青草香气呛到，无处不在的深层窒息。不过我知道，李教官是在心疼我，我真切地感觉到他的心一阵一阵在疼。他们都在心疼我，这种感觉比什么都好，就是真要我把地球站出个窟窿来我也愿意。所以我看着李教官笑了一下，嘴唇一咧，又流出血来了，真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