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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破碎重整中建立自己的坐标

拆解自己的生活和精神,条分缕析地明确每个部分,当它们被逐渐平稳地架构,就不会轻易动摇。

每个女孩都该为自己起个喜欢的名字

之前看了综艺节目《奇遇人生》,主持人阿雅和演员春夏到美国去追龙卷风,片子长达一个小时,纪录片的风格,打动我的不仅仅是大片低沉的天空、玫瑰色的夕阳和毫不温柔地呼啸的风,还有那个像白色风筝又像粉红石头的倔强女孩春夏。

阿雅在车上问她:“一般别人怎么叫你啊?”

“春夏”“小王”“李俊杰”。春夏说,别人经常叫的是这三个名字。

这么少女的人本名竟然叫作李俊杰,我认识的另一个“李俊杰”是大学时为我们上现代文学课的老师,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个人用着同样的名字。

这个名字比她自身的气质硬朗很多,那是来自家人的期待——“识时务者为俊杰”。意味着“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聪明而有效率地活着”。

她说自己可做不到那样。有的人好像天生就不懂得该如何迎合他人的期待。或许对她来说,人生不是做出精明的选择,而是拥抱自己喜欢的,凭直觉判断,然后自负盈亏。

春夏说自己喜欢现在的名字,这两个字代表着“热情、恋爱、亲密关系”。

的确,这个名字是适合她的:明丽、温润,有那么一点点少女的慵懒,还有点缠绵的情欲味道。春夏之交,给人困乏和蒙眬感,有大片大片的暖雨落在花海里。

有人说这个看起来总是和周遭格格不入的女孩是个诗人,也有人说她只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中二少女,更多时候她的名字前冠以“金像奖影后”的title(头衔)。但或许这些模糊的印象、偏执的猜测、有头有脸的标签,都是不能和“春夏”这两个字相提并论的。

一个是社会认可的title,一个是通向自我的谜底。

她本可以在通往“社会化”的康庄大道上功成名就,为自己编织前行的红毯,却怯生生地要逃走,转身为自己找答案。

说不清是她创造了“春夏”这个名字,还是“春夏”这个名字创造了她。

听到“李俊杰”三个字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

实不相瞒,我自己的本名也很不“温柔”,像个男孩的名字,还是特别酷的那种,可以解释为“缓慢上升”。

的确,我的人生也如父母期待的那样不疾不徐,总是恰到好处地在合适的时刻被恰好的事物更替、覆盖。我喜欢这种平稳实在的自我成长方式。

“尹维安”这个名字是属于自己的。

大概十七岁的时候,有次朋友无意中这样叫我,我觉得好听就默默记下了。十九岁时开始做电台节目,这个名字才被正式使用。之后我为杂志写稿子,不好意思透露真名,就拿“尹维安”来遮掩,用着用着就习惯了,后来就留了下来。

并没有太多故事和来历,只是某天忽然发现“尹维安”承载了太多自我表达,思考的密度和频率远远超过我本身,于是我开始注意到它。

虽然这不是我的本名,但我却被越来越多的人以“尹维安”相称,他们说这就是你啊,这名字和你本人很搭,可我知道自己本身的性格不是这样的,我急躁、悲观、中二并且偏执,维安则是我的反面。“她”温柔、沉静而且乐观积极,可以较好地保持体面。“她”对于大部分事情看得通透、冷静,“她”是我可望不可即的人。

我常常在日记本、手机备忘录里和“尹维安”对话。我会问“她”,“她”也会回答我。我很享受这种分裂的感觉,并且在这种交流中与彼此达成和解。

以前有读者问过:“你呈现给我们的样子是不是你刻意装的呢?为了让我们喜欢才这样的呢?”

说不上刻意与否吧,多是自然而然。不过说实话,我可能比任何一个读者都更喜欢这样的“尹维安”,因为“她”是我通过文字、设计和演绎一点一点构建起来的一个生动的女孩形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尹维安”是我生命里更明亮和清澈那一部分的投影。

她被我创造出来,却治愈了我,并且始终比我要先行一步。

她是我的野心、欲望和生命之火,是我期待的对象,也是我想要追赶上去,成为并且超越的人。

一个称呼真的会改变那么多吗?

我想是的。

在电影《伯德小姐》的开头,克里丝汀对所有人大声宣告:“请叫我‘lady bird’!”这个一头玫瑰粉色头发的高中生用这种方式与家人划清界限,证明自己是另外一个人。这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名字,是她内心升腾起来的自我意识——一个女孩厌烦了别人为她规定好的生活,希望所有人用她的规则来与她交流。

有些孩子气,但一点都不幼稚。

一个女孩可以选择她想要的生活方式,“名字”只是一种小小的仪式。

我喜欢的歌手Lana Del Rey原名叫Elizabeth Grant,其实也是个好听的名字,但远没有现在这个名字来得迷人性感。

她在采访专辑The Profile提到过自己名字的由来——

“我和我的妹妹还有一群说着西班牙语的古巴朋友一起玩耍……之后大家一起为我起了这个名字。这种舌尖跳跃的感觉让我很喜欢。”

“那这个Lana Del Rey是你所扮演的角色,还是真正的你呢?”

“百分百真实的我。”

有乐评人说这样的名字读起来会让人想到迷人的海岸风情、玫瑰色的晚霞、棕色鬈发、哈雷摩托和一支二手烟,而这些美妙的意向恰好就是Lana Del Rey的歌里经常传达出来的意向和场景,一种生活方式和气质。

一个女孩可以选择她自己的生活方式,她的气质,她的生命构成。这些诗意和幻想凝结在她想要被呼唤的那个词汇里。

还有我高中时喜欢的作家七堇年,她也曾在作品里提到过自己笔名的来历:“这是父亲给我起的名字,他说那是因为在他的家乡,每年暮春时节会有漫山遍野的三色堇绽放。那种朴素的花朵有着能够弥漫一生的寂静美感。”

包括曾经时常被诟病为“银镯体”的作家安妮宝贝,从《得未曾有》这本书开始,她把自己的名字从孩童式的“安妮宝贝”改为了更接近她笔下人物气质的“庆山”。

为自己起一个用以呼唤自己的名字,那是一种人生观。

当一个女孩为自己起一个喜欢的名字,证明她有一个想要成为的“她自己”。

在这个人人都有身份焦虑的时代,我们常常被外界设定在某一个角色上,比如春夏在节目里说:“我不要做努力的女艺人,我就做个普通人就好。”

这话我才不信呢,她是个野心会从目光里流露出来的人,她会努力过她的生活,经营她心中的那个“春夏”,不是“演员春夏”,也不是“明星春夏”,更不是“xx春夏”。

就是“春夏”。

在我看来,女孩为自己起一个特别的名字,一个小称呼,就建造了一扇与自己对话的窗口。

这是成年之后与自己玩的一个游戏,悄悄话或者过家家,是让自己保持自己的一个很好的方法,是一种将幻想穿在自己身上的庄重感,是一种亦真亦幻的自我期待:

我会成为一个被自己喜欢的人。

这早就不是一个要努力成为别人口中的某某才算优秀或者成功的时代了,我们从来就不被任何人束缚着。

她可以,在人潮里忽然被自己呼唤

“这个时代,如果你是一个‘没有爱豆’的人,是不是都好像变得很奇怪了?”

我收到这封私信的时候是《创造101》最火的时候。朋友圈里的各位忙着pick(选择)小姐姐们,乌泱泱的应援灯光晃得人眼花。在一些人为了“爱豆”流泪尖叫的同时,也有一些人感到困惑。这个读者说自己不太理解身边的朋友为什么要把大部分的时间花到与自己没有太多关系的人身上,于是问出了上面的那个问题。

我说不奇怪啊,这就像有的人喜欢长发、有的人喜欢短发一样正常,没必要上纲上线的。但我理解她的意思,在一个几乎所有人都有“爱豆”的时代,作为一个对大众的流行文化漠不关心的人,或许很难与大部分人产生简单的联结和共鸣。

我有时候也在思考我们和潮流文化的关系:我们是否一定要关注当下的热点,把自己的情绪和日常时间投在某一个明星、一部剧或者综艺节目上?

流行文化,这些潮水般不断上涌又不断退却的东西,其实就像一套不断翻新的语言,我们了解它,是为了更好地和大部分人进行交流。

英国人常常用天气与人搭讪,就像北京大院里的老大爷们见面互相问:“吃了吗?”和一群同龄人待在一起时,我们说pick,我们说C位(center,核心位置),我们其实是在用最易于交流的语言和彼此达成共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烦恼和困惑的事情,我们在“审美”上不一定要追赶潮流文化,但了解一下也无可非议。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句话,可能有点绕:“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人被太多人喜欢。”

我想说的是:“我不喜欢因为太多人喜欢而喜欢。”

追求大部分人喜欢的样子,就能被喜欢吗?其实不管是“爱豆”还是普通人,我们都会面对这样一个问题。

昨天看了GQ的一篇报道,其中有一段让我印象深刻。

记者问SNH48的投资人陈悦天:“如果从偶像个人的角度出发,有时候会不会为了迎合受众而失去一部分的自我?”

陈悦天说:“找到平衡点是什么样子呢?一开始我是大众偶像,我迎合大众,但到了某一天,基础有了,忽然不想迎合大众,我想做自己。”

她提到了张曼玉到了五十岁的时候忽然开始玩摇滚。

陈悦天说:“就是你作为一个人,被自己喜欢的终极状态一定是做你自己,不会是你做其他人。”

我忽然被这句话戳到了: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也需要有自己的人设,那就是“我自己”。

其实“做自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我的建议是,多花一点时间在“与自己交流”这件事上。我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我可以分享一些我自己的经验:

1.保持自省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周末补课,每次都要坐差不多一小时的公交车。那时候在车上无聊,我就开始胡思乱想,当时最爱想的一件事是——回忆昨天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反思一下是否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有没有更妥帖的方式?

然后我会把我觉得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写下来,告诉自己下次需要更注意。

可能这样的做法很奇怪吧?但我保持了这个珍贵的习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就是“自省”,一种极为私密的自我复盘。

自省这件事情如果可以连接触觉,我觉得像是在冬天的雪地里呼吸。那种冷冽的感觉让人很清醒,思路清晰。对任何一点温暖都有良好的感知力。

它意味着不断地从言语、行动上了解自己,认识到并明白自己的劣势和缺点,并且有勇气面对和改变它。

2.归零心态

简单些说,就是不在志得意满时目空一切,也不在失势时陷入自欺欺人的妄言。

这是我一直有点小骄傲的一种能力。可以理解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吧。每次我完成一件事,哪怕是出版一本书、进行一次公开演讲或者拿到一个奖杯、一份业内优秀工作的offer(录取通知),某件事情成真的时刻,是我真实得到成就感的时刻,也是我重新开始的时刻。

睡一觉起床后,我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我得以继续耕耘我的日常小日子。

归零心态可以很好地把自己从某种“标签”中解脱出来。什么意思呢?就是永远保持谦卑和好奇,不给自己过多的负累。

3.不刻意追求“共鸣”,试着享受“差异”

前几天我发了一条微博,大概是这样的:

在我们还小的时候,特别容易因为“共鸣”而交朋友,但其实长大会发现,能够有“共鸣”的东西少之又少,更多的是相互之间的理解和包容。

每个人的人生轨迹方向不可预测,也并不存在绝对的吸引。于是我开始享受与朋友之间的差异(我说的是一些观念上的东西),并且分享各自的新观点。

得到他人启发的感觉其实没有那么糟糕,你会觉得“哦,原来世界上还有人是这样想的啊”,那种惊喜的感觉其实不亚于“哦,原来你和我一样啊”。

我们必须先有各自的岛屿,我们的飞鸟才有栖息之地。

相比成为一个“讨人喜欢”的人,成为一个“讨自己喜欢”的人要难上一百倍。

但人活这一辈子如此短暂,不也就是把自己的时间修修剪剪、排列组合,嵌入到认为值得的人、事、物中去吗?

如果说一个人的一生是完成一幅画,你的这幅作品如何去画,要画什么?你可以想得很清楚,也其实不用想得那么清楚。

总之,我们不是在描摹,我们是在创作。你得先创造自己认为美的东西,才有可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就像金句仙女孙女士(我妈)说过的:

“你要学着认真分享,而不是琢磨如何吸引别人。因为‘如何迷人’这件事是琢磨不来的。”

对不起,我给同龄人拖后腿了

我来北京实习,周围共事的人忽然就换了一批。

从少不更事的学生变成严谨苛求的职场人,氛围自然就不一样了,有时候大家聊起工作,感觉空气都往下沉了一些。

第一次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邻桌有很多编辑前辈正在交流旅行体验或对某本书的排版见解,我初来乍到,不敢作声,怕自己孤陋寡闻、贻笑大方,又好奇地想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于是低头扒饭并细嚼慢咽,尽量拖延时间,用表面上的斯文来伪装“偷听”的意图。

直到有一个前辈觉得我脸生,主动过来询问名字和年龄。我说我是1996年出生的,刚满二十二岁,大学还没毕业。他们的眼睛瞪得很大,纷纷感叹:“可真年轻啊,后生可畏。”

于是话题又开始转向:“1996年那会儿我都上初中了……”

我乖巧地坐在一旁,配合着露出天真的笑容。哪怕是以这样的话题加入了,能融入群体也是开心的,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我是公司里年纪最小的实习生,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受到很多爱护和包容。那段时间赶上公司举办大型的文化活动,时不时需要往三里屯跑,我本以为自己的段位也就适合打打杂、拿拿外卖,谁知道领导放话:“我可没有把你当实习生啊!既然来了,该做什么就不能怠慢。”同团队有个年纪比我大了不少的前辈,有一次把表格整理错了,也受到了严厉的指责。

走出大学我才知道,大家不会因为你年龄大就宽容你的错误,也不会因为你年龄小就对你予以照顾。

说到年龄,我发现在职场中,其实很多人对于年龄挺敏感的,不是怕被人知道自己年纪几何,而是怕别人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配不上自己的年龄,或者说,配不上这个年龄的人应有的水平。

谁叫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厉害了。

“95后”创业成功,“00后”也月入十万,新闻平台不断地用数字刷新我们的认知——我们原来觉得特别难的,不奋斗个十年二十年完成不了的事情,竟然都发生了。

有一期《奇葩大会》里火了一个月入十万的“00后”姑娘,她赢得瞩目的点不在于可以月入十万,而在于她取得这些成绩的时候才十七岁。

在很多人眼中,十七岁的天空不大,不外乎就是“学习”“考试”这两件大事,每日按部就班地生活,有时候和父母闹点别扭,或者在日记本里为一点若有若无的情感纠结好久。期待自由,期待解放,期待自己考上好大学,找一个好工作,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可以随便刷卡,买到商场里那条你觉得天价的牛仔裤。

但有个人忽然告诉你:“她每个月可以赚六位数,而且她和你同龄。你向往的五年后的生活,有些人早就拥有了,甚至过腻了。”

这种震动和压力无疑是巨大的:你还在为了一场考试奋发熬夜,拼死拼活的时候,有的人已经早早地站在了遥不可及的高处。

能不感到生气、自卑、挫败吗?

可怕的是,那些原来只出现在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现在只要随便刷个微博刷个朋友圈就可以看到。网络连通了不同阶级的生活,带来了渴望,也带来了痛苦。

那些所谓的同龄人榜样,把我们绑架了。

我想起高中时期的一件事,当年我的朋友Emma英语成绩特别好,听说读写都很优异。高一时,有一次我们一起去老师的办公室帮忙,电脑里正外放着BBC新闻,老师忽然问我们,你们听得懂在播什么吗?当我还在吃力地辨别每一个单词的时候,Emma说:“听懂了,讲的是朝鲜战争……”

老师看向我,我尴尬地笑笑:“差不多听懂了,有些词太快听不出。”

其实我那时候心态都要爆炸了,我哪里差不多听懂了,可能因为太紧张,耳朵都像关闭了一样,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当时特别难过,为什么我们都在读高一,英语水平却相去甚远?

那种感觉无疑是羞耻至极的。但凡有一点自尊心和自信心的人,都会觉得被打击——明明我们读的都是一样的学校,教我们的都是同一个老师,我们每天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为什么她的英语能力比我强那么多?

当然多年后的今天,我不再因为这件事情感到困惑,当年的那种或是失落或是愤愤不平或是忌妒的苦涩也不知是如何消解的。

如今我回望当时,才发现那时候的我仅仅看到“我们一样大”,却没有考虑到“她读的小学是主修外语的”“她曾去国外交换学习过”“她比我更喜欢看英剧、美剧”“她对英语的热情远胜于我”……

“同龄人”其实是个伪概念。大家可能除了“年龄相同”之外再无更多共同点,每个人的见识、经历、家世、资源、能力等方面天差地别,根本不具备可比性。

而且我们总是用简单粗暴的结论来否定自我,喜欢把事情的结果归结于一些无关紧要的原因,却忘记了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别人付出得多,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努力克服过那些困难。

人总是对他人的结果眼馋,却忘记自己不曾对自己苛刻过,有一次在微博上看过一段文字:

“对于人而言,沙粒不断坠落的过程就象征着光阴的流逝,但不能单单认为这是自己的失去。如果将我出生的那一刻定义为我拥有了自己的全部世界的话,那么,我一直都未曾失去过时间,而是一直在获取时间。”

这样的话出自一个上小学六年级的、只有十二岁的小朋友之口。他是《三体》迷,有着与同龄人不符的阅读偏好,也有着令人佩服的思考深度和语言表达能力。

他誊写在作业本上的一字一句,是很多成年人,不管是二十二岁还是三十二岁,都不一定能够表达的。

这段话其实很值得玩味:“我们并非被时间抛弃,我们其实获取的是新的时间。”我们其实每天都在获取新的机遇和挑战,那些错过了,被我们“用坏”了的时间早就消失了,纵使我们懊悔也无能为力。

我们可以做的,也就是抓住当下的时间,编织经历的密度,好好地让自己变成一个经历更丰富的人。你不需要与那些同龄人进行过多的横向比较,他们提供的只是一种“可能性”,对你而言,重要的是关于自我的纵深发展。

我最佩服的同龄人有两种:

1.不会在荣誉面前飘飘然,稳定的厉害,持续的优秀。

2.甘愿蛰伏,认准自己的目标,然后坚定地坚持。

他们都有一种共通点,那就是“不轻易羡慕别人而陷入焦虑”,不为社会“单一而功利”的衡量标准动摇。阿德勒说人的一生就是在自卑中完成自我的超越,如今的社交网络太容易让人自我膨胀或自卑,这些并不足以构成促使自己前进的动力。

别人的标准甚至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生,而这些往往并不是自己的终极目标,为同龄人比自己优秀而自卑是合理的,因为年龄暗示着某种时限,但不要焦虑,保不准轨迹会慢慢倾斜,真正的超越是在跟自己的纵向比较中成为更好的人。

在我们追求干货的时候,往往低估了时间的作用,在我们追求成功的时候,却高估了时间的作用。

一个人在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的时候进步最快。

尊重且珍惜自己的敏感和脆弱

我曾发过一条朋友圈:“尊重并且珍惜自己的敏感和脆弱,它们其实是力量和创造的源头。”有朋友在评论区说自己“被戳中”。

事情源于前天晚上,我塞着耳机,一个人走在凌晨湿漉漉的鼓楼大街上,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问题:“我性格中有什么部分是我原来不喜欢,却又慢慢接受了的?”然后我就发了上面那一条朋友圈。

很多新认识的朋友说我脑子活、有想法,总能够从很多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中发现有意思的东西。但是以前没人夸我“敏锐”,他们都爱说我“敏感”。

敏感的人其实很惨,光是活着,每天都要受一千种细小的折磨,因为有太多日常小事情会让我感到孤独、忧虑和不自在,我永远都不知道情绪的下一个波动来自哪里。

在学校的时候,如果一个室友问了其他两个人要不要去吃饭却没问我,我肯定会在心里暗自琢磨很久很久;如果男朋友转发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的微博,我可能把对方的微博翻到底;如果家人无意地说起哪个朋友的小孩考上了名校,我也会觉得语气中有深深的失望。

我当然也知道这样的举动太“玻璃心”,太小家子气,可是我就是无法无动于衷,无法说服自己去做一个坚强、无所谓的人。

这是我性格中天生的部分,怎么可能连根拔起呢?

所以我常常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的心情,不会主动挑事,也会很自觉地避开那些会让我不开心的场合和人,时刻在寻找平衡点,如同装满水的玻璃罐,稍微踉跄一下,情绪就会翻涌出来洒一地。

那样的我,尽量保持温和善意,以为可以和周遭和平相处,殊不知在其他人看起来,怀有戒备之心的人其实更不可爱。

不过很意外的是,来到北京之后,我忽然发现其实像我这样的人蛮多的,甚至他们的生活中有更多波折。同样是玻璃心,只不过他们比我高明的是他们懂得怎么和那样玻璃心的自己相处。他们懂得如何捧着一颗玻璃心,然后做很多了不起的事情。

我在北京有个常去的小咖啡厅叫作Alba Cafe,一般作为自留地,和朋友聊天都会去那里,不知道在那里度过了多少个还算凉快的北京的夜晚,也听过不知道多少个令人心碎的失恋故事。

我常常约出来的女孩叫小春。

与她相恋多年的男孩离开了她,小春本以为这不过又是一次“常规”的争吵、分手,过不了多久对方就会来找自己,但她等了又等,回到家乡,恰好在地铁里碰到前男友和一个陌生女孩靠得很近,女孩笑得很甜。

小春本来不屑一顾,觉得那个女孩对于前男友而言不过是自己的代替品,后来前男友说:“我是真的喜欢这个刚认识没有多久的女孩。”

小春就崩溃了,生活一下子进入“冬天”。

她很清楚自己和前男友并不合适,他想要一个能够乖乖留在武汉、找份安稳工作、把他当作依靠的小女人,但小春在北京漂着漂着就对这片土地有了感情,再也回不去了。

哪怕是失去一个并不合适的人,对于小春来说也是件痛苦的事。她在这种理性和感性中反复挣扎,说起来的时候眉头还是紧锁的,语气有点激动,在喝一杯梅子酒之后缓了下来,抬头很认真地告诉我:

“我很难过,但我告诉自己,就当拓展自己的情绪体验吧。”

我很佩服她,她能在她的失落中找到意义,并且把消极转到积极的那一面。

前几天我看到她发微博:

“从4月初就开始的糟心生活被自己一点一点地打理好了。现在的生活是我想要的,也是我珍惜的。生活没有打败我,我会越挫越勇。”

我满怀敬意地为她点了个赞。

另外一个朋友林阿P在结婚前遭遇了悔婚,未婚夫找到了一个各方面条件更好的女孩,理所应当地离开了她。她的生活主题忽然被撤下,瞬间坠入茫然状态,从北方小城孤身北上,开始了和毕业生没什么两样的生活。

林阿P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觉得她的眼神里还是隐隐有兵器的冷光,但她好像释然了不少。

来北京一年多,她很好地适应了新的生活,虽然忙碌,但至少觉得生活是比以前更有意义的,至少,感觉在活着。

我没有见过以前的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性格这么温和,为什么温和里有这么淡漠的气质。

昨天我问她:“你觉得离开小城来北京值得吗?”

“值得。”

我就没再问了,确认过眼神,是我喜欢的人。

我真的好喜欢这座城市,因为这里有太多和我一样其实并不是天生就那么坚强的人。

他们都不是天生的英雄,不过是一个个执拗的爱哭鬼。但他们都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变成了更好的人。

不是所有敏感脆弱的人都可以做到,但的确,心碎是一种蛮荒的力量。你可以在痛苦的过程中逐渐把自己给拼凑完整。

我逐渐开始接受并且利用自己的负面情绪,并且发现像我们这样的人没什么不好的,敏感脆弱的人其实拥有更丰富的感知力和共情力,可以更快地与人产生情绪的链接,更易沟通。

2017年的金球奖颁奖典礼上,梅丽尔·斯特里普获得了金球奖终身成就奖,她在获奖感言里引用了刚去世的好友费雪的一句话:

“Take your broken heart,make it into art.”

“让你的心碎成为艺术。”

大多数人的童年被教育要“坚强”,不能哭,不能后退,不能认输,仿佛哭泣和悲伤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但其实,这是人类再正常不过的情绪啊。

快乐并不等同于“正确”,难过也不是一种“错误”。情绪起伏本就是常态,维持一种“不兴奋也不悲伤”的平衡状态就好。你的悲伤和快乐其实一样有价值,不如接受它们带来的能量。

敏感其实是一种天赋,脱离了粗粝和麻木,让人可以更深刻全面地去感知生活和情绪。很多的艺术家、创作者,那些需要思考和表达的人,其实都是敏感的人。

比如我每次遇到让我没有安全感的事情,在每一个担心失去和搞砸的瞬间,我就会这样告诉自己:“大不了就当是积累写作素材了。”事实证明,很多我自己认为真诚的质量尚可的文字,都是一次又一次细小的心碎换来的。虽然过程不太舒服,但我还是觉得很值得。

可能敏感脆弱的人才会明白,眼泪也是一种意义。

我不过「一见钟情」式的生活

这篇文章是我在2018年6月9日于扬州大学举办的TED×YZU活动上的演讲稿。

当时给出的主题是“决定性时刻”,我回顾了自己的生活,与大家分享了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这是我第一次参与较为正式的公开演讲,我很珍惜这次经历,于是想要把分享的内容再次用文字呈现给大家。

当我拿到这一次大会的主题——“决定性时刻”时,其实有点蒙。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在我二十二年的生命中有哪些瞬间是“决定性的”,是昨天结束的高考?是毕业之际接到的那个offer?是和一个对或者不对的人谈恋爱?

思考许久,我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生命中的决定性瞬间是什么,于是向我的恋人求助:“你觉得什么是决定性瞬间呢?”

他思考了很久,然后回复我:“确认过眼神,我爱上对的人。”

好吧,换作平常,我可能会被这样的“土味情话”甜到,但那天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这句话,发现有那么一点点问题。

“一见钟情”这样的说法我们常常遇到。

我们在文学艺术作品中特别容易遇到“一见钟情”的桥段——两个人的关系在一瞬间发生了质变,浪漫的故事就此开始。《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和罗丝,《爱在黎明破晓前》三部曲里的杰西和塞琳,《怦然心动》里的布莱斯和茱莉,甚至《红楼梦》里贾宝玉那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也是这个意思。

“一见钟情”可信吗?

我有个学妹帮别人写剧本,有一次写了一个校园爱情故事:男主角是新上任的年轻图书馆管理员,女主角是文学少女。故事的大概情节是,女孩在图书馆偶遇图书馆管理员,彼此一见面就都有好感,女孩天天来借书,男孩为了能见到她天天加班。当文学少女借到她的第一百本书的时候,管理员向女孩表白了。

学妹非常喜欢这个故事,把剧本交给了买剧本的甲方。甲方看了这个故事之后觉得还不错,但有一处不太满意,他说:“把男主在女主借第一百本书时表白的设定换成第一本书吧,把男女主角相识的过程省略掉。现在的观众只想要看甜的、苏的情节,没那么多耐心等他们确立关系。”

从市场的角度来说,我完全能够理解,可是如果从一个严肃的故事创作的角度去思考。那些文艺作品中留白的部分,高潮过后急转而下的部分,那些人物之间彼此试探、犹豫和若有若无的情愫、漫长的失落,那些常常被避而不谈的东西,恰好才是我们真真实实的生活。

生活是由一个又一个短暂的瞬间组成的,没有轻重之分,也没有优劣之分。

“一见钟情”这样的思路出现在电影、文学作品中没问题,但如果我们将这种“一见钟情”的思路带入生活,可能结果反而不会太浪漫。

两个月前,我帮《读者》杂志写了一篇约稿,主题是关于我的高中生活故事。我想了又想,最后写了我高二时的语文老师田老师和他妻子杨老师的故事。

后来这个故事刊登出来,挺多人喜欢,也有很多其他杂志转载刊登,我自己也把文章发在了公众号上,有很多人转载评论,其中还有我的高中学妹,正是田老师的学生。她们转发、评论,竟然转到田老师那里去了。

据说田老师是很激动的,毕竟看到自己的学生出书、写文章,还有关于自己的素材,不免有些骄傲,就在我们高中的年级大会上说了这件事情。

我的妹妹现在正在读高一,田老师说的内容都是我们打电话时她转述给我的,田老师大概是这样说的:

“你们的尹学姐从小就想当一个作家,但是她在高一的时候面临了一件让她困惑的事情,在文理分科的前夕,她很困扰自己到底应该选择文科还是理科,是我告诉她,你去选文科吧,坚定了她写作的信念。”

我妹问我,是真的吗?

我当时愣了几秒。我的数理化一直都不好,如果不读文科,我也不知道我要学什么了,而且田老师是我高二时的语文老师,我是在文理分科之后才遇见他的。

我承认我这样有些抬杠的意思,让老师在面子上挂不住。但我完全可以理解老师当时或许是比较激动,就稍微“夸张”了那么一点,顺其自然地创造了一个对于我所谓“文学之路”上的决定性瞬间。

再来说一件类似的事。

我在第一本书的后记里写了这么一个故事:“高中毕业那个暑假,也就是差不多四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十八岁,有一次和我爸一起喝茶,他问我以后想做什么工作,我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我倒是有个愿望,很想出一本书,虽然不知道可以写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出版,哪怕是自己出钱去印都好。”

我当时自然是在吹牛,我爸当时也觉得我是在吹牛,就鼓励我:“那好,三十岁之前,你努力把自己的书出版吧。”

说完之后我就忘记了。在我遥远的二十一岁,也就是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我真的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随笔集,而且我没花钱,还赚了一点钱。

在那本书的选题通过后,筹备封面的时候,我给我爸发微信:“你看,我没骗你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是很自豪的。如果你是和我一样有些中二的人,可能你也会觉得这样的感觉是非常爽的,或许你能理解那种“我当时随口一说,就真的可以做到”的很潇洒的感觉。

这两件事讲完了,现在我们退回去做一个假设。如果说我大二的时候没有在网上写东西,如果我写了也没有人看,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坚持下去。那么我不可能被很多读者知道,我也不可能出版我的随笔集,我也没有“自由撰稿人”的标签。

如果我没有出版那本书,我还会想起曾经无意中吹牛的时刻吗?我的爸爸会想起来吗?哪怕想起来了,或许我们都会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也更不会有田老师那么夸张的“当年文理分科前的鼓励成就了我的文学梦”之类的故事。

这些事情让我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大部分人看问题或许是以结果为导向的。如果没有一个结果,没有一个既定的事实,所谓“言出必行”这样的词汇是不会存在的,那些被单独拎出来的瞬间,也是没有太多意义的。

所以我想,很多“瞬间”的力量常常被我们夸大了,因为有一个完满的,甚至伟大的结局,人们才热衷于放大过去的任何一个细节,强行把细枝末节的东西作为理由,因为这样的修饰是万无一失的,是安全的。

这样所谓的“决定性瞬间”,其实是我们基于当下生活的一种非常主观的判定。所有的瞬间都是同样重要的,正如芥川龙之介说:“删除一生中的任何一个瞬间,我都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

对我而言也是如此,如果撤销了我生命中的任何一分钟,我都可能成不了今天的我。

或许有的人会说,如果人生中都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决定命运”的时刻,那该有多无聊啊?

其实我认为“决定命运的瞬间”有,绝对有,但如果真要拎出来仔细分析,或许会让你感到失望。

昨天我在看GQ杂志编辑王锋的《愿你道路漫长》,里面提到一段话:

“原先以为,才华是一个门槛,后来懂事点,觉得勤奋是你的一个门槛,再往后,当知道自己既没才华也不够勤奋的时候,发现时间也是一个门槛,一件事,你坚守了足够长的时间,总会有所得。这种所得,不在于名利,不在于你到底做了多大的事,而在于你知道自己有所成就,也知道了自己的本分和局限。”

就拿刚刚结束的高考来说吧,我相信二十几天之后,肯定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我不带褒贬地说,有的人进入数一数二的名校,头顶光环开始全新的生活,有的人在三本甚至专科学校里依然开始全新的生活,曾经的同路人开始分道扬镳。

这样的事实非常残酷,但这就是事实。

我见过很多大学生,我在和他们聊天的过程中发现其实有很多人,沉浸于自己过去的某一段经历里一直走不出来。

古人有一个成语叫作“刻舟求剑”,我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说的是拘泥不知道变通。其实客观现实早就变化了,但仍很固执地坚持着一件事。

每当我们觉得自己的过去很失败的时候,你要去想,其实我们是坐在一条船上的,船是始终行驶在水上的,虽然那个船上的刻记一直都在,但你肯定不是曾经的那个你了。

所以我想说的是,请你保持对“此刻”的尊重,不要让过去成为此刻的借口,不让未来的自己为此刻买单。

什么意思呢?我做一个非常简单的比喻:

我觉得在恋爱中,有两句很酷的话。

第一句是:“爱过。”

我们是真心相爱,但我们也是真正不爱了。套用一句歌词是:“我们曾相爱,想到就心酸。”

第二句是:“我们又不赶时间。”——出自电影《志明与春娇》,这句话的前一句是“有些事我们不用一晚都做完的”,大概意味着,我们对于当下是有安全感的。我不想去过多地捆绑我的未来,我只专注于当下的时刻。

我们真正拥有的只有此刻,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努力不被过去牵绊,也不把力气放在空想上,更多地去感受此刻,感受当下存在的力量。

如果真的有一个决定性瞬间,我想它的名字就叫作“当下”。

感谢我们拥有着彼此的“当下”。

喜欢别人是一种本能,喜欢自己是一门学问——写给妹妹的一封信

亲爱的妹妹:

见信好!

很多年前听一期电台节目,听到柏邦妮给妹妹写了一封信,那时候我才十五六岁,也很想给当时才上小学的你写一封信。无奈那时候我小你也小,想写却不知如何开始。

等到你也十五六岁的时候,我二十岁出头,不知怎么就成了一个文字工作者,有一天忽然在电脑上敲下这篇文章的开头,我想,大概是时候写这封信了吧。

我今年大四,你正上高一,我们之间相差六岁,在各自的年纪里做着理所应当又有些乏味的事情。

虽然我们联系的次数很少,但每次通电话,你如同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样子让我很感动又欣慰。你愿意和我分享那些你认为重要的事情,一次失败的月考、一场热闹的同学聚会、一个让你感到害羞和困惑的男同学,或者仅仅是某一个历史或者地理的知识点。虽然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已显稚嫩,但我仍觉有趣。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七八年前,我把本来已经送给你的小贴画撕了。你哭了好久,我还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因为“那本来就是我的”。那个时候的我自私、敏感、不懂事,没有安全感,对你的存在抱有些许的敌意,并没有意识到你是完全无辜的。随着自己慢慢长大,离家越远,那些埋怨都开始纾解,我反而变得包容、柔软,对一切关系都怀着感恩之心。

你是我珍惜的人。我是看着你从“小毛毛”长成大姑娘的人,我是那个并不常在你身边,但愿意一直陪伴你的人。

你的枕边书从《我的野生动物朋友们》变成了某系列言情小说,那些带着蝴蝶结和小动物的发带被收进了盒子;你开始穿胸衣,不再收集彩色胶带,开始频繁地照镜子看自己的面容和身材;你开始写日记,开始偷偷和某个男孩子发消息,用有些拙劣的理由谎称和女生出去玩。

我看着这些熟悉又遥远的举动,不得不告诉自己“妹妹终究是长大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有点难过,人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心疼自己的成熟,却对别人渐渐远去的天真而感到失落不已。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我想陪伴的意义远不在于空间上的靠近,而是一种内在的支撑感。就像给从来没有游过泳的人套上救生圈一样。我所能做的,是在你与生活真正交手之前,尽可能地以我的视角,将这个世界分享和预告给你罢了。毕竟往后的路,还是需要你自己去走。

你就读于我待了六年的学校,我很明白你现在的处境,现在高中的升学压力比我们那时大多了,需要每天面对试卷、分数、排名、老师期盼的眼神、同学之间有意无意的比较、爸妈的唠叨和叮嘱,这些构成了你们这个年纪的压力和烦恼,不比有着房贷的年轻白领好到哪里去。

你说你看过《这个杀手不太冷》这部电影,不知道你是否记得里面的一句台词:“人生总是那么艰难吗?还是只有小的时候是这样?”

里昂回答玛蒂尔达:“总是如此。”

这个世界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变得有些浮躁,有些喧闹,充满了利益和欲望的泡沫,大部分人不明所以地拼命往前赶,追逐着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和光鲜,可是人生的好坏哪有固定的标准呢?

我不想再去告诉你要努力,追求什么样的排名,什么样的成绩,如何优秀,而想在所有人告诉你该如何往前奔跑的时候,提醒你停下来看看自己,不要变成你讨厌的样子。

这样的生活“预告”会不会有些悲观了?但我相信你仍然会感兴趣,我经历过这样的心理状态,正身处封闭环境,却渴望逃离。你现在正处于渴望与外界交手的年纪,所以我今天不打算和你说成绩与排名的重要性,而想告诉你一些可能离你现在的生活很遥远,但你终究会遇到的事情。

首先是“爱情”。

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有男朋友,但我觉得一定有男孩子喜欢你,这很正常,不要为自己的感情感到羞愧。

喜欢上一个人是本能,但是“如何喜欢别人”“如何在喜欢别人的同时喜欢自己”,则是一门学问。

我并不反对你早恋,但我不希望你觉得爱情就是一切。你必须明白你的每个人生阶段里重要的事情是什么,爱情并不能让你坚实地站在大地上,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它是一件生活的战利品,不要把对于生活品质的希望寄托在谁的身上,父母会老去,你会独立,也不要相信某个男人“我养你”这样的话。你需要找到能够真正支撑自己的东西,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不要随随便便地爱上一个人,也不要随便放弃一段感情。真诚地对待你选择的人,但是在爱人的同时不要放弃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和兴趣爱好,有自己不为人转移的追求是一种迷人的特质。

再一个是“独立”。

小时候你是我的“小跟班”,你学着我画画,写小故事,披着被单扮女侠,我们一起拿着硬纸板做武器满屋子打闹。爸爸总对我说:“你要好好学习,因为你是妹妹的榜样。”爸爸总对你说:“你要好好学习,姐姐是你的榜样。”

说实在的我真不觉得自己很优秀,也不希望给你的未来导航,更不需要成为你的榜样。有一天你告诉我你想去做设计,你发现家里的插座设计得很不合理,有改进的意见。我内心欣喜不已,说不定你的未来或许要奔着自己的方向去了。

要记住,你永远有着追求自己所爱的权利,不需要让“成为谁”或者“超过谁”变成你前进的理由,要相信“梦想”这样俗气的措辞,相信“坚持”这样有些土的方法论。要努力地更新自己,多看书,多思考,培养自己身上独特的气质。

独立,自爱,又有自己的原则,却又不能不近人情,因为美是一种亲切的感召。

还有一个是“野心”。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之前很火的电影《摔跤吧,爸爸》,我很庆幸我们的父亲并不是那样一个极端严厉的人,但他在我们身上寄予的厚望并不少。他是谨小慎微的人,对于一个标点都很严谨,自然理解不了你因为粗心而做错的英语选择题。我们的父亲是成功的,但他的人生里也有很多遗憾和失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真的想把自己缺失的部分在我们身上补回来。

你已经很懂事了,学习和生活都不用家人操心,可我还是希望你长成一个温暖、善良,但不那么安分且心气高的女孩子,最好带着一点点野心,这个词或许你现在看来有点尖锐和嚣张,但随着你渐渐成长会发现它是个好东西,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需要去争取,去靠实力说话,哪怕一句话都没说,别人也能看见你。

但千万不要耍手段和玩心机,这和玩游戏作弊一样没意思。

你的野心不是针对别人,而是征服昨天的自己。姐姐正是这样一路走来,深知这样的选择需要付出的代价,会过得很辛苦,但至少每一步都是自己争取而来且踏实走过的,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

以前你小,我也小。那时我不懂得该如何去爱自己的亲人,后来我长大了,那种惺惺之心才忽然泛滥。我或许不是一个好姐姐,从小并没有照顾你很多,陪伴你很多。

我去过很多地方,给你寄过很多张明信片,每张都无一例外地落款:爱你的姐姐。这句话是可以兑现的,如果你以后想往外面飞了,就尽情地往外飞吧,去见见世面,去恣意生活,去享受年轻的好时光和所有奋斗的日子,但你要记得,难过的时候、撑不下去的时候,要回家,要打电话给我。姐姐永远在你的身后。

我当然希望你成为一个成功的人,考上好的大学,找一个好的工作,有美满的幸福家庭。

但我更希望在所有人都给你打强心针的时候,我能成为你的镇静剂。我希望能教你平和、柔软、热情地面对一切生活中的好事、坏事,永远不要放弃对未来的虔诚。

相信我,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将来也会成为一个漂亮、可爱的女人。

我一直为你感到骄傲。

爱你的姐姐

2017.9.20

二十二岁相信的东西,是想要用一生去拥有的

直到二十二岁结束也没完成的一件事:文身。

作为一个打耳洞都要深思熟虑的人,我并不觉得这个想法是一时兴起或者好玩。去年在凯恩斯的民宿,隔壁住了一个金发碧眼、有些壮实的年轻女子,我在车库收拾行李,她看我是新房客就来帮忙,她撸起袖子,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奇异图形和文身线条缠绕到了指背上。

我夸她的文身酷,她建议我也去文一个,我解释说自己虽然成年了,但是个包,怕痛。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爸不让,于是也就没敢。

她帮我出主意:“我见过很多日本女孩会文在侧腰或者大腿上,一个很迷你的小图案,被衣服遮着,不会轻易被发现。”

我说我想文在身上的是一句普通的歌词,出自Lana Del Rey的那首Cherry:

“My cherries and wine,rosemary and thyme.(我的樱桃美酒,迷迭香和百里草。)”

“是什么意思呢?”她问。

“就是一句歌词,我觉得她唱这一句的声音特别好听。”

“我觉得或许文图案比较好,歌词的话,万一你以后不喜欢了怎么办?”

“二十二岁相信的东西,是会相信一辈子的。”

Taylor Swift在《22》里唱:“We're happy,free,confused and lonely at the same time.(尽管我们感到困惑与孤独,却仍旧幸福与自由。)”

我的二十二岁也差不多,清醒、沉醉五五开,有闲散和释然,也有焦虑和反省。

习惯了“单打独斗”,习惯了按自己的策略生活和发展的我看似有主见,但在很多事情面前迷茫依旧。2018年是我比较偷懒的一年,因为处于某一种舒适区,很多东西看似来得容易,一个接一个,都没有给我任何逼仄缺乏的感觉,让初入社会的小年轻容易轻敌,面对自己的人生太过于心高气傲,把所有的野心在前几步就花光。

二十二岁这一年感觉自己不像二十一岁时那么大步向前,无所畏惧。这反而像是停留在原地,拍拍身上跌倒时沾染的灰尘,顺便打了个盹休息了一会儿,准备摸着自己的天花板上路,并且要面对人生前路的无尽分岔。

这一年多的是反省以及思考反省过后的策略。

我得到的是什么呢?是一些自己认为珍贵但易碎的东西,照例与大家分享。

“得学会接受一个事实:没有人能时刻做好人。”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如果你在一个人的故事里成为好人,那你在另一个人的故事里会是坏人。”

越长大我们越容易陷入某种“两难”境地,因为世界很复杂,人心也是如此,若拿着扁平的标准去衡量立体的事物,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困惑。

成长意味着我们拿着一把两边是刃的匕首,只能刺向一个方向,是“伤害”他人以求自保?还是牺牲自我来保护他人?

当我们只能在委屈别人和委屈自我里选择一个时,我们认知里的善良必然会受到挑战,我们必然会陷入自我的折磨。

理解世界的游戏规则,面对一切尽量通过公平竞争去取得。选择自己认为对的,然后自负盈亏。

不用执着于“我这样做了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在我们可控的范围内降低伤害已是万幸。人的阴暗面虽然可怕,但也平常。

理解人的复杂多面,真心本就瞬息万变。

“在艰难的时刻不如侧身而行,偶尔弯腰也可以。”

2019年也会是大环境较为低迷的一年,周围很多做好创业准备的朋友都打算收拾收拾回去上班了。作为一个暂时的自由职业者,我非常理解他们,理解的同时也瑟瑟发抖。自由的代价就是当大环境(市场)波动的时候首当其冲,没人保护我,我就坐在浪尖上第一个被晃荡出去。

我说的就是关于钱。说实话今年看到支付宝账单的时候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自己去年什么时候赚了这么多钱,也不知道自己是花在了哪里,但花掉了就是花掉了,享受过了,就得承担带来的所有风险。

今年需要学习节俭,所以我早就做好了消费“降级”的准备,很少走入星巴克,代替品从瑞幸换成了7-11买二送一的美式咖啡。觉得自己得收起一些无用的矫情,冬天来了就要过冬,躲在房子里看书也挺好。

我以前很害怕集体性的艰难时刻,后来才慢慢缓过劲来,其实相较于一个人默默地崩溃,大家一起崩溃、低迷有时候反倒不会太惨,这是一种被稀释的悲观:“反正大家都这样,也没必要那么焦虑,做好自己就行喽。”

侧身而行,指的是需要走得慢一点,脚步轻一些,哪怕需要弯腰低头也没关系呀。大环境低迷时是学习和积累的好时候,有自己的节奏,比什么都重要。

“此刻即未来。”

得出这句结论让我感到有些沮丧,这意味着作为一个有些追求、对个人成就较为偏执的人,我是无法心平气和地一直在家里休息了。

我一直感谢几年前不明所以地什么都尝试、什么都不怕的自己,才让我今天有了那么一些信心和谈资,做事情的时候轻松、顺利了那么一点。

在骄傲的同时焦虑一点都不会少,因为这就意味着,如果想让人生持续保持前进的姿态,就必须做好当下所有选择的事情。

我们现在所做的所有事情都会引起质变,想要达成一个目标就必然免不了乏味的重复和突破舒适区的痛苦以及独自练习的孤独。现在承担的每一份重量都是在为未来某个时刻减负。

人生环环相扣,对此我毫不怀疑。

“谨慎地面对一切可以快速有回报的事物,捷径有时候意味着提前透支。”

上次我去杭州出差和大力吃了个饭,她一直开玩笑说很希望自己今年三十岁,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是踏踏实实兢兢业业努力工作过来了,二十八九岁的时候遇上了公众号,生活一下子变好,也会满足于这样的生活升级。

她担心过早碰上的好运气会让人提前消耗灵气和天赋,被快速的成功捧起来,又要独自收拾红利过后漫长的失落。

我完全理解她的意思,我也会特别谨慎地面对所有“快速取得结果和成绩”的事情。快钱赚多了,快速地取得了一些小小的成绩,人就容易心高气傲起来,高估自己,低估生活,并且把一切事物都想得简单。

博主@罐头辰关于KOL(Key Opinion Leader,关键意见领袖)有一段言论:“KOL们,或是误打误撞,或是个人机遇加上努力,或是家庭与关系带来的资源,甚至是以上的条件兼有之,让你们和最底层的老百姓拉开了生活条件的差距,甚至有人以此作为跳板实现了阶级跨越。”

一直很幸运,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偶然碰到了一些机会,让我觉得自己和其他人的生活不太一样,虽然并没有赚到什么大钱或者大的名气,但给我自己带来了非常多的改变:自信心、表达能力、机遇、眼界或者说生活水平的提高。

人很容易将其他事物的光芒误认为是自身的光芒,这是必须时刻反省和掂量的事情。我们需要搞清楚脚下是自己亲自垒砌的砖,还是时代和市场带来的短暂泡沫,不要等到泡沫爆炸,从自以为的虚幻高度跌落时才开始慌张。

我认可罐头辰的观点:“KOL这个身份只是一个跳板,可以用它来换取一些资源,做自己喜欢、擅长、实现理想的事情,而非把它作为职业本身。”

还是得把最终目的放在自我的积累和提高上,人不能只靠风口和运气活着。

特长不是天赋,是坚持不懈地练习和打磨的结果。

我想把那种被别人甚至自己都定义为“运气”的东西变成名副其实的一场交易,因为很公平。

“有相对稳定的信息源,与欣赏的人比肩而立。”

我有幸参加过一些奇怪但好玩的活动,见到了一些网红与业内大V,了解过一些行业套路,对眼前所见的完美人设都会习惯性地保持距离。

年轻的时候对“价值观”有强烈的需求,因为表达能力赶不上表达欲,而自身并没有形成完整的思辨系统,于是很容易追随或者崇拜某人,很容易误把他人当信仰。

之前看采铜老师的公众号里有一段文字:“一个人走完一生都要经过一重又一重的关隘,大多数时候我们是孤身一人,纵身一跃。”其实绝大部分的人对另外一个人的价值观并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仅仅是因为他们陷入某种迷茫的境地,需要一份“参考答案”。人们关注的还是与自身利益切实相关的东西。

我是一个对他人缺少好奇心的人,一直以来也觉得“事不关己”没啥问题,现在才觉得其实这样也不太好。人是所有奇妙的源头,如果有一个较为相信且愿意追随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因为对人的好奇心会推动我们尝试并且了解一个之前并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在某一段时间内,关注几个你认可的人(看书、看电影、听讲座、交朋友,关注微博上的博主都算),看一看他人的思想动态,比对和学习,在追随里获得更新自我的能量。

不过需要保持一种健康的距离,任何最好的关系,都是平等且可以交谈的,换而言之,比肩而立。

“我所理解的浪漫:在平凡短暂的生命里相信对自己而言的永恒。”

二十二岁的时候,人生出现了一些小的转折,遇到了一些人和机会,让我打量起自己的未来,忍不住刻薄,又忍不住温柔。

刻薄在于,我知道生活很艰难,无能为力的事情很多,我还很年轻,但我没有时间矫情,因此过多的情绪化在自己看来都是可笑的。

温柔在于,好像建立起了自己的价值观堡垒,做的每一个选择或许在外人看起来不合时宜、不正确或不划算,但都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得到合理且清晰的解释。

我常常被一些人说过于“理想主义”,又被另外一些人评价为“可怕的理性”,可能这两种特质我都有吧,它们并存于我身上,让我拥有更丰富的侧面,在面对这个让人无奈的世界时还有一份对自己而言的热烈。

我是一个追求浪漫的女孩,对我来说,浪漫其实是一种私人的可能性,是唯心的、超出常理的,我相信它是平凡短暂的生命里存在的永恒。

向内的勘探即将结束,我也该重新对世界怀着某种好奇心。

对于二十二岁,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了,既然已经平稳降落在二十三岁,我感谢自己有能力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那个文身,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落在我的手臂上,因为它对于我而言不仅是一句歌词。我没有告诉那个女孩,我的樱桃美酒、迷迭香和百里草到底意味着什么——

“My cherries and wine,rosemary and thyme.”

(爱情的)甜蜜、(创造的)灵感、(之于自己的)忠诚与(面对生活的)勇气。

这是二十二岁时憧憬的东西,我应该用一生去拥有。

大学里总要经历两次内心崩溃

2019

03.25

这几天忙着第二款周边乱七八糟的琐事,加上忽然的出差任务打乱了计划,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我才好不容易钻进被窝。初春南方的室内空气冰冷,我手脚微凉,戴着一次性的发热眼罩,希望借助那点温暖快速放下手机睡去。

手机在枕边嗡嗡作响,以为是工作上的缺漏,我赶紧拿起手机阅读消息,是读者半夜发来了私信。

那个女孩子用不带逻辑的文字把自己贬损到体无完肤之后,把所有的失望情绪都倾泻在了我这个陌生人的手机上。她说自己一个人在宿舍的被窝里偷偷哭,打完这些字之后,脸上刚涂的水乳都冲没了。

我猜她明天早上一定还会按时起床,带着微微红肿的眼睛独自去上课,避开人群,塞着耳机,就这样一个人走着。别人问她怎么了,她会微微笑着说没事,没睡好。

对于昨晚的难过,她什么都不会说。

我没有回复她,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关上手机闭着眼睛躺着。我好像做梦了,梦到自己走在我大学时宿舍通往教学楼的那一条长长的柏油路上,去十足(超市的名字)买个三角饭团加一罐咖啡,穿过宿舍楼的铁门,路过那些山茶花树,踩着阳光底下映着斑驳的影子的砖块,塞着耳机,夹着日程本和书,背着挎包去图书馆上自习。

最寂寞的那段时间,我听Lana Del Rey和Leonard Cohen的歌,有时候也会听Agnes Obel,他们的声音让我放松,有时候会让我减少一些焦虑。

大一、大二的时候,我常常坐在第二排或者第三排最左边的位置,那样离黑板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可以和老师互动,也可以偷偷玩手机、看闲书。

很多时候,我的左右并没有其他同学,我的其他三个室友坐在一起,刚开始我会觉得这样有些奇怪,被人看见不太好吧,后来也习惯了。上课嘛,一个人的事情。不过老师让分组讨论的时候我也会有些不安,毕竟我常常需要临时找人“搭伙”才能避免落单的尴尬,好在那时候班上同学待我不薄,总会主动问我要不要加入他们。

失去了几个人的情谊,换来了其他人的善意,现在想想也挺不错。

这些平常不过的场景曾日复一日地出现,如今闭上眼睛我依然可以清晰地记得。因为那时候的我看上去表面很平静、淡定,甚至给人活泼开朗的印象,内心却常常陷入一种自卑、迷茫和手足无措的悲伤。

这样说可能有点矫情,但我想大多数人会明白。

进入新环境,遇到新的人,我们开始用新的事物来反观自己,忽然发现这个自己是如此不好,就像那个女孩的“自我控诉”:

“觉得自己越来越孤独,开心的值域变得好高,觉得自己属于那种不喜欢、不讨厌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遇事总是摇摆不定,觉得自己一无所长,平庸至极,不会唱歌不会画画不会跳舞,没有什么可骄傲的东西。”

“希望得到关注,但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又会感到不自在。不好意思向爸妈要生活费,感觉自己成长的速度赶不上他们老去的速度,但又赚不到那么多钱,很多时候只能憋着哭,还不能哭出声。”

自我但又找不到解决办法,于是开始慌乱,于是手足无措,于是被种种压力逼到某个境地,内心无处求解,在外界无从找到发泄的地方。内外都堵塞的时候,内心便开始崩塌。

我很能理解她。

因为我大学里经历过两次“崩溃”,说得好听点,叫作“打破了对自己的固有认知”。

第一次崩溃来自失败的人际关系,一段失败的宿舍关系直接让我重新解剖了自己,然后用一年的时间把所有湿漉漉的心情洗涤晾晒干净。

具体的事情一些老读者应该知道,我不加赘述,总之是关于宿舍矛盾,让我在一段或被动或主动的孤立状态里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个体与集体的关系究竟应该如何?我是否需要违背自己的直觉和脾性维持关系的稳定?”

没有人和我站在一起的时候,如果我觉得我是对的,那我只能和我自己站在一起。

第二次的崩溃来自自己的软弱,其实是很具体的事情(这样说来竟有些好笑),那时候我们学校的电台正在招聘新一批的干部,其实我是对电台抱有巨大热情的人,但我害怕去竞选,因为我非常害怕与人产生冲突,哪怕是竞争关系都让我非常不舒服。

但不服输的性格又不允许自己一直待在原地毫无作为。纠结再三,我放弃一切,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后来我就开了公众号,做了电台,做了许许多多我以为我做不到的事情,这些东西看上去让人(包括我自己)有一种我过得很好的错觉,但只有自己知道,拿gap year(间隔年)换按部就班地读书,拿自由职业换找稳定工作,其实我是在铤而走险:

一步一步地把自己推出轨道,一步一步地在开垦里发现自己其实就是一个需要生活在“规则”之外的人。

规则是什么?规则有时候不是正确的代名词,而是大部分人选择的集合。

我们其实不一定要活在规则之内,我们可以建立自己的规则。

但这个过程很辛苦,因为我们不仅要抵抗种种变数,还需要克服“违背规则”带来的压力和心虚。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能够坦然地为自己所有的选择做出合理的解释,成功自洽,其实是非常难的事情。

我在大学的时候做不到这些,我反复犹豫,反复地在想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有问题,我是不是应该按照他们希望的样子生活着。

我发现我做不到。

那就承担这个选择带来的一切未知变数吧。

想起有一次和朋友去逛圆明园,我们坐在湖边的石凳上晒太阳,几只患有眼疾的流浪猫在草坪上打滚、小跑,我们并排坐着,望着远处的居民楼顶发呆。她说:

“维安,你是一个在大学里忽然自我意识爆棚的人。而我是到了大学毕业才忽然意识到自我的存在。”

我望着远处的云,眯着眼睛思索“自我意识”这个词。

“对,”我说,“是这样的。”

前几天在豆瓣里看到用户愚小姐的一段话:

“我们或早或晚都将有意识地察觉到自我的存在,我觉得它是我们在生命旅程中不断发现自我。”

“成为真实的自我而迈出的第一步,是我们第一次愿意接纳自己与别人的不同,愿意在自我与集体冲突的时候,跟从自己真实感受而选择的力量。”

就像山本耀司那句广为流传的“自我”定义:

“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所以,跟很强的东西、可怕的东西、水准很高的东西相碰撞,然后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才是自我。

大学阶段是很神奇的四年,每个人都可能在这段时间遇到一些事情,是具体的人或事物,他们或许不会惊艳,甚至让你痛苦和纠结,但一定可以帮你了解到你自己是谁,你需要什么,你要往哪里走。

如果没有企图出逃的野心,我们可能从来没有意识到那条捆绑我们的绳子的存在。

那条绳子一直在那里,一定有一些时刻被我们无意中碰到,最开始我们会隐隐觉得不舒服,后来觉得痒痒的,再后来勒得我们有些疼,直到最后,会有窒息的感觉。

要么选择做一个从未意识到绳子存在的人,要么去剪断它,与他们对抗。

内心的崩溃不可怕,真的,崩溃其实是一种新的开始。

你在重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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