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您魇着了吗?”
默笙睁开眼,喜儿担忧的神色映入眼帘。
默笙知道刚刚的是梦,梦里,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再一次经历了前世。
那么傻,居然相信周天野的海誓山盟。被他一步步算计。
“没事,梦到了娘亲。”默笙不知该如何跟喜儿解释她的眼泪,只好编了个可信的瞎话。
“秋荷和真儿在院子里候着了。”喜儿拧了帕子来帮默笙净面。
默笙想起临睡前,她嘱咐喜儿将那个所谓看到陈三小姐刷桐油的丫鬟找过来问话。
秋荷。默笙记得这个名字。前世她的四个大丫鬟之一。
除了喜儿,她房里的所有人都是厦大夫人安排的,她们一步步设计,设计她认识周天野,设计她被周天野猜忌,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走入深渊。
如今,这个秋荷还没有被提为大丫鬟,可是已经插在她房中很久了,可见这几年,厦大夫人没少对她的身边人动心思。
默笙暗下决心,为了以后行事无后顾之忧,房里的人,必得重新布置。
那就先从这件事开始。
“带进来吧。”默笙的声音冷清,听不出情绪。
门外有丫头唱喏,去院子里叫了秋荷和真儿。
不多时,两个丫鬟就双双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默笙脚边。
默笙端过喜儿手中的茶抿了一口,透过袅袅的热气睨了二人一眼。
真儿还没有留头,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子一样。秋荷就镇定许多,垂着手,背脊笔直。
默笙轻轻放下茶碗:“说说吧。”
真儿跪着的身姿晃得更厉害,求助似的抬头望了望秋荷。秋荷膝行几步上前,对着默笙磕了个头。
“回小姐,真儿说,摆宴前看到陈三小姐带着身边的桂枝在那棵槐树下打转,嘴里还说着桐油什么的。本来没有在意,结果正午时,就听说您从那棵树上掉下来了,因涉及大小姐,她不敢隐瞒,就来找我,让我给想个办法。我听说之后,想着涉及陈三小姐,大小姐您就有些…”秋荷说到这里顿了顿,“所以我让她再去打听打听,别冤枉了人,可谁承想正好被二小姐身边的喜鹊姐姐听见了,这才传到了您耳朵里。”
“那陈三小姐是怎么回事?”默笙很厌烦秋荷的说话态度,看着恭敬有礼,实际将自己摘了个干净,滑不溜秋的活似个泥鳅,与她背后的主子像了个十成十。
“这个奴婢属实不知。”秋荷又磕了个头,“这事是奴婢的错,本不该将这事传到二小姐耳朵里。可若是其它小姐也便罢了,奴婢想着您和陈三小姐的旧怨…”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默笙心下冷哼。这个陈三小姐是陈家这一代唯一的姑娘,因此很得厦大太太欢心,从小带在身边养大,性子自然也被宠的有些跋扈。
可事情有好就有坏,陈三跟在厦大太太身边,一块儿交往的小姐,也都是正经嫡枝,这些嫡出大小姐中,总有一些眼高于顶的,瞧不上庶出的陈三,对她动辄明嘲暗讽。陈三心里不服气,又确实在身份上矮人家一头,于是就格外喜欢些金银饰器,每回出现都力保金光闪闪不被人低瞧。然而过犹不及的道理她没有搞懂,那些笑话她的小姐,嫌她俗气,背地里喊她“金小姐”。
那一年默笙随陈老太太去陈家吃酒席,被墨莲怂恿着耍套功夫,恰巧那时默笙正在练鞭,于是掏出鞭子就舞了起来,但到底不熟练,鞭子就脱了手,借着力道“啪”的一声抽在了水榭凉亭的廊柱上。好巧不巧,陈三小姐新做的大氅就搭在那里,被鞭子劈个正着,瞬时就扯出了一条口子。
这大氅是厦大太太新给陈三小姐做的,今日是头一次上身,那布料是贡品湖锦的,满京城的贵女中,也寻不来一匹,陈三小姐特意准备在宴席上穿了,好扭转一下她“金小姐”的名声。可还没等她穿着去小姐们堆里转一圈,就让默笙给毁了。
自此陈三小姐就记恨上了默笙,明着给她使了好几次绊子。
秋荷此时提起这件往事,她们怀疑陈三小姐,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桂枝怎么说?”默笙没有理会跪地的秋荷,转而问向喜儿。
喜儿昨日得了她的属意,已经拉着桂枝弄明白了这事的来龙去脉。
“桂枝说,陈三小姐听闻咱们二小姐新画了几个首饰样子,就去寻二小姐讨画。到了青莲居正好听到二小姐训斥喜鹊,说都怨喜鹊乱嚼舌头,让大小姐您误会了陈三小姐,坏了姐妹关系。大家都是表姐妹,陈三小姐怎么可能会故意害大小姐跌下树呢。陈三小姐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就要来找大小姐您理论,二小姐怕冲突变大,就一路追去拦。后来的事,大小姐您就都知道了。”
“你有问桂枝,陈三小姐在那树下做什么吗?”默笙伸出食指敲着案几。
“桂枝说,陈三小姐最近爱吃槐花饼,偏陈府那颗槐花树奄奄一息的样子,恐结不出许多槐花来,听说咱们府上槐树长得好,特意过来看,听一个路过的婆子说,用桐油涂树根,可以让槐花树长得粗壮些。估计陈三小姐和桂枝在讨论这个的时候,让真儿听了去。”喜儿语毕瞥了跪着的真儿一眼。
真儿吓得整个人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没有搞清楚小姐的意思,还乱嚼舌根惹出乱子…可小姐明鉴,奴婢只是一时糊涂,奴婢是忠心的啊。”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默笙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案几。
喜儿目送两人退出正屋,才道:“小姐,就这么饶了她们吗?”
“这个真儿是什么来路。”默笙不答反问。
喜儿略想了想,答到:“咱们府里的三等丫鬟大都是家生子选上来的,这个真儿却是今年才买进来的。”
“今年啊,还真是巧。现下不过才三月…”默笙故意没有把话说全。
喜儿闻言眉心一跳。“小姐是说…”复又满脸怒意,“这是谁的主意?好巧的手段!”
“你说呢?”默笙想要教喜儿动些心思,喜儿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实。可往后她们的路步步惊心,她必须让喜儿多些警醒。
见喜儿皱着眉思忖良久也没个主意,出言提醒:“咱们府里,谁有权采买丫鬟?”
喜儿皱着的眉突然松了,然后更紧的纠结在了一块:“大夫人!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不光是大夫人,墨莲、秋荷、喜鹊…这是一步一步引我们入的局。”
“那小姐怎么还能让秋荷和真儿继续留在咱们房里?”喜儿想到这里,急的直跺脚,心中恨自己刚刚怎么不劝劝小姐,趁机将人赶了,现在再去赶人,就有些引人注意了。
“真儿倒是好办,赶去庄子上就可以了,毕竟这事她是首当其冲。只是这个秋荷,暂时还不能动她。”
“为什么?”喜儿忙出声。
“你看这件事,这个秋荷一点儿错处都没有,二小姐听到的,是真儿向秋荷告状,秋荷一没有传闲话,二不是祸头,我们怎么动她?更何况,她背后还有个厦大夫人,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能与她翻脸。”默笙拉过喜儿的手拍了拍,“你也不用着急,眼下我们知道敌人是谁了,就知道如何防范,否则拔了个秋荷,底下藏着的冬荷夏荷才真正教人防不胜防。”
“冬荷夏荷?咱们房里有这两个丫头?”喜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默笙被气笑了:“没有没有!我是打个比方。你说你这么憨傻的,以后我给你挑婆家可得仔细了,回头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喜儿听见默笙打趣她,羞红了脸。“奴婢才不嫁呢,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小姐。”
默笙听了心里暖暖的,这话她信,前世的喜儿,可不就是伺候了她一辈子吗?只是这一世,她不要喜儿伺候她一辈子,她希望喜儿能嫁人,能生子,能看着儿子生孙子,孙子生重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