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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千金灵药

(一)

众人目送着福尔摩斯一行的马车渐渐远离庄园,回到屋来关起门,都觉得背上汗涔涔的,被门风带的冷飕飕的。

钱千金长叹了一声:“以前只听说过我中华唐有狄仁杰,宋有包拯、宋慈这样的神探,没成想英伦也有这等神人!当真是令人钦佩地可怕呀!适才见你们几个小的对这位福先生是满面的敬仰之色,莫非他是这英伦官府中声名显赫的神探不成?”

秦潇和盛思蕊此时也早已身在大堂,经过一夜的疲于奔命、言诡词辩和偷生力战之后,虽服用了李白安给的灵药加之内息调理,倒不至于像周烔那般半醒不醒、卧床不起,但也是身虚气滞。

此后又强打起精神勉强应对了警探的问询,此时已经是身形抖晃,再没了什么答对的力气,只得不住地点头。

倒是这几天一直在家的宋婉毓精神足的很,就答对到:“钱师父,此人不姓福,姓福尔摩斯,乃是当今全英国……不,全欧洲第一的民间神探!以其独到的推理演绎法,不知破获了多少疑难奇案!”

“这其中一些有代表性的由其搭档华生医生写成了一套书,一经出版便即售罄脱销,反复再版都是供不应求,我之前有幸购得了一套,每每读之都觉受益匪浅,哪里知道今日得幸见得真尊,当真是,当真事……”边说边反复地搓着衣襟,眼中尽是无尽的仰慕神往之色。

突然她神色一变,突然‘哎呀’叫了一声,众人都以为有了什么重大变故,忙急切地聚眼观瞧,只见她狠狠地一跺脚道:“刚才怎地忘了要他个签名!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般错过,真是,真是……”神色又现无尽的懊悔失落。

众人见她如此痴迷于这位神探,也就不再多理会她。李白安接着说:“这就难怪这位神探在一番勘侦询查后将那位警长请出房子后,做出的这一大番条理清晰、严整入扣的分析着实令人叹服,但那根据一条条线索做出的推理却与实情几无二致,仿似亲眼旁观,也着实惊得我直出冷汗呀!”

晋先予接口道:“可不是,这院外路上的马车车辙印我已于之前清理过了,但此人竟然能根据车轮的花纹及磨损程度来判定,还有竟能通过车厢上附着的尘霾分析确定我们这车昨夜到过伦敦也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徐三豹插口道:“这些都不算什么,可他竟能从遗留的脚印推断出几个人的身形特征,可就当真奇之又奇!我们这三个孩子可都是练家子,就算是烔小子,身形也比一般少年轻得多,这身高体重他是如何估算地准的呢?倒真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钱千金不失时机地讥讽:“我看你才是丈二铁钟摸不着钟头,你不知道就凭那脚印的大小就能估出个大概?就像你长着蒲船似的大脚,要是犯了案绝不会有人怀疑到别人身上,定是你这身重体长的蛮牛所为!”

徐三豹闻言怒道:“那也比你强!长着双幺鸡脚,一走路左右三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鸟成了精!”

众人见惯了钱徐二人斗嘴,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些以此为乐,都站在一边看着不加阻拦。

倒是心月心肠好出来劝阻:“好了二位爷,这都多少年了,脾气老是改不了!一对嘴就吵的跟热窑似的。我看你们就算是前世的冤家对头,在这海外一个屋檐下住,一个桌上吃这么久了,也该化干戈为玉帛了吧?”

心月每一出口相阻说教,二人便马上听话住口,这招儿倒是屡试不爽。

李白安看看略略有所缓和的秦盛二人说:“不过这次能说动这位神探先生罢手不查倒是幸亏了你们,萧儿将之前跟我们说过的那一番话又义正辞严地说了一遍,倒是给了神探不小的触动!”

此时秦潇的精气神已经恢复了一些,点着头说:“是的义父,当时我见到我们所行的侠盗之事,在福尔摩斯的眼中已然是动若明火、昭然若揭了,此时所有的狡辩推脱已是难以脱罪了。也就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大义示之!看书中对他描述可以感觉他还是能站在公义是非的立场上的,所以大胆一试,没成想还真说动他了!其实我想还是之后蕊妹的那番比喻对他有了真的触动!”

钱千金接口道:“没错,蕊儿那番易地而处、将心比心的说辞的确也是恰到好处,当时你是怎么想起那么一比的?”说罢看向盛思蕊。

只见她面色依旧苍白,但已然有了些精神,狡黠一笑道:“我哪有什么大智大慧呀?只是听师兄在那里这个子民那个国家呀,这个道理那个大义呀说的我好不头疼,就突然想起之前张妈王妈吵架互相以对方家人举例来说事儿都挺生动有趣的,灵机一动就做了那个‘如果有强盗烧了你们女王的白金汉宫,抢了你们女王的皇家宝藏,换成先生您该怎么做呢?’的比喻,没想到福尔摩斯还真的被打动了!说来也可能是侥幸正中了福尔摩斯先生当时的心思而已!”

钱千金捋了捋颌下胡须微微点头:“这位福先生若不是此等深明大义之士,想必现在我们已经身陷囹圄了。不过他临行前说过他可以放我们一马,不追究此事,但不代表英国警察都是饭桶,尤其那些从苏格兰场出来的都有些本事,据说此事还惊动了英国政府高层,想必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还说有个刚在比利时崭露头角的年轻侦探波洛也是个厉害角色,如果警方请他过来,我们也是万难脱身。所以为今之计……”

说罢扫视了一圈众人,一字一顿地接着说道:“只有尽快离开是非之地才是上策!”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沉默无语,李白安先问道:“那我们能去哪里?”钱先生眼现精光道:“回大清国!”

“我们在这鸟国藏着掖着这么多年不就是怕朝廷缉捕几个孩子吗?怎地,这回要自己送上门去?”徐三豹很是不解。

“没错,来的时候是这样,前几年也是如此,可现今不同往日,前些日子我见了大人密使,言及当今朝局,当年力主倒我北洋的中坚翁同龢早已下野、那些欲将北洋斩草除根的党众也权势丧尽如鸟兽散,而前两年朝廷的缉拿重犯也已更张为康梁一党,又加之朝中现今内外交困,自太后皇上到群臣百官,无不是交惶终日,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半个有一丝心思在那年的北洋旧账上,在我们区区的芥芥之民身上?”

钱千金又环视了一圈众人,目光最后落回到李白安脸上:“李爷,现在李大人正在总督两广,听说那边是乱民出没,危机四伏,现下李大人也正需要白安你这样的得力干才。我们虽不得大人召唤,但此时回去,想必也是跟大人的心思不谋而合呀!李爷您说呢?”

李白安正暗忖钱千金这话句句在理,尤其是回国报效李大人一节,更是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听钱千金一问,努力压制心中的激越问道:“大家以为如何呢?”

徐三豹率先道:“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护住这几个小的吗?只要他们没危险,我们还留在这鸟国作甚?这倒不瞒你们,我不知多少回梦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痛快,醒来却只是一枕口水和满心失落呀!回去,赶紧回去,要不嘴里可真是要淡出鸟来了!”众人皆是轰笑。

晋先予略一思索说道:“现在朝局交困,我们回去或者真的可以派上用场!”随即重重地点点头。

倒是心月有些为难:“你们这些爷们儿光想着自己,要说我也是无时不想着回去,以前出了宫,每隔两个月我都要到紫禁城给太后请安,和以前的姐妹们说会子话儿。这几年可把我憋坏了,着实想着她们呐!可我们这么一走,这几个孩子才刚刚上了大学,接下来他们得学业该怎么办呀?”

众人这才想起刚才说得顺了,一时兴起却忘了在商量大事之前让三个孩子出去,此时只得看着他们,听听他们怎么说。

只见秦盛二人满脸是期许之色,喜悦之情已是溢于言表,只是不住地点头。倒是宋婉毓神色间有犹疑之色。

心月就问道:“婉毓,有什么就说出来一起商量,没事的。”宋婉毓这才低声回道:“要说这学业只是其中一桩。我们虽然上了几年学,但所学都是西洋科学的基础,尚未习得西洋科技的精髓,这样回去不免半途而废。不过这还在其次,关键是周师兄的伤情,眼下他虽无性命之虞,但毕竟伤疴沉重,只怕不便远行,还望义父义母和师父们多加体谅。”

李白安和徐三豹闻言都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是啊,这内伤深重之人如何能远行呢?

却听钱千金笑道:“毓儿多虑了,我们怎么会不顾烔儿的生死呢?我已诊定他受了沉重的内伤,要想医治得好必要有合用的药材。可就这药材一项,这英国又哪里能比得上我大清呐!况且回去的路途都是在船上,你也坐过这远洋游轮,那可是平稳的很呐!至于读书嘛……”

“诚然现在作罢有半途而废之嫌,但毓儿你可曾想过就算你们大学学成,但仅凭几人之力又如何能造得出抵御外侮的枪炮战舰,又如何能建成救死扶伤的西洋医院呢?现在你们已经将崇尚科学的观念铭刻于心,也已将科学的方法领会贯通,那以后等有需要之时再学也是为时不晚呐?”

听闻此言,宋婉毓方才眉头舒展,点头称是。

见此情形,钱千金笑道:“既然大计已定,那就事不宜迟。我和李爷这就去伦敦采购药材和一应随行之物,重要的就是订下最近的船票,先予和徐三豹就劳烦与心月等人一同收拾细软,我们这就出发。”

晋先予突然道:“还是我和钱爷去吧,别忘了我们还有强敌环伺,这儿就数李爷的功夫最高。”众人一听甚有道理。

这时,心月已经吩咐张妈等把早饭端了上来,张妈忙插口问道:“各位老爷,我刚才听到你们是不是要走啊?那我们可怎么办呀?夫人您跟老爷求求情,可一定要把我们带走呀,要不我们几个妇人老头还不都得在这里等死呀?”说罢作势就要哭起来。

心月道:“好了,好了,别在这儿裹乱了,咱们可是让你们等死的人,当然带你们一起走了。快点下去把一日三餐都准备停当了,然后帮着一起收拾东西,记得一人只能带一个小包袱。”张妈等乐得叫着是蹦着高儿地跑去收拾了。

(二)

日头已过了晌午,众人都在忙碌着,此时的李白安正沿着大宅外巡视着,走了两圈,他基本已经确定了昨夜的强敌已然远去,周遭更是没有一丝一毫危险的气息。

那些伦敦的警察似乎真的完全信任福尔摩斯的推论,对他们没有任何监视。不过这一切也都是短暂的,说不准什么时候,雷霆暴雨就会落在他们头上。

回想六年前,从兵败倾覆黄海到匆匆远赴重洋之间也不过只隔了三天,但这些人的命运就在那短短数日间彻底地改变了。

这几年虽过得低调无争、深居简出,可是他又哪一天不是心系在故土的那一轮明月上呢?不光是他,估计其他人也都是这个心思吧。现在呢,又是一次突发事件导致的仓促的启程,只是这次的目的地是他们思恋已久的故土罢了。

正思游间,就听得远处庄园外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蹴然而至,转眼间一人一马就已经进了庄园到了宅前。

他定睛一看,正是那贵家小姐凯特!只见她发髻凌乱、双目通红、胸口不住地起伏,甩腿就跨下马来,奔到李白安身边急切地说:“先生,请让我见见秦潇!”

李白安望着这个风风火火的番邦女孩儿,也不知说什么好。他已然知道这次夜盗全因她而起,但是面对这么一副无邪的面孔却又气不起来,只得说:“他身体不太舒服,不能见人,请回吧。”

“求求你,先生。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请你无论如何让我见他一面!”“我都说了,你请回吧。”凯特情急之下又不管不顾起来,大声叫道:“秦潇,出来见我一面。”

“我说了,他不方便……”“先生……”凯特这时突然住了嘴,原来秦潇已然站在她对面淡淡地凝视着她。

李白安见事已至此,只得自行回去了。秦潇背着手,凯特牵着马就这样在庄园的花园里默默地走着。

秦潇先打开沉默:“怎么急着要见我,见了面,又没什么要说的了?”凯特嚅嚅地低着头说:“这件事都怪我太……太任性了,才给你们带来麻烦,我,我……”

秦潇微微一笑:“没什么,这是我们双方共同的约定,而且我还要向蕊妹打晕你表示道歉,并且还要感谢你没有在警察面前把我们招供出来!”

凯特略一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很显然,你要是说了,我们这时已经被关在警局里了。”说罢,对她一笑。

凯特面色微微一红也笑了笑,随即正色道:“潇,你们要赶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为什么?”

凯特有些着急地跺脚:“我听说这次你们盗走……不,拿走的东西非常重要,已经惊动了内阁,内阁已经施压警局要求限期破案,追回被盗……不,丢失物品。听说警局正在调动苏格兰场的得力干探前来侦破此案,而且还请动了久未出山的福尔摩斯协助调查,你知道他吗?他可是无案不破的。所以你们一定要尽早走……”

秦潇见凯特已经说得快有点语无伦次了,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别急,他已经来过了。”

“谁?福尔摩斯?他没有当场把你们抓走?”“没有。”“这可就奇怪了。”凯特瞪大了眼睛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潇将福尔摩斯故意放他们一马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凯特愣了一会儿接着说:“那你们也要尽快走,皇家警察不破此案是不会罢休的!”

“我们已经准备要走了。”“噢?那我就放心了。”凯特喘了一口粗气,轻轻地拍着胸口。

秦潇顺势看去,只见她丰满粉白的双胸撑得低胸紧身套装起起伏伏,心中只觉得一阵旖旎眩晕,眼睛也有点离不开了。

凯特喘匀了气,一看之下才发现秦潇正盯着自己的胸看,只觉得又羞又恼,举手便要一巴掌打过去,但到了近前却又硬生生地收住了。此时二人四目相对,一种情愫如电流般通过眼眸传遍了二人全身,他二人俱都觉得身体在微微地发抖发热。

在此当口,秦潇回过神来,忙移开眼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失礼了,这太下做了,我打自己赔罪。”说罢,举掌扇向自己的脸颊,手腕却被凯特一把抓住。

二人再次四目相对,凯特幽幽地说:“这是我们离得最近的一次。”秦潇也小声说:“这也是你最温柔的一次。”二人都慢慢地放下了手,凯特喃喃道:“潇,这次是我擅自溜出来见你的,明天等我父亲回来,估计我也会被禁足在家里的。所以,所以……”

她突然回过劲儿来走到马前,解下一个沉甸甸的长形帆布袋,交到秦潇手上说:“这是威廉让我给你的,是你们上次比赛用的温彻斯特步枪,他说这枪外面很难买得到,就把你用过的那把和子弹都送给你吧。”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他和查理都被禁足在家里了,只有我能出来,家里的下人都怕我,妈妈也管不住我。”

她低头笑了笑,随即又转喜为忧:“不过父亲回来后,我也出不来了。事情如果闹大我估计也要出去避一避。”

她顿了顿,目视远方,“不过,不过你这一走,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见。”她的眼中竟然现出了一丝哀婉,这一刻秦潇简直有点看得呆了。

凯特很快回过神来,强打着笑容说:“不过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不是吗?”秦潇看着她殷切灿烂的笑脸无法拒绝地点点头。

凯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交到秦潇手上说:“这个是我送给你的,记得一定在我走之后打开。”

说罢,很洒脱的回身上马,对秦潇说:“记得一路顺风。还有你要是回清国的话,我的舅舅艾文森在天津英国公使馆任文化参赞,有事可以找他。一路平安!”说罢一蹬马镫骑马扬长而去。

她的声音随后在风中飘至,“记得随身带着我的礼物!”

秦潇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阳光透过树木在她身上打出了流动的光斑,凯特就在光影的流转间慢慢地远去,淡出视野,只剩下马蹄扬起的灰尘腾浮在斑驳的空气中。

他这才打开了纸袋,里面有一张照片,上面的少女在黑白的勾勒下英姿爽利,笑容明媚,不是凯特又是何人?

翻过照片,两行隽美的墨笔字跃将出来,“常相思,莫相忘。记此刻,忆一生。”

字间的字母线条仿似活动连接在一起,化作韧丝将他的心柔柔地围住,而他就像是陷入软沼中慢慢下沉。

(三)

直至傍晚时分,晋先予和钱千金才姗姗回转,神色也都显得阴沉,一问之下才知,原来伦敦全城已经挂满了悬赏通缉令,还有两幅嫌疑人的画像。

钱千金就问秦潇等人,难道他们这次夜盗还有其他人目击不成,秦潇努力回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在整个夜盗过程中有人看见过他们的脸。

这时盛思蕊突然说:“莫不是他?师兄你还记得我们昨日进了伦敦城西,就把骑乘的马匹寄放在那家华人开的客栈之中,当时是你和二师兄去的,那个小伙计可是见过你们的!”

秦潇这才恍然大悟。钱千金道:“看来英国警察局的能力还真不容小觑,这么快就查到如此细枝末节了!也是幸亏那小伙计估计英文不怎么样,那些西洋画师对画华人也没什么经验可循,那画像也就马马虎虎三分像个大清人样,要不我们还真难脱身而去!”

他边沉吟捋须,边踱来踱去,忽地一抬头对秦潇他们说:“现在最清晰的线索就是辫子了!为免露出马脚,你和烔儿就把辫子剪了吧!”

秦潇闻言略略一愣,这辫子他们来英国后一直未剪,李白安说是要他们记住‘身在异乡为异客,此身仍是大清人’,此时剪掉,不知……

想着便看向李白安,只见他微一思索,便坚定地说道:“事已至此,为求万全,剪就剪了,稍后心月帮你们重新收拾停当!”

钱千金一直服气李白安这种不拘旧俗、临时机变的性格,不禁点点头,又对众人说:“这只是其一。其二嘛,我们跑遍了中国城的各大药铺,发现各种活血散寒、化瘀痛痹的主要药材,像是三七、川芎、黄芪、当归、红花等等俱都无货。”

“听那些掌柜的说,上午刚来了一伙大户就在我们之前,将这些药材都抢购一空,如果不卖就要动手打人,只好倾数售出。我们也是没办法,只得买了些老山参、灵芝什么先给烔儿镇镇身,理理气。虽说这些东西的品相都差强人意,但也聊胜于无吧。”

李白安想了一下说:“莫不是那黑衣人一伙儿干的?”晋先予点点头,“我和钱先生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们真的像藏到了地底似的,周遭十里都没发现他们的蛛丝马迹。”

徐三豹怒道:“这群无胆鼠辈,买光了药材让人无药可医,又躲了起来让人无迹可寻,就是不敢痛痛快快地站出来打上一架,总是玩阴的算什么本事!”说罢,一脚跺了下去,脚下的地砖应声成了碎片。

钱千金哼了一声:“算了,别跟死物过不去了。没听李爷说嘛,单打独斗他都不是对手,你这莽夫就别乱撒蛮力了。”

徐三豹刚要发怒,晋先予止住道:“不过还有好消息,我从店家打听到了,在法国巴黎有很多中药铺药材全而多。恰好我们去了船务公司,直回大清广州的船最早要十日后才能出发,而明天就有一班取道法国多佛港返回广州的船,因为英国只是发船,真正的出发地是法国,所以票量充足,我们也就没多想,买好票就回来了。”

徐三豹问道:“那到了法国有时间去给烔儿买药吗?”“放心好了,在多佛港要停靠整整三天,什么时间都够了。”心月道:“那还等什么,等捕快带着小伙计前来认人就什么都晚了,大家赶快收拾,尽早动身!”

第二日破晓,众人收拾停当,赶了三辆马车直奔伦敦维多利亚火车站。

周烔被安置在昨天雇来的大车上与众仆一起,他吃了昨晚煎服的山参后气色好了一些,只是精神萎靡,身体虚弱,就躺着由仆人照料着。

众人再次进入晨雾中的伦敦,只见四周的人们不停地从雾霭的弥漫中穿梭着。

心月打开车窗,雾气瞬时弥散进来,她不禁叹了口气:“六年前我们从暮雾中来到这异乡的都城,今天又从晨雾中匆匆离去。倒是应了老佛爷说过的:缘来缘去,皆水花镜雾。可能真是冥冥中早就注定好了的。”

一旁的盛思蕊问道:“义母,这老佛爷倒是有学问的紧,这话说的倒像是佛家的谒语。”

心月笑道:“你这小鬼有所不知,老佛爷每天都批阅奏折,那些大学士、中枢阁臣们都佩服的紧呢。不过这话倒是宝应寺的住持虚明禅师在咸丰爷驾崩时说给老佛爷听的,他也经常念叨了。”

盛思蕊吐吐舌头道:“恐怕那些大臣们是怕她老人家吧。我小时可常听说这位老太后心狠手毒,杀人不眨眼的。”

心月作势打了她一下道:“别胡说,她老人家对我们下人可好了,对我就像亲孙女儿似的,这回到咱大清,我第一个就要去给她磕头请安。”

众人就在一片浓重的晨雾中无惊无险地登上了前往南安普顿的火车,下了火车继而雇车赶往码头。

此时车站码头都贴满了伦敦盗贼的画像,悬赏也高达两千镑。

可秦潇等人看了画像之后也都哑然失笑,心中暗想画成这样,这份高额悬红估计是没人能领到了。

待得邮船驶离港口已是日暮时分,落日如硕大的红丹一般沉入泥云污磅之中。

六年前他们离开天津港时也是落日时分,只是那次是向着日落的西方远遁。而这次他们则将迎着日出的东方而去,向着他们魂萦梦系的故乡而去。

(四)

平平静静地到了多佛港,船停三天待客。

众人下得船来,法国的天气是一扫英伦的阴沉闷湿、雾浓雨淅,绽放出一片春光灿烂,众人的心情也都舒缓了不少。

李白安和钱千金就提出要去巴黎买药,心月早就听说这巴黎的花花世界可是全球的时尚之都,也要去见识一番顺便给太后老佛爷李大人等买礼物。

李钱二人也意识到就这样两手空空回去也确实有欠礼数,再看看秦盛二人也是一副向往的模样,也就索性大度地让仆从留下照顾周烔,其他人同去。

此时周烔神志已经清楚了不少,一听错过如此游玩良机,很是懊恼。

倒是宋婉毓和徐三豹素来不喜扎堆儿凑热闹,便主动要留下来陪着周烔,于是余下人等就兴冲冲地一路启行。

李白安看着活蹦乱跳的盛思蕊和欢欣难掩的秦潇略有严厉地说:“按说你们犯下大错,害得大家被迫离家返国。你们应该受罚禁足思过,只不过不把你们带在身边,又怕你们在异国再捅娄子。你们此行务必谨言慎行,不得离众独行,你二人可明白?”秦盛二人连连点头似捣蒜,眼中却放着光。

众人乘坐的火车来到巴黎已过了晌午,到了之后才发现与之前预判的大有不同。

这巴黎的城区远比伦敦巨大的多,城市也因居住和功能划分成不同的区,若要去买药应去华人聚居的三、四区,要是购物游玩则要到七、八区或一、二区去,几处相去又甚远。

可是李白安却不敢再放任各个独来,索性全员一起一样样去办,虽浪费时间却换来安全。

幸得时间充裕,也就放慢脚步。秦潇和盛思蕊在学校都进修了法语,也就成了此行的向导。众人雇了马车,一路倒也顺遂。

这巴黎果然是名符其实的国际时尚大都市,穿各色衣装、操各种语言的比比皆是。初听之下,倒有十之六七不是英语,而据秦潇说竟有一半也不是法语。

李白安不觉深感怪异,就问钱千金道:“这些语言混杂的人都生活在一个城市,这交流起来岂不是十分困难?”

钱千金笑道:“李爷有所不知,巴黎地处欧洲腹地,往来商贸政治交往、过境取道的各地人等就俯拾皆是了。说到语言,这欧洲各国本就发源于几大种系,而各国语言又多以德、法、意等语系杂糅而成。”

“与我们中华的结构汉字不同,这西洋话本就是拼写读法,各国语言之间又都相互借鉴融合,所以听读写起来虽然乍识之下区别挺大,变化各有不同,但万变难离其宗。对于其邻国的话,只要细心琢磨,再稍加学习,日常沟通都问题不大。加之现今欧洲英、法、德、意、俄、西等国异常强大,各国人都对其中一二种语言有所熟习,所以其民杂处生活在一起也就没什么太大障碍了。”

“那我们汉话流传了几千年了,为何出了国门就没人听得懂了?”

“李爷这话可就问着了!想我汉语自创至今也有几千年了,文字写法由秦统汉规也有两千多年了。”

“但一来我华夏虽国土广袤,幅员辽阔,但北面白雪冰封,西去漫漫黄沙,南陲蛮夷莽林,东临浩渺深海,自古周围邻国非弱既顺,非盗则暴。”

“加之宋后历代王朝皆以富有四海自居,没几个皇上真愿意派人出去走走与他国交善,互易有无,都等着别国来我天朝上国朝贡。”

“虽然早在汉代就有了张骞、班超等勇闯西域,唐代又有丝绸之路的盛境,但也多为外族人对我华夏物产的依赖,多是我方等着他人入境来,自己却不需远去,再加之汉语言繁杂难习,这汉语不为人所习所用也就理所当然了。”

“不过也有例外:诸如朝鲜和日本就在唐时派遣了大量的遣唐使来学习汉语汉规,而这日本国名也是使者学习了汉语后,回国告诉天皇倭国的名称难听且有蔑视意味,才改名而来的。”

众人到了市中心就下了车,边聊边走就进入了一片华人区,钱千金接着说:“而今已时过境迁,自道光时鸦片一役国败,背辱求存,这西洋诸国与我大清实力高下立现,大清孱弱国民屡遭洗劫凌辱,这华人的地位也已一落千丈,而居于海外之人更是忍辱偷生而已。”

说罢指了指华人区街道两边,“大家一看之下,是否有刚为外人打劫过的感觉?”

众人顺势望去,街道两边房屋破旧凌乱,路上垃圾随处,所见华人也多半衣衫寒酸,行止也畏畏缩缩,见到外人来俱有惶恐之色。

李白安叹道:“国弱则民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时盛思蕊突然叫道:“咦!大家看,那块牌匾真是有些古怪。”大家顺指一看,只见右前方一处铺面外饰飞檐吊角,两边各挂一个石葫芦,门前立两尊石狮,店铺外是窗明墙净,在周围建筑中仿似独立鸡群。

只见门楣上挂一烫金大匾,上书‘吉庆堂’,下有法文翻译,最特别的是匾下方题跋上赫然写着‘崇祯十六年’的字样,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到此间竟有明朝的遗店。

钱千金掐指一算:“这店如是真的恐怕超过二百五十多年之久了,怎能如此历久弥新?”

心月说道:“到处找药铺,这都到了,又在外面看来看去不进去,赶快进店办正事要紧!”说罢率先跨入了店铺,一行人随后鱼贯而入。

药铺正对着的是满满的药柜和台面,一个留着短发的华人小伙计正在柜上忙着配药,左手边一五六十岁的白净男子正坐于桌后闭目养神,一看便知是这药铺的坐堂大夫。

还没等众人说话,那人眼睛突然一睁,站起来对众人拱手一揖道:“各位有礼。”听口音显是客居海外已久,汉语已经说得不那么对板了,那人接着说:“在下姓沐,是这家药铺的掌柜,请问哪位要看病?”

还不等众人答话,他便于人丛中一指钱千金,“想必是这位先生了,”说罢不由分说将钱先生拉至桌边坐下。

他右手搭住钱千金左手脉门,闭目沉吟片刻口中说道:“脉相沉细无力,尺脉虚弱,是阳气不足,肾气阳虚之象呀!”说罢睁目问钱先生道:“先生可有畏寒肢冷、小便清长、房事不能之状呀?”

钱先生面色顿时由白转青,甩手脱开,众人皆笑而不语。

那木掌柜见状忙辩道:“我于此诊病已有二十余年,未尝有过失手。难道不对?那请你伸出舌头我看看。”钱千金气得扭头离座。

晋先予笑道:“你这掌柜,这位先生尚未婚配,何来房事?小便的事我不知,但畏寒却是真的。”众人都哄堂大笑。

就是心月笑得有些扭捏,而盛思蕊却跟着笑得一头雾水。

李白安这才说:“沐掌柜,不是我们看病,这次来是给人抓药的。”接着将周烔的伤势情由简要说了一遍。

沐掌柜听完,沉思了良久道:“按这么说,这位后生受了很重的内伤,这的确不是一般药物就能治愈的。可是你们身在西洋,身边哪里来得这般中土武林高手呢?”

李白安道:“现在我大清已国门洞开,国人四处游走也不为奇,是吧?”

沐掌柜起身轻踱片刻方才定下身形说:“要说这伤就是回到了中土也是一桩疑难之症,更别说在这海外了。且不说对症,就是凑齐这药材都非易事呀!况且此等重伤如不及早治愈,他日更是难免不会留下病根呀!”

众人一听心理都凉了半截,本指望到这里能配齐药材,听他一说倒似没指望了。

(五)

这时掌柜突然脸现笑容说:“幸得你们碰上了我!”众人都被这一逆转转得没回过神来。

沐掌柜接着说:“各位在中土可听过我们沐姓?”李白安思量了半天突然恍然道:“莫不是南疆一带专治跌打损伤的名医世家沐家?”

沐掌柜满意地点点头:“小可正事沐家一支,先祖在明朝时就已经辗转海陆往返华洋各地做药材生意。谁知崇祯十五年出洋,两年后再回去便见水门码头已经改旗易帜了,一打听这江山已经由满人坐了,且已经封禁了海境。眼见得改朝换代,家也回不去了,只得一路返回,在这巴黎开了家新的医馆药铺,维持至今。”

钱千金有些不信:“你休要混说了,这两百多年,你们这中药材从哪里来的,如何维系?”

沐掌柜叹了口气道:“自药铺开张了以后,先祖凭着船上的余药艰难维持,每隔一段就会派人回去采置,但每次都只能海上走私商那里高价贩取一些,但也仅仅是维持。幸而到了康熙年间广东有了通办,我们的生意才能一直开将下去。”

钱先生还是不信:“我看你这店铺新旧也就像是过了几十年光景,怎么会是两百多年的老店呢?”

沐掌柜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呀!以前的老店在法国二月革命时被暴徒付之一炬,这家是按原貌在原址重建的。”众人听了这般缘由便不再起疑。

沐掌柜对,众人说:“几位请稍坐片刻。小德,还不快去给客人沏茶!”说罢转身去了后堂。

过了一阵他方才抱着一口雕花细作的黄花梨木箱子出来放在桌子上,找了块布抹去上面的灰尘,打开箱盖,探手进去掏出一口檀木小箱,只见这箱上雕着扁鹊问诊和华佗疗伤的图样,辅以鹤、鹿、松、柏等雕饰,雕工精美异常。

饶是钱先生久于李中堂府上也未曾见过,倒是心月见过大世面,小声说:“这跟宫里太后、皇上用的也差不多了。”

没成想被沐掌柜听个正着,他笑道:“还是这位姑娘有眼力!正所谓宝物配宝器,好马也须好鞍衬。这箱子本是祖上做太医时,明德宗皇上亲赐的,但箱子再精美,比起里面的灵药来还是不值一提!”

说罢,轻轻打开搭扣,缓缓掀起箱盖,屋里顿时被一团耀目的金红光闪得骤然一暗。

原来箱子里一排排整整齐齐地码着浑圆的赤红色药丸,这些丸药外面的蜡封似乎掺杂了金砂,在灯光之下,更是显得流光金彩,晃眼夺目。

见到大家惊得说不出话来,沐掌柜微笑地接着说:“这就是我沐家数百年秘方配制的内伤灵药‘归神丸’,有入骨透腑、驱淤通阻、归元扶正、接气续命的神效。自先祖辞远庙堂,归于江湖,便潜心钻研,创此神药。百年间,不知救了多少江湖豪侠的性命!”

钱千金虽也看的眼直,但还是出言相抵:“神与不神,都是你一言之谈。我也在江湖行走多年,怎地从未听说过?”

沐掌柜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说句不中听的,这药历来也只得当世顶尖的武林人物才配享用,凡夫俗子又怎能知晓呢?”

钱先生顿时火起,刚要反口,就听李白安道:“以前听家师说过,医世沐家有一味专治内伤的灵药,但因朝廷剿杀武林同道,江湖势衰,此药也随着一众先辈高手绝迹江湖,没成想在您这里得见了!”

钱先生一听这话,神态一转,笑了笑拱手道:“先生莫怪在下无知,请问这药是什么价钱呢?”

沐掌柜笑道:“谈价钱多伤风雅!所谓宝剑配英雄,神药寻有缘!看各位都是我中原故土人士,有缘相见,也就讨个彩头,让与有需之人了!”

说罢顿了顿,扫视了一圈众人,接着道:“那这随缘转让,我就做个人情,”双目忽地一闪,“黄金一千两!”

正在一旁喝茶的心月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差点儿呛了气,边咳边说:“好嘛……,京城,京城,一座前后几进,左右十几厢像样的大宅子也不过才万把白银,你这一箱药就快贵一倍了!”

秦盛二人倒是对这金价几何并不知晓,只是一见心月这等反应说明一定是贵得离谱了。

盛思蕊就说:“好个名医,趁人之危狮子大开口!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行情,我看这药最多就值一百两黄金而已,是吧师兄?”

秦潇也不懂行情,也没讨价还价过,虽然觉得价钱从一千直接杀到一百有些胡闹,像是坏了行市。但事当如此也只好跟着说:“是嘛,太贵了!”

谁知那沐掌柜闻听此言勃然大怒,大声道:“两个黄口小儿懂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也罢,我就与你们说说这药贵在何处!”

“其一,此药方为沐家世代掌医单传,现今世上你们除了我家找不到第二处;其二,此药所用药材极其珍惜昂贵。现朝不同前朝,大明的皇族虽酷好丹石之道,对珍惜药材却依赖不重。这大清却恰恰相反,整天拿救命的珍药当洗脸水、漱口水用,致使民间珍惜的药材价格居高不下。”

“就说这药中的一味百年雪莲,我是前后十年去了两次大清,花费达三千两白银才凑够所用。而其它药材的采置也是大费周章,所耗甚巨。我有此药方三十年来也才制得三十颗,这一千两黄金只不过就是个本钱,说是半卖半送毫不夸张。你们若是不信,也休要辱我清誉,还烦请移步他家,本店概不伺候!小德,送客!”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晋先予忙开口道:“沐先生请留步,小儿无知,先生莫怪。我家世代也有做药,深知这配药艰难。”

沐掌柜惊疑:“莫非这位先生也是悬葫世家?”其实晋家本是古巴中唐门一支,于毒药有颇深造诣,晋先予虽不会制药,但家传药理也是略知一二,便拉着沐掌柜坐下攀谈起来。

李白安见此空隙拉着钱千金走到一边小声说:“这些年我们也没用过金银,这千两黄金在这里值多少钱?我们还出得起吗?”

钱千金略一计算说道:“李爷,其实千两黄金就约同七千多英镑,换算成法郎是十七万五千,想那沐掌柜可能多与中土药商交易,所以开了黄金的价码。这钱若在平时我们是有的。但现在……”

李白安疑道:“怎地,当时出来不是拿了十万镑吗?这么快就用完了?”

他一向是把钱交由钱先生管的,从不过问钱粮。

钱千金哼了一声:“李爷莫不是把钱某当败家子儿了?自从来英花了一万五买了庄园,除去必要的添置,剩下的就全部存在银行生利息。家中的菜蔬禽蛋都是心月领着下人种养,基本自给自足,日常生活也十分节俭,银行的利息也能满足日常所需。”

“这些年来还剩下八万四千多镑,但是临行前我已将八万镑全部换成了汇票汇到香港汇丰银行,以供李大人支取之用。现在手头仅剩下四千多镑以供不时之需,谁成想这一次要这么多钱,这下可是捉襟见肘了!”

李白安点点头又问:“你看这沐掌柜所言是否属实?”他心知钱千金游走江湖多年,熟识五行八做,倘若有假也能看出些端倪。

钱千金略一沉吟道:“我看是八九不差,况且烔儿的伤势的确十分沉重,恐怕也别无他法。”二人商量已定就走回来。

钱千金说:“我们刚才多有冒犯,但我们的现钱只有四千多英镑,多的暂时也拿不出。先生您看怎么办?”

沐掌柜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一阵面露难色说:“这四千镑可值十六七颗药丸。也不是我不肯卖,但家父传方时曾说‘此药治内伤沉疴,三十颗为一疗程,哪怕是被大罗金仙打伤了也能医的好。’却从未说过因伤势不同服多少颗就行。我怕到时你们拿了药去,差服了几颗却没能完好,那岂不是人财两失,白白糟蹋了?”

众人一听也有道理,便都沉吟不语。沐掌柜看众人犯难接着说:“其实这剩下的药钱也不是没有办法筹措,那要看诸位想不想了?”李白安眼前一亮:“先生怎么说?”

沐掌柜绕着众人兜了一圈而后站在李白安面前说:“这办法对别人未必管用,但我看这位先生骨骼精奇,神清气猛,想必是武林高手。此间正有个恶魔在巴黎为非作歹,人人惊恐惧恨。警方束手无策,只得悬红五万法郎捉拿此恶,你们若拿住了他,我便打个折扣,再收五万法郎便将药全数卖与诸位。此一来,诸位即解了燃眉之急,又能为巴黎除此大害,岂不是两全其美?”

“那人是谁?藏匿何处?”李白安知道西洋人远不如他们的功夫厉害,便也心下大振,跃跃欲试。

沐掌柜转身从柜台里拿出一纸公告递到众人手中。只见上面画着一头戴大礼帽,赤裸上身,一身虬肌如同金刚大猩猩般,又如黑毛恶煞般的怪物,正在张牙舞爪。

盛思蕊随口翻译起了通缉文告:“恶贼海德,行踪不定。流窜至法,作恶巴黎。损毁公器,破坏私财。人神共愤,妇孺梦惊。躯猛身捷,军警无措。悬红五万,以资擒凶。”

钱千金笑道:“你这丫头,虽说的不伦不类,倒也像那么回事。”盛思蕊说:“以前我在大清,就见过衙门的海捕辑文上差不多就是这样写的。况且这法文原话还没我说的清楚透彻呢!”

此时正在柜台上摆弄各式药材的小德听到这文告却陡得一惊,连手中的量药小秤也掉在了地上。沐掌柜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这时秦潇说:“以前在英国就听说警方在通缉一个力大无穷、专事破坏的海德怪物,没成想他跑到法国来了!”

盛思蕊调笑了一句:“师兄,天下这么大,哪里不能去。我们都到巴黎了,那怪物怎地就不能来?”

李白安问道:“那此贼居于何处?”“无人能知。”“那我们怎么去拿他呀?况且我们后天就要离开法国,时间也不够呀?”盛思蕊很是愤懑。

沐掌柜呵呵一笑:“诸位莫急,那个海德专门喜欢有大事发生的晚上去捣乱损毁破坏。今晚就有一场大事,我看那恶贼一定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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