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七
牧羊少年
听说胡人在这附近放羊，小乙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于是他也赶上一群羊，到村北山坳里去放。
初秋的山野，一片祥和安乐的景像，各种果实都成熟了，秋草长的有半人高，羊儿跑在里边几乎连头也陷进去了，羊儿低着头吃草，不是带着牧羊犬，他连一只羊也找不到。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歌声传了过来，像天边有百灵鸟在歌唱。不由的把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一大群羊儿走了过来，骑在马上放羊的的一个身着彩衣的女孩儿，她骑在马上放牧着群羊，还唱着动听的牧歌。
南飞的大雁--北吹的风--妹唱歌谁来听，歌声过天上的云哪-妹妹我--草原上的花一丛--
小乙忘记自己的初衷，被这个女孩动听的歌声迷住了。正是纵歌情怀的年纪，于是接唱道：
小妹的歌声真动听--唱上三天河水清--美丽的鲜花天上开哟--不知天上可有妹呀，人间美景胜天庭。
听见有人接自己的歌，那女孩儿赶着羊儿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了，只是谁也没看见，远远的，她身后的树林里，还有好多骑手在保护着她。可见这女孩儿身份并不一般。
女孩张望了一会没看见唱歌的人，于是接着唱了起来：
只听歌声不见人，我自唱歌我自听，饮水冷暖我自知，不要别人来点评，不知何人草丛里，听我歌声请报名。
小乙站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孩儿：
爱唱牧歌爱打柴，爱放羊你就过山来，我是村里的一牧童喽，放羊唱歌寄情怀。
那女孩骑在马上，笑着纵马跑了过来：那小野孩儿，你怎么放羊也不骑一匹马，羊儿要是跑了你能追得上？
听见叫他小野孩儿，小乙针逢相对怒道：小野丫头好没礼貌，你不过是放羊女，也没和我比试过，怎知道我就跑不过你？
反正你唱歌不如我，放羊也不如我。那俏女孩儿走了过来，直直站在他面前，他才把那女孩看清，那是个长的相当秀气的女孩儿，胡装皮袍包裹着她纤纤的腰肢，滑动的留海下是一张容长脸儿，两道弯弯的细眉下是一双杏核眼，似曾相识，是在哪里见过，难道是在梦里，看的他一时竟然呆了，忘记了和她说话。
看见一个男孩子站在一块石头上，那女孩儿也是楞了一下，然后热情陡增，却跳下马来，跑过来拉着他的手道：
我错了，我不该叫你小野孩儿，你怎么看也不像小野孩儿。
她真的不会说话，说的诚恳小乙却不肯息怒，一直绷着脸：你才小野丫头，你唱歌也不比我好听多少。
哈--我都不生气了，你还记仇？我再给你唱一个好吧？就算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说罢她把头一歪，头上的辫子往上一甩，开口唱道：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红红的花朵赛星星，雪莲是花里的王啊--花中之王雪莲的名。
你叫雪莲？听懂了她歌里的含意，小乙心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在他的记忆中另一个女孩儿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扉，他和她之间似乎有过一段不平凡的恋情，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就是想不起来。
她笑而不答继而唱道：山里高不过大青山，雪莲就是冰山里的仙，
雪莲开花人人爱哟--女孩的心事--谁能猜--
少年人心里藏不住事，一小会儿二人的矛盾就化解了，她笑着问他：你天天放羊，怎么也不骑匹马来，骑马比步行强多了。
我没有马。他看了她一眼：可是我比你跑的快，你信吗？
女孩才不服他：你保证撵不上我，不信？不信咱俩试试。
试试就试试，她不服气的站了起来，不过可得说好了，赢了怎么办？输了的怎么办？
我输了的话--她看着手里的马鞭：就把这鞭子送给你，你要是输了呢？送我什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里是空的，他放羊不用鞭子，他有两只牧羊犬，可是那牧羊犬也不是他是，是崔元甲家的。他不能用别人家的东西来打赌。
想着身上空无一物，只好红着脸说：要是我输了，我就背你，我把你背着送到你家门前，好吧？
第一次赛跑，她输了，她真的没有小乙跑的快，小乙轻轻松松就把她赢了，她红着脸把手上的马鞭子交到他手上。
看他接过马鞭满不在呼的样子，她气哼哼的抢过来：
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你知道吗？别不当回事。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是输不起想要回去吧？他笑嘻嘻的看着她：要不，你还是拿回去吧，别心疼坏了。
你是说我小心眼是吧？这次咱们不算，咱们再跑一次，如果你赢了，我就服输。
小乙知道她赢不了，于是让她先跑出一段，他再追，可是她又输了，他跑的真快，她从来没见过跑的这样快的少年，一次次总是输，她气得脸儿涨红，不行，这把不算，咱们再跑一次。
这次你先跑，我在后边追，我就不信了撵不上你。她信心满满，憋足了劲儿要赢他。
他知道必须让她一把，否则得把她气死，于是跑到第五次时，有意让她追上了。
她从后边抓住他，得意的双手抓着他的肩，小样啊，看你还跑不跑了--
你可输了，你可要守信用，把我背回去。
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他让牧羊犬把羊儿赶回去，他背着这个女孩儿向北坡走去。
她可真淘，伏在他背上还不老实，一会儿摸摸他的耳朵，一会儿摆弄摆弄他的头发。
她嗅着他身上浓重的气息，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下。
你的耳朵也太薄了，这样的耳朵都说怕婆娘--
你胡说些啥--他在心里腹诽，却装着听不见。
你的头发又细又软，都说这样的人，将来娶了媳妇，一定不会打老婆，对吧--
你们胡人的男人都爱打老婆，是吧？他反唇相讥。
她却没听出来，以诚相告：我们胡人男人都爱喝酒，喝醉了打老婆是常事，不过也有不打老婆的，比如我爹，就从来不打我娘，我爹对我娘可好了，可是他表面上不让人看出来，我们胡人都说不喝酒不打老婆的汉子不算真汉子，只有敢打老婆的男人才最受人尊敬。
她虽然身材挺高，却是细细的相当苗条的，一点也不重，他背着她走在芳草萋萋的原野上，落日的余辉把整个草原镀上了一层金色，只有远方群山才是黑黝黝的。
远远的，那群紧盯着她的那些人也悄悄隐到树林深处去了。
头儿，你怎么和那个放羊的胡女在一起？别人不敢问，崔元甲大着胆子前来问他，原来这一整天都有人盯着他放羊的事，他和那个叫雪莲的女孩子放着羊在一块玩的事大家都看见了。
你怎么不把她抓过来？有人问：胡人抓了咱们好多人，都抓去当奴隶去了，咱们也把她抓来，也拿她当女奴隶。
对--把她也抓来，当咱们的女奴隶。有人同声赞同的应着。
听说过吗？男不和女斗，穷不和富斗，人不和天斗，民不和官斗。小乙笑着驳回了大家的意见，多数人的意见并不见得就对，他自有自己的想法。这事吗？我自有用处。
再说了，她不过一个放羊的，咱们抓她有啥用？有本事你们谁抓一个胡人的大官，才算得真英雄。
众人哑口，再也没谁说话，第二天他又去放羊。
那个叫雪莲的女孩又来了，她赶着一大群羊，骑着一匹马，树下还拴着另外几匹。
她比他到的早，太阳刚出来不久，露水还没下去，她就赶着羊群来了，她来到昨天二人玩的地方，早早等在那里，等着他的到来。
直到太阳升到山顶，露水干透了，他才赶着他的羊来到这里，看见她在等他，他笑了。把手里的鞭子递还给她：嘿--是不是想要回鞭子？我也没真想要你的，吓唬你玩的，还给你吧。
她却不接鞭子，那把鞭子柄上镶嵌着和田玉，还有几块红宝石，能看出是件宝物，也许她是真的有些不舍得呢。
你小看人--她气得红了脸，不就是一把鞭子吗？我就送给你了，算得了啥？不信我再给你几把。她手里拿着另一把鞭子，是真正的放羊鞭，她气得在羊身上抽了一下，羊儿吓得跳着跑远了。
看他生气了不理她，她牵着马儿，笑着问：你骑马技术怎么样？也许不会吧？我来教你骑马好不好？
骑马？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哇，我骑马的技术可真不怎么好，趁这机会练练也不错。
恍忽间，他似乎也学过骑马，只不过学过，算不上真的会骑，谁教他的来着？他也差不多完全忘了，好像是一个叫姥爷的人教他的，他们骑过几回，他敢在马上直着身子跑几步，仅此而己。
游牧民族可不是这样，他们在马背上吃，在马背上睡，在马背上休息，马儿不可能把他们从背上扔下来，马儿就是他们的生命，是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