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萧遥听说了很多次。
但是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要这样做?”萧遥问他。
萧遥最后一次字出口,陆离说了句,“十万个为什么,烦。”
光怪陆离工作室的人都在门口等着。
比老板先出现的是躺在地上的萧遥,像是尸体一样僵硬。
方胖子低身探了探他的呼吸,叫阿盼过来,“把他给抬进去。”
阿盼不想,但是他还是照做。
Jolin摇摇头,“我就知道是这种结果。”
“你少说话,当心老板割你舌头下酒。”方胖子说。
Jolin吐了吐舌头,幸好,还在。
陆离一出现,几个人就上前“亲切”问候,“怎么样,累了吗?”
方胖子说道,“要是嫌麻烦,这种事让渡尘去都行。”
Jolin把陆离的外套接过,殷勤笑道,“老板的气色好像好了不少。”
陆离冷眼一扫,“我之前气色很差?”
Jolin拍到了马蹄子上,“额……更好了。”
“我饿了。”他说。
“做饭,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做好。”渡尘接过去说。
“好吵,他一直问东问西,我就给他弄晕了带回来。”
Jolin伸出大拇指,“老板英明。”
“你最近没出去吧?”陆离忽然问她一句。
“没有啊,没有,绝没有,外单都没跑,老板吩咐了,我怎么敢出去胡闹。”
“你说!”他问工作室的门。
那门化成一个小老头,“确实没有,九灵儿没有出去。”
“这还差不多,上去画你的画,别在这里碍眼。”
“好嘞。”Jolin往楼上跑。
比她更横的头儿回来了,她可不敢放肆。
“这是季度表。”方胖子双手奉上。
陆离边看边问,“解罪人他们把东西送来了?”
“是,他们家主给了萧遥。”
“嗯?”他从资料中抬起眼皮。
“好像是萧遥误闯进亢庄,碰见了他们家主。”
“那她对萧遥说了什么?”
“我问了,萧遥说小聂家主就把画给了他,也没说别的。”
“他不知道她是谁?”
“应该是,她没有告诉萧遥她的身份。”
“她怎么总喜欢打听我的事呢?唉……”陆离有点头疼,“我都跟她说了对她没有那个意思,她还死皮赖脸找和我相关的人打听。”
方胖子犹豫片刻,“她没问萧遥你的事,什么都没问。”
“唉,女人就是麻烦,一定怕我觉得她腻歪人,所以现在也不敢问了。”
方胖子想翻白眼,“明年她要去人间结婚。”
“what?得不到我,就随便找个人嫁了?”陆离吃惊。
“是她的那本《百怪通鉴》,她要和那本书结婚……”方胖子老实说。
“真的假的?”他丝毫不敢相信聂儿会放弃他,和一本书喜结连理。
“是真的,我问了他们的人。”
“怪我高看她了,一个年华逝去的老女人,果然耐不住寂寞,要委身给别人了。”陆离抚平眉头感叹。
人家比你小几千岁,方胖子心想。
“准备份礼物,我也得去凑凑热闹。”
“那个……她说,没有请柬不许去。”
在理解了她原来没有给他一份请柬后,陆离愤然,“搞什么,她没把请柬给我们工作室一份?”陆离把东西一甩。
方胖子将所有纸张资料都摞起来,整整齐齐。
“给了。”
“那还不给我拿来。”
“可是……”方胖子支支吾吾。
“拿过来!”
他打开请柬,“我——我——简直要血脉倒流,这小妞儿怎么会这么狠!”
请柬下特意标着一小行字,“陆离家主禁止参加。”
再看一眼请柬邀请的人,萧遥。
“她就见他一次,怎么会邀请他?!”
方胖子怕他把请柬撕了,收回来说,“可能是第一次见就喜欢这个孩子。”
“不可能!不可能!”陆离扯着方胖子的手,“给我找一份,给我找一份,快点,我要这个,我要去,别人都去,那其他家主会笑话我,给我找一份……”
他的小脾气又起来了,方胖子无奈,“我……属下想想办法……”
“不能是想想办法,我一定,必须,绝对,要参加!”
“头儿,你看,你跟人家也说不到一块儿,去了他们还——”他想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我知道的,你怕我排挤他们,我不会的。”陆离说。
方胖子觉得他把这句话的主谓宾颠倒了,一个人怎么去排挤一群人,但是他也不好纠正他,免得他更沮丧,虽然这种可能性对于他这种单细胞生物微乎其微,他也要保护他的积极性。
“我去找一份。”
“我就知道,你行的。”陆离心满意足地跑去后面吃饭了。
第二天早间新闻播放。
“于青海无人区失踪的**大学学生萧某某,已被发现尸体在距离出事点三公里的草稞堆后,出事学生只剩下一副骨骼,身份证和学生证等相关证件散落四周,警方初步排除了他杀嫌疑,据悉,当晚有大批狼群等猛兽出没附近……”
Jolin合上电脑,“看见了吧,在他们眼中,你已经死了,是个死人。”
萧遥挡开她的手,再次掀开了电脑,重新看了一遍新闻,“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还活着。”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那具身体已经死了,现在的你,才是光怪陆离工作室的一员。”
“我要见方老师。”
“他……有点事……”Jolin说。
无奈地想起了可怜的方老师还得给陆老头儿去搞一份请柬,一回来就不让人省心,这个魔鬼,就得多关他几天,让他长长记性。
“我说真的,我要见陆离或者方老师。”
Jolin奶声奶气凑近他,“见我也是一样的,你说吧,有什么难题我都能给你解决。”
萧遥推开她凑到耳边的头,“算了,问你等于白问,我自己去找。”
话不投机半句多,方老师随便回复了一句,“你看着办。”就什么都不说了,自顾自在一堆大小石刻中挑选。
他很想找到陆离问清楚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给他一个死人的身份,但是他也找不到陆离的踪影。
他忽然觉得这像是一场噩梦,怎么都醒不过来。
萧遥勉强挨走出大门,行不到几十步路,就已经感觉血气上涌,越是离开工作室,他那种难受的感觉就越突出。
最后甚至昏倒在地。
工作室外不再是艳阳高照,一滴滴雨水落在他身上,他记得清楚此时明明是夏季,可这天气却像是严寒天气,旷野寒风,简直削骨似的冻人。
他昏了几分钟,后来就被冻醒了。
萧遥竭力挣扎起来,脑子里昏昏沉沉,他想要回家,可他不知怎么才能走出去,或许,只要他凭着自己的努力走出去,他们就不会再纠缠他。
又走了几百步,忽听见一声鸣笛声,是汽车的鸣笛声,他心中一喜。
抬头一眼,四下已经是城市的模样,他就站在马路边上。
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一分钱,看这天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萧遥嗓子里干得冒烟,直觉向着一个路边摊走去,三三两两的行人坐在摊子边的小桌子小椅子上吃烤串,他却只觉得犯恶心,脑子里只有一个“渴”字。
萧遥问摊主能不能给他瓶水,摊主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丢给他一瓶水。
他三两下颤手拧开了瓶盖,咕咚咚一口气喝干了水,可嗓子里那种干涩和火热还是没有消散,这城市里的空气进入他肺中他都觉得干燥得不行。
如鱼离水,他喝再多水也不管用。
摊子上有个桌子坐满了人,离萧遥只有五六米。
那几个人正喝着啤酒,忽有一个人摔了酒瓶,一桌子五个人,登时分为两派在那里拼命打斗。
两边的人手里都拿着酒瓶子和塑料板凳。
他们斗红了眼,摊主和几个看客那里拉扯得动他们。
萧遥不准备管闲事,可在喝醉酒的人眼中,道路都变窄了,其中一个打架的人蹭着萧遥的肩膀去抽摊主放在摊子上的水果刀,刀刃上西瓜汁还没擦干净。
打萧遥面前经过,他眯起眼对着萧遥傻笑,“小伙子,跑远点儿,当心别溅了血。”
萧遥难受得大喘气,一边走开了几步,对旁边人说,“快报警,我没带手机。”
那几个人一听见报警,蹭蹭地瞅着萧遥。
“多管什么闲事,你这小子今儿是不想走了,是不?”
话声刚落,那把水果刀直冲着萧遥的脸飞来。
可怜他连站都站不稳,只能看着那刀子越飞越近。
距离他只有一厘米,刀子就被两根手指夹住了,但不是萧遥的手指。
萧遥仔细一看,是他。
穿一身松垮的白袍子,大夏天打扮得像是个修仙门派的幻想次元人物,活像是历史书上魏晋时期的颓靡贵公子。
左手拇指肚把吸管按在虎口上,右腋下夹着一个没开封的椰子。
笑嘻嘻地把刀子调转方向:“不知道这水果刀是切人头快还是切椰子快。”
听得那群人头皮发麻。
刀子蹭着刚才那个飞掷水果刀的男子过去,直接削下他一块衬衫的衣角。
陆离又笑说,“行了,没有什么看头了,都滚吧。”
那个挨削的人气愤不已,上前就要揪住陆离,朋友连忙按住,“别上前去了,看样子是练家子,别弄的一身伤!”
他听了这话,才停住脚。用手摸摸自己腰间缺的那个口子。
吓得避让几步,连声嚷道,“***,真倒霉,碰上个疯子***”
话没说完,吐了口唾沫,往地上一瞧,自己两颗门牙就混在唾沫里,当即吓得口吐白沫,两眼翻白。
陆离摇摇头,回头对萧遥说,“看吧,口舌不干净,这就是报应。”
众人吓得一哄而散。
陆离抬手和摊主说,“一瓶啤的,一瓶白的,快点儿。”
萧遥知道又被他缠上了,转身就要跑,可他动作迟缓,又好像是中了毒,浑身都不舒服,走也走不动。
陆离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他对面,萧遥即刻就动弹不得。
任凭他再怎么挣扎,也拖扯不动,萧遥彻底绝望了。
他本以为离开那里就能摆脱他们,现在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
陆离见他喘气喘得辛苦,松开他的肩膀说,“你知道螳臂当车,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吗?”
说着,他用那塑料软吸管扎开了坚实的,未被开启的椰子。
“喝吧,喝了这个你会好受一点。”还把吸管调整到萧遥的方向。
萧遥不信,死也不喝,他现在,谁也不敢相信了,更何况,这个人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他根本就分不清,他笑着,你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笑还是生气,他皱眉,你分不清那是嘲讽还是不屑。
陆离把头略点一下,“你真的已经快触碰到我的底线了!”
萧遥也不答话,侧着身体,一眼都不看他。
脸色却越发青紫。
陆离说,“脾气是有几分本事的人才能发,你,还不配。”
说完,一拍桌子,萧遥的嘴就自动张开了,陆离挥手一引,一股椰汁直接灌进了萧遥嘴里,他只能被迫着吞下。
喝完后,他像是大病新痊,渐渐能喘得过气了,也不觉得口干舌燥。
摊主等陆离说完话,抱来一个小缸,缸里养着几只小鱼。
其中有最大的,也只有萧遥的小指那么长。
陆离摆弄着小鱼儿指着笑,“看样子,也能吃了,长得还挺快。”
摊主摇头笑着接话,“这才养了几天,再让我养养,我给您养得比这……比那栋楼还大。”他指着远处的商业楼。
萧遥慢慢地回过神来,对比那栋楼和这几条小鱼。
忽然,他忍不住笑。
摊主看出了他的想法,“要不是有这缸子,现在把鱼儿放在你面前,一片鱼鳞都能压得你喘不过气。”
看着萧遥那种天真烂漫的笑意,陆离觉得尤其好笑,“我都告诉你让你凡事不要只靠眼睛,对了,给你的镜子,你没带着?”
旁边的摊主拱手问陆离,“今儿还吃话梅吗?
陆离没回他,影儿一闪,这两个人就不见了!桌上的鱼儿也不见了,桌面上几个闪着光的字,“拿回去加餐,去问渡尘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