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官又狠狠甩了一腰带过去，惊天地弃鬼声地吼：还哭不哭了？！金杰人抬起眼睛看看他，脸上是木愣愣的表情，胸脯随着抽噎有规律地起伏。她看着李教官，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慢慢开始起变化，先是很用力地在忍，但是越忍，五官就拧得越紧，脸就皱得越厉害，然后轰一下，彻底崩溃，再一次“哇”一声开始嚎啕大哭，嚎啕大哭啊！
她一边哭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着问：火，火，火车票多少钱？我，我，我，我给你买还不行吗？！
李教官把腰带定格在半空，突然地，就笑了起来。
但是笑着笑着，眼泪就跟着掉下来了。他往前走，很温柔却很用力地抱住金杰人。他说好，金杰人你要记得今天的话，等将来你大学毕业找到工作，赚了钱，一定要记得给我买回家的火车票。
金杰人把脸伏在李教官肩膀上，拼命点头拼命哭，眼泪鼻涕全都擦在他军装上。李教官一下一下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说乖，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丢人。好了，不要哭了好不好，你看你多聪明伶俐一姑娘，哭成这样，形象全毁光。他说呀说呀，把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里听来的看来的学来的所有好听话、赞美话、表扬话和哄骗人的话全都讲给金杰人听了，可却是一点作用都不起，金杰人还是在那里哭，一直哭去哭去哭去，一副不把眼泪哭光不肯罢休的架势。
李教官很崩溃地拍着自己的脑袋说：幸好咱们离北京远，不然长城都被你哭倒好几遍了。算了，破灾消灾，走吧，金杰人，我请你吃雪糕还不行吗？
金杰人哭着跟他走了。
然后，我听见赵阳在后面倒吸冷气，他说咦，啧啧啧啧，这死胖子，哭成这样，居然还没忘了吃。
李教官把金杰人带到木木小屋，可是木木和她妈妈都不在，店里只有一个瘦瘦高高，用红色发圈绑着根马尾辫的四十来岁的妇人，那妇人穿了件绛红色的连衣裙坐在柜台里面看书，看得极入神，李教官要是不砰砰砰敲柜台，还不能把她从书的境界里拉扯出来。
妇人被叫过神来以后，迷迷糊糊地看着李教官和金杰人，好像看两个突然降落的外星人一样搞不清楚状况，眨了好一会眼睛才弄明白自己的身份，马上站起来招呼着问要买点什么。
李教官朝里面张望了一下，问：木木呢？
那妇人笑着回答：她们母女有事出去了，我在这里帮着看店，要买什么跟我说，不会弄错的。
李教官便把金杰人往里面推了推，说先拿块毛巾给这孩子洗把脸吧。
那妇人立刻从柜台里抽出块新毛巾，扯掉塑料袋把金杰人领到里屋洗脸去了。洗完出来以后，又给李教官一个极其商业化的笑脸，问他还需要点什么。
李教官拉开冰柜门让金杰人自己挑雪糕，金杰人挑了一个最大的，犹豫两秒钟，又拿了一个最大的，一手一个抱在怀里，抬着眼睛巴巴地看李教官，鼻子还在一抽一抽，而且那副表情，是随时都可能再哇一下嚎啕大哭的样子。
李教官抬手就给了他个脑瓜崩：你呀，贪心！
金杰人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