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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旁敲侧击(一)

翌日清晨,完颜宗熙在君悦客栈内洗漱用罢早膳,率福安与乌布苏等人走出君悦客栈,早有越州巡抚卢世荣派来一众官差抬来一顶轿子在客栈外恭候,为首的军士向完颜宗熙行礼说明来意,完颜宗熙听罢点头,福安躬身掀起轿帘,完颜宗熙弯腰登轿,众轿夫在前后十名军士护卫下起轿,向知府衙门缓缓而行,乌布苏骑一匹黑马在队伍后方跟随。

此时在距离越州城二十里之外,位于翠湖山上的於皇寺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分外的宁静详和,静寂无声,偶尔从远处山下农家小院里传出几声鸡啼。寺庙四周群山环绕,绿荫匝地,几缕阳光从寺门前几棵苍劲虬髯的松柏间隙中倾泻下来,一层薄薄的雾霭在阳光的照射下飘浮流动,寺门右侧是一片紫竹林,几只白鹤悠闲地在林间踱步觅食,寺门前的平地上,四五名青年僧人正在洒扫庭院,笤帚拂地发出沙沙的响声。

禅堂里间内檀香之气氤氲袅袅,方丈智省正盘坐在禅床上与一干僧人谈话,智省道:“智平,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到青龙节了,越州巡抚卢大人要到本寺办祭祀仪式,寺庙需要修缮,我昨日差你下山与田塘镇上的尚同木工坊郑掌柜商量相关事宜,此事结果如何?”智平道:“回师父,郑掌柜已应下,只是推说最近很忙,说我们寺里的修缮工程量不小,还要再添置采买一些物料方可,但这些物料笨重,上於皇寺的山路斜坡多,而且比较陡,崎岖陡峭,物料想要运上山,很艰难,他们工坊里人手不够,希望寺里能派些人手前去帮忙!”智省道:“此事好解决,你带一二十名僧人前去帮忙便是!”智平应了一声。

智省转身对站在一旁的正言道:“正言,你与智平师兄二人一同前去,平时寺里账目向来由你掌管,采买物料肯定要涉及钱物账目核算,还是你和他们一同前去,比较稳妥!”正言斜眼瞟了一眼智平,点头应了一声。智省又问道:“正言,越州巡抚卢大人应允拨予我於皇寺的银两分拨到位了没有?”正言道:“回师叔,越州府衙应诺所拨付之钱款业已收到,但是只拨了六成,越州府主簿说剩下的银两要等半个月之后再行拨付!”智省点头道:“朝廷目前所拨之银两用来支用寺庙修缮,够用吧?”正言道:“够,没问题。”智省道:“那好,此事就交与你和智平二人去办,你们带二十名弟子一同下山协助尚同木工坊采买运输物料,我许你们三天时日,下山后须严守寺规,谨言慎行,不可为非作歹。”众人应诺。

智平正要答应,突然屋外由远到至近传来一阵吵闹喝骂之声,智省问道:“正容,外面出了什么事?”一名叫正容的小和尚推门进来答道:“回师父,那姓朱的无赖又来了,在寺庙厨房里偷吃偷喝,还把厨房搅得乱七八糟,被师兄们当场捉了现行,结果那朱无赖翻身上房逃走,正在和众师兄们对骂!”智省道:“‘无赖’?你们可是说朱嗣久施主?”正举道:“正是!”智省道:“和尔等说了多少次,此人不是什么‘地痞无赖’,乃是我於皇寺的贵人,尔等必须以礼相待,须尊称朱施主!”智平道:“方丈,这人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游手好闲、坑蒙拐骗的无赖!偷奸耍横,上我们寺里小偷小摸,早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目无法纪,屡教不改!等我率几名武僧将其拿下,送到山下官府治罪!”智省喝道:“不可,此事我自有处置!”说完智省起身下禅床,携众僧人一同走出屋外。

但见那朱嗣久站在屋顶,左手拎着一壶酒,右手惬意地往嘴里送着一颗颗花生米,一边嚼一边和庭院里的几个和尚对骂。智省冲房上拱手道:“朱施主,不知我寺里的酒菜可中施主之意么?如朱施主满意不够的话,贫僧可以吩咐寺里给施主再多备一点奉上!”朱嗣久听罢连忙拱手还礼,嘻皮笑脸道:“智省师父好,不敢不敢,在下还礼!——这才对嘛!不就是一壶酒,一碟花生米的事儿嘛?出家人不都是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嘛,瞧你们这帮和尚,为几盘菜,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眼红脖子粗,瞧把你们一个个心疼得!”

“谁不知道你们於皇寺财大气粗,是吃朝廷俸禄,吃皇粮的?百姓施舍的那点香火钱,只是九牛一毛!你们至于吗?还是主持胸怀高,不一样!——至于这菜的味道嘛,小爷尝起来还行!就是这花生米的味道稍微咸了一点,可能主勺的师父最近肠胃不好,脾虚,可以理解,下次注意点就行了!至于再加菜嘛,那就用不着了!小爷我担待不起,也怕你手下的徒弟们心疼!——小爷我现在已经酒足饭饱,多谢智省主持美意!”

正举在楼下指着朱嗣久的鼻子喝道:“好个厚颜无耻的泼皮无赖,还真把於皇寺当成是你自己家了?小心我等捉你送官法办,送你坐水牢!”朱嗣久在房顶上听了叉着腰笑道:“什么?正行秃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说小爷我朱嗣久是‘无赖’?我没听错吧?真是笑死人了!你摸着良心问下你自己,你配吗?就你干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也配叫出家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以为你背人干得那些龌龊事儿,小爷我不知道!你表面上人五人六的是出家僧人,实则吃朝廷俸禄的鹰犬,於皇寺庙里的和尚们、主持不敢惹你,怕你,小爷我可不怕你!你这秃驴从来不守清规戒律,要论德行,你还不如小爷我,哪天若是惹恼了小爷,小爷我把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的老底,当众给你抖了出来,有你好看!”

正举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骂道:“无赖、地痞、流氓!你给我住嘴,休得血口喷人,毁我佛门弟子清誉!”朱嗣久笑道:“‘清誉’?说得好像你有‘清誉’一样!唉,这年头,脸皮厚,则无敌啊,在下委实佩服!”智平对智省道:“师父,我等佛门清净修行之地,岂可被这等泼皮无赖搅扰亵渎?等我上房擒拿此贼!”说罢欲施功纵身跃上屋顶,却被智省一把拦下,喝道:“智平,切勿动手,万万不可!”

朱嗣久正在屋顶得意洋洋,欲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但见智愚走进来从众僧中探出头来,问自己道:“朱施主,智愚有礼,不知昨天你那个朋友——”朱嗣久一听不禁头顶冒汗,未等智愚说完连忙打断道:“多谢智省方丈馈赠酒食,小爷现在突然想起点急事,就此告辞,下次再会!”说罢从几幢房顶纵跃而去。智平自言自语道:“奇怪,这无赖刚才怎么赶都不走,现在怎么突然火烧屁股一样灰溜溜地走了?”众僧人也顿时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仍在背后叫骂不止,智省捋了一下胡须,转头瞅了智愚一眼。

越州街道上,大概半个时辰后,众轿夫抬着完颜宗熙来到越州府衙,门口衙役大声喊道:“越州府衙到——,完颜大人到——”,有军士掀开轿帘扶完颜宗熙下轿,越州巡府卢世荣已率手下众官迎接上来,卢世荣拱拳施礼笑道:“完颜大人大驾光临,我越州府蓬荜生辉,卢某迎接来迟,当面恕罪!”说罢卢世荣身后众官跪倒一片,齐呼参见参政大人。完颜宗熙双手扶住一名跪在最前面的文官道:“众位越州官员免礼平身,众位勤政爱民,报效朝廷,劳苦功高,本官此次奉命南巡,顺便受圣上之托,替圣上看望慰劳诸位,诸位请起!”

完颜宗熙又对卢世荣道:“卢大人,本官此次奉圣命南巡,原计划行程内并未包含越州,此番来越州是临时生变,多有讨扰!”卢世荣笑道:“完颜大人太客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我都是朝廷命官,一切皆以社稷公事为重,何谈‘讨扰’二字?——再者,你我二人数年未见,卢某心里也正想念得紧!”完颜宗熙笑道:“我此行来得甚紧,之前也未曾料想到会来越州,因此临行前未曾与阿合马大人辞行,否则他定当有一些手信礼物托我捎带与你,甚是为遗憾!”卢世荣笑道:“有劳完颜大人操心挂念,无妨,我和阿合马大人一直有书信来往。阿合马大人现在年事已高,下官欲进京探望一直没有时间机会,不知完颜大人所见实情如何?”完颜宗熙道:“阿大人身体尚称健朗,圣上也十分器重倚赖,常蒙召见,共议国事,乃圣上之左膀右臂。”卢世荣笑道:“如此说来卢某我就放心了。——叙旧之事不急,敢问完颜大人,此行究竟有何变故?莫非与我越州有关?”

完颜宗熙正要答话,一白衣少年从人群中快步走了过来,跪倒完颜宗熙面前,施礼道:“小侄卢子骏,参见伯父大人!”完颜宗熙双手相搀道:“贤侄免礼,数年不见,子骏现在越发出落得英俊威武,一表人才了!”卢世荣笑道:“完颜大人谬赞了,犬子子骏每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只好与一些江湖武林人士厮混,舞枪弄棒,上不得台面!”完颜宗熙向人群扫了一眼,向卢世荣问道:“卢大人,怎么不见你的掌上明珠芳琼丫头?”卢世荣笑道:“大人休提那疯丫头,整天疯得没形!今日随老母上香去了,晚上便可回!这几天得知完颜大人要来,一直吵闹要见见玉珠、润圆!”

完颜宗熙笑道:“我此行公务甚急,因此那两个丫头并未同行,芳琼丫头可能要失望了!”汪怀隆道:“完颜大人一路风尘仆仆,旅途劳顿,此地非讲话之所,请进内宅奉茶详叙!”完颜宗熙点头,和众人一同步入内宅,打量了一下四周站立的越州官员,对卢世荣道:“卢大人,本官此次越州之行,因贪恋沿途山川美景,耽搁很多时辰,以累各位越州军士、官员久候,今日又烦劳诸位大人在此等候迎接已久,本官内心甚为感念,烦劳请卢大人将你身后的越州官员引荐于我!”卢世荣点头称是,转身将一众越州官员分别引荐于完颜宗熙,双方互相施礼。

卢世荣欲命仆人献茶,被完颜宗熙摆手拒绝,完颜宗熙道:“卢大人,本官此行极为紧迫,不必拘于俗常礼,正事要紧!”卢世荣应诺,下令遣开众丫环佣人,然后对身后的军士道:“严守府门,我等议事未完,未出此厅之前,任何人未经通报允许,一律不许入内!一一完颜大人,我已经按你的要求事先将越州核心军政官员召集到此,请完颜大人明言训示!”完颜宗熙点头,环视了一下众官,正色道:“诸位,本官此次到越州并非为赏光闲游,实有重要公务!”众官面面相觑,别里台道:“完颜大人,我等不知朝廷有何大事,请大人明示!”

完颜宗熙道:“本官此次奉圣上之命东巡,实并无来越州之计划,本官行至宣州之时,圣上突然差驿官送了一封紧急信函,与越州关系重大!信函中说,京城上月抓获一个反元复宋的余党,其两名反贼当场横剑自刎,还有一名反贼把一封密信撕得粉碎,等我军士将密信夺下之时,只剩下几块残破不全的碎片,我军士将此反贼绑了起来,不料那人趁看押军士不留意,以头撞墙而亡,因此这封书札成了追查的唯一线索!”说罢,完颜宗熙从怀里掏出那枚密信残片,上面仍沾有丝丝深红色的血渍,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无法辩认,最后的右下角数字隐约可辨,为‘速到越州相会’!”

卢世荣接过密信残片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将密信碎残片交与众官传阅,卢世荣道:“这说明,在我们越州境内,有一个反元复宋的地下组织!”完颜宗熙道:”正是,卢大人所料和朝廷推测相符,所以事关重大,因此圣上派驿官连夜传信于本官,让本官专门绕行越州,和卢大人及众人说明通报此事!”卢世荣拍了下桌子,大声喝道:“反了,反了,在卢某越州治下,居然还有人胆敢造反,意图反对颠覆朝廷,这还了得!”

完颜宗熙用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停止议论,正色道:“诸位也不必过于激动,此事也实属正常,我大元入主中原时间尚短,根基尚不牢固,取中原之地易,取中原士人之心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目前个别地方仍然有些残余反叛党,也不足为奇,此事与诸位无关,圣上和朝廷绝无见责之意!”完颜宗熙说完端起桌子上的茶饮了一口,继续道:“本官此次绕路前来越州正为此事,圣上传谕嘱托本官务必晓谕诸位,尔等需高度重视此事,务必将此地下反党悉数破获缉拿,不可遗漏!”

“但是,本官代表圣上和朝廷,对诸位还要郑重地提个要求:查办缉捕越州境内反党,务必尽量地下隐秘进行,不可大动声势,闹得满城风雨,不可使越州城出现恐慌,影响越州百姓正常生活。——更不可大动刀兵,大肆杀戮,首恶重办,挟从者一律从轻!”众将跪倒道:“是,下官遵旨!”完颜宗熙又道:“我此次东巡任务甚紧,无暇在越州盘桓,明天逗留一天,后日便要继续启程,下官离开之后,朝廷会另外派特使与尔等沟通协调,到时尔等须紧密配合,随时将相关进展和重要情况上奏朝廷,绝不可仓促草率行事,须上下商量决断!”

这时从外走进一名军士,启禀道:“诸位大人,现有京城前来的驿官求见完颜大人,已在外面等候多时!”卢世荣道:“快请上差!”一名驿官走进里屋,施礼后从邮袋里掏出一道信函交与完颜宗熙,众人感觉好奇,纷纷凑了过来,气氛顿时有些凝重。完颜宗熙接过信函拆开,看了几行眼眉慢慢舒展起来。卢世荣道:“大人阅读圣上手谕,我等是否应该回避?”完颜宗熙笑道:“诸位不用紧张,圣上没交待什么特别之事,只是听下官经常念叨中原,十分向往,临行前嘱托让我将沿途风光和所见所闻全部记录下来,十天一封写好奏折上呈与他,近日公务繁忙,已过错过了几日,催我而已!”

卢世荣笑道:“圣上仰慕越州中原,越州蓬荜生辉,幸甚!烦劳完颜大人回信上呈圣上,下官和越州百姓欢迎圣上日后移驾越州!”完颜宗熙笑笑点头,将信纸塞回信封递给福安,对众人道:“下官此次奉皇命,重任在身,行程安排紧促,该交待的公事已经说完,如何落实完成,就要拜托有劳诸位了,时间已不早,各位请回!”说完众越州官员纷纷施礼退出中堂。

完颜宗熙和卢世荣二人同行,完颜宗熙笑道:“卢大人,圣上催某回信甚急,某想借大人书斋及文房四宝一用,不知肯割爱否?”福安在一旁插道:“大人,我们随身行李中备有文房四宝,无须烦劳卢大人。”完颜宗熙摆手笑道:“福安,这就是你孤陋寡闻,有所不知了,你哪里知道卢大人书斋的妙处!卢大人也是风雅之士,收藏了不少古玩文画,本官现在也不过是假公济私,借给圣上回信之名,借机瞻仰一番而已!听说卢大人书斋里有难得一见的各种古玩字画和上好端砚、宣纸,我等随身携带备用之物皆是寻常的俗物,岂能与卢大人书斋里的物件相提并论?”卢世荣笑道:“完颜大人谬赞了,岂敢,岂敢!——既然完颜大人抬举愿意赏光,下官岂敢不从?——不过,小女芳琼昨晚在书房习画,所以现在里面有些凌乱,有劳完颜大人稍等片刻,我差下人先去打扫一番。”完颜宗熙点头。

於皇寺内,方丈智省吩咐完毕之后,智平、正言等一干僧人转身退出禅堂,正举凑到正言身旁,小声问道:“大哥,我们真的要和智平他们一起同行,前去尚同工坊?”正言白了正举一眼,转身对智平道:“师兄,方丈吩咐我们一同下山,但我突然想起还有点重要的活没做完,可能还要耽搁一会儿,不如你我二人率队分开而行,请师兄先行一步,我等随后便来,在田塘镇上会和,你看如何?”

智平道:“无妨,正言师弟忙完寺中之事,宜尽快动身,不可误事!”正言道:“师兄尽管放心!”说罢智平和正言分成两拨散开。智平率智愚等几名弟子刚走出片刻,突然从正言离开的方向传来一阵轻佻的哄笑,有人喊道:“终于有机会下山了啦,整天在这鬼地方拜佛念经,清汤寡水,把爷儿可憋屈死了!”一名叫智悟的小和尚鄙夷地摇摇头,小声嘟囔道:“阿弥陀佛,这伙人成何体统,哪有个出家人的样儿?也不知道智省方丈究竟为何要收留这一干人在寺中——”智平立即打断,喝道:“智悟,静坐多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做好自己本份,休得多言!”

此在离於皇寺三十里外的翠湖山庄一处隐蔽小庄园的房间里,气氛凝重肃穆,两边墙壁挂满白色帐幔,桌前摆着两个牌位,墙壁上左右各挂着两幅字,左边为“视死如归”,右边为“还我山河”。旁边几名女子掩面而泣。为首的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名叫韩泽韬,正在宽慰几名妇人。韩泽韬道:“两位弟妹,两名位兄弟为光复大宋前往京城报信,不幸泄露为元人所捕,视死如归,以身殉国,英勇壮烈!我山庄上的众兄弟定会继承先辈和两位兄弟的遗志,一定要驱逐元鞑,复我大宋!——两位弟妹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办好两位兄弟的后事,两位兄弟的后人将由我翠湖山庄抚养成人,视如己出!”

韩泽韬说罢,厅外有人喊了声报,随后走进来一名弟子,那弟子拱手道:“启禀韩庄主,帮中派出去的弟子,有越州城内的最新消息回报!”韩泽韬道:“快讲!”那弟子答道:“帮中外面的兄弟探听得知,说元帝派来一名朝中特使,侯兄弟在越州城内的一个酒楼上,亲眼看到这名特使。此人绕道而行前来越州,召集多位越州官员密议,行踪十分诡密,可能与我翠湖山庄信使在京城被捕一事有关!”韩泽韬道:“可探听得此特使姓甚名谁?”那人答道:“据说叫完颜宗熙。”韩泽韬道:“完颜宗熙?帮中可有兄弟知晓此人背景来历?”

旁边一须发皆白的老者范士弘道:“回庄主,小老儿倒是对完颜宗熙此人略有耳闻,此人原本是金人,后先辈投元,此人精通深谙我中原汉学,颇受当今元朝皇帝器重,完颜宗熙据说是当今皇上的身边的宠臣,辅佐元仁宗帝,算是股肱之臣!”韩泽韬道:“原来如此,看来这完颜宗熙并非是等闲之辈!命帮中的兄弟们继续查访,有任何最新消息,随时通报!叮嘱兄弟们务必小心谨慎,不可暴露!”韩泽韬又命帮中其它弟子带几位妇人下去歇息,好生安抚,之后邀范士弘步入里屋。

韩泽韬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于范士弘,问道:“范二伯,你认为完颜宗熙此次来突然前来越州所为何事?会不会与我翠湖山庄有关?”范士弘听罢沉默不语,满脸凝重。韩泽韬道:“范二伯无须有任何顾虑,有话但请直说。”范士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叹了口气,道:“目前的事态很明显,我估计十有八九,我们翠湖山庄差往京城联络的信函内容泄露了,有可能是帮中弟子熬刑不过,交待了内情,或者也有可能是我们递与京城的书信,落到了元人手里,这就麻烦了!”韩泽韬道:“第一种可能性不大,但第二种可能性——,倒是有,听帮中回来的兄弟讲,信使被捕之前,把信函撕成碎片,吞入肚中,但是也不排除被元人抢到些碎片,看到些只言片语,从而顺藤摸瓜,查到越州的这种可能性。”范士弘道:“韩庄主所言极是,完颜宗熙突然改变行程,绕道而行,这么快就来到了越州,足见其并非寻常之辈,可能不太好对付!”

韩泽韬道:“范二伯无须过虑,估计完颜宗熙也不可能久留越州,我们在青龙节的行动已经谋划很久了,已经弓在弦上,不得不发,成败在此一举,我韩某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为光复我大宋,不惜粉身碎骨,舍身成仁!”,说罢眼角渗出泪来。范士弘道:“韩庄主对我大宋之忠义,可昭日月,但目前的现实情况是敌强我弱,我等切不可意气用事,鲁莽行事,必须从长计议!”韩泽韬哽咽着点点头,对范士弘道:“范二伯,论年纪,论资历,这庄主委实不应由我来做,但韩某重任在肩,义不容辞!蒙诸位器重,韩某新任庄主不久,如日后处理帮中之事,有鲁莽不当之处,请范二伯一定当面指正!”

范士弘听罢,双膝跪地,拱手道:“韩庄主言重,小老儿担待不起!我范某和父辈此前深受韩将军和朝廷的恩泽,国仇家恨没齿难忘!光复我大宋宏图,范某必定以死相报,辅佐庄主!”韩泽韬双手相搀,又从墙壁的皮囊里抽出一把匕首递于范士弘,道:“范二伯,我天祖韩世忠自幼出身家境贫寒,自从军后,虽经大战黄天荡、破银州、擒方腊、解救高宗帝,为大宋立下汗马之功,后封福国公,然一生清贫,宋亡后到了我父亲这一辈,也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轮到我这一辈,无能不孝,已将先祖遗传之物遗失得十之六七了,这是我天祖韩世忠当年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我韩家一直珍藏传承至今,现赐于二伯!”范士弘推谢一番,最后将匕首揣进怀里,二人闲聊片刻后分别。

韩泽韬刚进屋,一名弟子前来通告,说潜伏在正一派的弟子胡连成求见,韩泽韬道:“胡兄弟不是随正一派的一清掌门和莲花门的赵掌门前往京城了吗?怎么这快就回来了?快请他进来。”说罢一名穿便服的年轻道人走进屋内,此人正是胡连成。胡连成向韩泽韬施礼,韩泽韬请胡连成落座,吩咐旁边帮中弟子倒茶。韩泽韬问:“胡兄弟,你不是随同两位掌门前辈前往京城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胡连成道:“回韩庄主,一清师父行至半途,临时差我回来取两部重要的经书,然后再赶到京城会面。”韩泽韬道:“是两本什么经书,这般紧要?”

胡连成回道:“回庄主,所取之书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一本是《道德经》,另外是一本叫《武宫棋谱》的围棋谱。”韩泽韬点头,又问道:“关于这次朝廷邀请一清掌门和赵掌门传教,你们还探听到什么没有?”胡连成道:“别的倒没有,只是听说这一次朝廷礼遇规模会特别高,会派朝廷要员出面接待。”韩泽韬问:“这也不是什么新花样儿,元人的老伎俩,惯用手法!当年元主铁木真召见全真派道长丘处机、忽必烈召见正一派道长张宗演,表面上也是礼贤下士,实则包藏祸心,意欲分化我中原武林,收买人心而已!”胡连成、侯大海二人点头称是。

韩泽韬呷了一口茶道:“胡兄弟此番前来,肯定并非只为通报此事,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胡连成听罢,突然双膝跪地道:“没错,韩庄主,最近我们得到一个消息,元朝廷大员完颜宗熙来到了越州,此人和完颜宗弼一族颇有瓜葛,是一丘之貉,与我大宋、翠湖山庄有不共戴天之仇!胡某请求韩庄主下令,集合帮中兄弟一起半路截杀此贼,以慰大宋将士英灵!”韩泽韬站起身,来回踱了几圈,沉吟了一会儿,正色道:“不可!切不可因小失大,打草惊蛇,我们在青龙节的行动已经策划很久了,目前敌在明,我在暗,我们行动有先发优势,如果这次刺杀完颜宗熙,无论最后是否成功得手,越州府就会提高警惕,加强部署防范,我们再想行动就难上加难了!”

侯大海听罢猛地一跺脚,叹气道:“唉,韩庄主,那完颜宗熙老贼老奸巨猾,这次临时来越州,身边随护不多,刺杀机会实在难得,可谓千载难逢!如果我们此次不下手,放完颜宗熙离开,以后再想有机会下手,就势比登天!”韩泽韬道:“侯兄弟、胡兄弟,你们二人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请不要焦躁,操之过急,你们现在要明白,我们现在要对付消灭的敌人不是完颜宗熙一人,即使这次成功刺杀了完颜宗熙又如何?朝廷很快又会再派来一个完颜宗熙,对反元复宋大业并无益处,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我们要就不出手,出手就必须要打到元人要害七寸!”胡连成、侯大海二人听了只是低头,不断唉声叹气。韩泽韬好生安抚,掏出五两银子递与胡连成,吩咐早日回山,时间耽搁长了会引起正一派中弟子的怀疑,一定要和正一派内的师父和师兄师弟们处好关系,不可暴露,正一派内如有任何风吹草动,或者探听到有价值的消息,务必及时通报。胡连成接过银子拜谢,和侯大海悻悻而出,韩泽韬送出门外,吩咐侯大海再送一程。

越州卢世荣府内,卢世荣吩咐下人打扫好书房,便邀请完颜宗熙一同前往。正欲前行,突然有越府差人来报,说有紧急公务请卢大人裁处,卢世荣拱手向完颜宗熙道歉,完颜宗熙笑道无妨,请卢大人以公事为重,勿以为念,我一人前去即可。卢世荣差丫环秋菊带完颜宗熙前去书房,好生伺候,不可怠慢,转身告辞而去。完颜宗熙转身随着秋菊迈步来到书房,秋菊推开房门,请完颜宗熙进去自便,笔墨纸砚已经提前安排妥当,屋外有执事的下人,如若缺啥少啥,只要招呼一声就行。完颜宗熙点头,说了声有劳秋菊姑娘,便和福安一起走进书房。

整个书房大概四丈见长,三丈见宽,整体上古色古香,靠近窗台的桌子上摆着一只香炉,里面点燃插着三只香,香气袅袅。左手边有一个大书橱,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书籍,东墙上挂着五六幅字画,完颜宗熙的目光顿时被这些吸引住了,不禁快步上前。最左是一幅赵孟頫的胆巴碑楷体书法作品,中间是一幅钱选的山水图,第三幅是李公麟的《洛神赋》的临摩本,第四却是一幅腊梅雪景图,福安笑道:“老爷,我是个粗人,这上面名师大家我一个都不识得,唯独这一幅作品的作者叫元好问,我却识得。”完颜宗熙笑道:“元好问世称遗山先生,太原秀容人,自幼聪慧,儿时有神童之誉,曾任国史院编修,官至知制诰,是令世人景仰的一代大学问家,你是如何识得的?”

福安笑道:“小人怎会识得?全是托老爷那两位小姐的福罢了。玉珠小姐平时喜欢舞刀弄剑,但偶尔也和润圆小姐一起读书写字,但润圆小姐读书习画素喜安静,嫌玉珠小姐吵闹,叽叽喳喳,便不愿和她一处,总是隔着一个房间,玉珠小姐生性活泼爱热闹,捱不住冷清,感觉很乏味,有时我帮老爷传话,或者路过书房,玉珠小姐就会拉我进去,教我读书识字,我说我不识字,玉珠小姐说没关系,我教你。所以托两位小姐的福,我也识得了几个字。润圆小姐有时也和玉珠小姐一同习画,她也很喜欢元好问,润圆小姐也画过他的画,教过我他的诗,我现在都还记得几句:春风花柳日相催,淅江梅,腊前开。开遍山桃,恰到野酴,后面的,小人委实记不得。”

完颜宗熙接道:“商岭东来三百里,红作阵,绿成堆。半山亭下钓鱼台。拂层崖。坐苍苔。林影湖光,佳处两三杯。寄语玉溪王老子,因个甚,不同来。”福安笑道:“正是,润圆小姐读了这首诗对中原江南、浙江一带向往不已,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去中原江南看看。”完颜宗熙笑道:“那两个小丫头,真真被我宠坏了。”第五幅作品却是一张唐代仕女图,笔墨未干,福安道:“这可能是卢大人府上人自己的作品,为什么总感觉这幅作品有点奇怪,人物脸型,轮廓倒很飘逸流畅,但很多细节却有些不自然?”完颜宗熙笑道:“很明显,此画并非一人所作,定是卢府中的画师画了一半,另一半多半是芳琼那小丫头补画的。我在府上写字作画的时候,润圆、玉珠两个小丫头也是经常如此,淘气得很,还毁了我不少佳作,没办法!”福安笑道:“原来如此。”

完颜宗熙说罢转身来到书橱,只见里面摆放大部分都是史书,欧阳修、宋祁所撰《唐书》,《五代史记》,还有一些正在编撰中宋史的底稿。福安道:“现在朝廷已经开始修宋史了吗?此是何人所作?”完颜宗熙道:“‘修史’二字,谈何容易!过程会非常繁琐漫长,据我所知,朝廷史官和民间学者现在已经开始搜集编撰一些宋朝史料底稿,工程十分浩繁,极为难得!”完颜宗熙拿起随手翻了一页,正是宗泽的传记。

片刻之后,完颜宗熙见时日不早,便转身来到书桌旁,但见笔架挂了四五支大小不一的毛笔。完颜宗熙取过一支,打量把玩了一会儿,又手掂量了一下旁边洁白光泽的纸,笑道:“湖州历史文化底蕴浓厚,笔墨纸砚实乃一绝,诚不虚言。”福安见状,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帮完颜宗熙铺纸研墨。

完颜宗熙撩起袍摆,端坐在书桌前,捋起袖子,持笔开始刷刷点点,福安问:“大人,小人不知当问否,为什么我们一定用卢大人的书房?”完颜宗熙笑而不答,道:“不用着急,估计很快你就会知道原因。”正说话间,书房外传来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完颜宗熙说了声请进,屋外走进一人,正是卢子骏。卢子骏道:“父亲欲邀请叔父一同赏玩书屋,因公事脱不身,便命我陪叔父,随便顺上今年的新茶一壶。小侄知叔父正在回复圣上信函,打扰之处请叔父见谅!”

完颜宗熙笑道:“卢大人客气了,贤侄用心了,言重了!无妨,回复圣上书札,并无涉及军国大事,无非就是写一些越州的风土人情,向圣上介绍一下越州有哪些美食、美景,风土人情而已。正可惜我此生来时匆忙,对越州了解甚少,正愁不知道怎么写,贤侄来得正好,还真要向你请教,正可帮我参谋一番看我这个地方应该怎么写?”说罢伸手拉住卢子骏的胳膊来到书桌面前。卢子骏道:“叔父给圣上回复书信,小侄岂可觊觎偷窥,实恐不妥!”完颜宗熙笑道:“无妨,贤侄帮帮我看看!”看着铺上回函道:“久闻叔父生性高雅,书法绝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运笔浑厚飘逸,有柳颜之风,不知叔父此书法技能如何习得?”完颜宗熙笑道:“贤侄谬奖,当年金国与大宋交战,从大宋得到过不少岁币贡品,包括当时大宋的一些名师大家的作品范本,还有欧阳修的真迹,金朝使节与我大元交往时曾转赠过一些,我祖上蒙世祖器重,曾获赏赐些许,这些成为了我后来临摩学习书画的范本,后来机缘巧合,又得几位宋朝大家指点,因此勉强算略有小成!”卢子骏听罢,赞叹不已,福安在一边从卢子骏身后丫环的手里接过茶壶,倒了两杯,递于二人。

半个时辰后,完颜宗熙依卢子骏的介绍写好回信,秋菊敲门前来秉告,秋菊道:“完颜大人,卢世荣意欲今晚辰时设家宴为完颜大人接风洗尘,叙旧,差奴婢前来征询大人的意见,不知道方便否?”完颜宗熙笑道:“卢大人待客盛情太甚!”卢子骏道:“叔父,我父亲时常念叨你,您公务繁忙,难道来越州一叙,万务赏光!”福安道:“我家大人素喜朴素,简单家常即可即可。”完颜宗熙道:“不可!我此次来越州为临时行程,一路烦劳越州军士、衙役接应,甚多叨扰不便,卢大人盛情相邀,不可不从!传我之令,今晚所有军士、衙役赏瓶酒方肉,凡今日值事军士者,月底多发二两饷银!烦秋菊和贤侄转告卢大人,晚上我将准时出席,感谢盛情!”秋菊听罢转身而去。完颜宗熙将回信叠进信封,封口后递于身边的一名差役,吩咐他交给驿官。卢子骏吩咐身边的一名丫环带完颜宗熙和福安到客房休息,然后转身告辞。

进入客房后,福安又给完颜宗熙倒了一杯茶,完颜宗熙道:“福安,你感觉卢大人书房怎么样?”福安道:“回老爷,小人只是一个粗人,读书识字做学问,都是秀才和书宦人家的事,小人委实没有资格评价,但要说的话,小人觉得卢大人书房里面的脂粉气重了一点,还有不少小玩艺儿,倒和两位郡主的书房和闺房有些类似。”完颜宗熙笑道:“没错,看来这些都是芳琼这小丫头弄的,这小丫头想必很爱读书,一晃我都有三四年没见过她了!”福安道:“老爷,适才卢大人说卢姑娘随母上香去了,想必晚上大人必然能见得。大人,今晚参加卢大的人宴会,明天行程如何安排?”完颜宗熙笑道:“昨天晚上我就已经考虑好了,明日上午去拜访弃武书院,下午上於皇寺去拜访智省主持!”福安道:“老爷忙了半天,要不躺一会儿,晚上还要参加卢大人的晚宴。”完颜宗熙道:“还要再等一会儿,你出去看看乌将军回来没有,我有事问他。”

福安应声而去,推门而出,却正碰到在门边的秋菊,福安问道:“秋菊姑娘,你来了?怎么不敲门?”秋菊有些局促地道:“我,我,我正要敲门,听得完颜大人和总管好像正在商谈正要事,就暂时没调敲,不敢相扰!”福安笑道:“大人和我没谈什么大事,姑娘以后有事尽管敲门!秋菊姑娘此来有什么事情要禀告吗?但妨直说。”秋菊迟疑了一会儿道:“福安总管,卢大人差我来私下问问总管,完颜大人平日喜欢吃什么菜,有没什么忌口,好吩咐府上的厨师!”福安听罢轻笑一声,接着又叹了口气,道:“唉,我家大人这几年整日操劳,案牍劳形,好几年年底打算回大漠省亲,圣上都因有要务未允,大人这些天常和我念叨大漠草原的事,思乡心切,因此晚上只要做些大漠老家风味的菜,想必他定然爱吃,姑娘尽管吩咐去做!”秋菊听罢拜谢而去。

福安来到后院,只见有几个小厮在铡草料喂马,四处寻乌布苏不见,小厮说乌护卫一早出门,至今未回。福安满腹狐疑,回禀完颜宗熙,完颜宗熙道:“无须担心,我有任务差他前去,乌护卫武艺高强,头脑机智,不会有事。我现在要休息一会儿,你也去休息吧,乌护卫回来之后,晚上请他请和我一起赴宴!”福安听罢,进里间又查看整理了一下床铺,合门而去。

卢子骏离开完颜宗熙后穿宅过院,来到了卢世荣的内宅,卢世荣和幕僚军师汪怀隆已经等候多时。卢世荣看卢子骏进来,问道:“子骏,你可探听完颜宗熙回信的实情?真实情况如何?”卢子骏道:“父亲,请放心,确实如此!完颜伯父给圣上的回信里确实只写了些风花雪月,和我越州的风土人情,并未谈及任何我越州军政事务,此乃我亲眼所见。”汪怀隆坐在一旁,捋了捋胡须,满脸凝重迟疑,一言不发。卢世荣问道:“汪军师,你怎么看?”汪怀隆道:“完颜宗熙此人入朝从政已久,深得当今圣上器重,此人老谋深算,绵里藏针,做事滴水不漏,在朝中是不是和阿合马大人、和我们,是不是同一个阵营,还是骑墙中立派,抑或是敌对,现在来越州对我们到底是心口如一,还是逢场作戏,故意演戏给我们看,到越州是否还有其它图谋,此人到底是敌是友,现在犹未可知。——晚上卢大人宴请此人时,席间再可攀谈,察言观色,以探听虚实。”卢世荣暗暗点头。

智平率智愚众僧临到翠湖山脚已是午时,智空问道:“师叔,这次主持差往尚同工坊的,算上我们和正言师兄带领的,一共有多少人?”智平道:“将近有三十人。”智空听罢沉默不语,智平道:“有什么不对吗?”智空道:“此次帮尚同工坊其实未必需要这么多人,何况了空师伯半月前也率弟子前往嵩山少林拜访,现在於皇寺内——”智愚正待说完,智戒拍着拍智悟的肩膀指着前方喊道:“智悟,你快看,你看前面的那两位行路的是谁?我看其中一位好像是你的同乡翠湖山庄的侯大海侯大哥,只是没穿道服!”说完智空随着众人的目光定睛看去,然后兴奋地说:“正是侯大哥,待我叫他!”说完冲前方大声喊叫。

前方二人正是胡连成和侯大海,侯大海听到后方有人喊叫,回过头,胡连成对说:“是智悟,我一个同乡,家里开布庄,很趁钱,日子很富足,他父亲笃信佛教,梦到祖辈说他这一辈应该出个僧人,众人劝不住,他父亲让他出家三五年再还俗,这小子是个孝子,拗不过父亲,两年前他父亲布施详情,让他到皇於寺当了和尚,我和他一直有来往,胡大哥可能不认识!”胡连成点头,道:“既是知根知底的熟人,我们可以和他们攀谈,只是等会侯贤弟等会要注意口风,切勿泄露任何机密!”侯大海道:“胡大哥放心,我和他是发小,一起光屁股长大。”

智悟抢先跑到面前,捶了侯大海一拳道:“你们怎么跑到翠湖山来了,胡大哥不是随一清道长和赵掌门进京城了吗?”侯大海笑道:“你小子能不能有点正形?你现在也不是布庄的少掌柜了,而是越州城堂堂的於皇寺僧人,各位师兄师弟都在,我就你能不能注意点仪容,我跟你说话都掉价!”胡连成道:“几位师兄好,我随一清道长前去京城没错,但行至半途,一清差我回来取两个物件!”智悟笑道:“唉呦呦,侯大海,你到翠湖山庄学了几年武,本事没学习,脾气倒见涨——”智平瞪了智空一眼,道:“智悟,正一派的胡师兄批评得有道理,出家人要注意言谈举止,仪容,你现在代表的是於皇寺僧人,还不向正一派的胡师兄、翠湖山庄的侯师兄见礼!”智悟只得讪讪地向胡连成、侯大海拱拳施礼,胡连成和侯大海二人还礼,侯大海对智平笑道:“智平师叔,侯大海和智平是发小,久未相见,不必过于拘礼!”胡连成和侯大海二人又拱拳向智平施礼,智平还礼。

侯大海道:“智平师兄,敢问你们到什么地方去?做什么事?我们到山下的田塘镇,如若顺路,不妨同行!”智平道:“我等奉智省主持之命,前往尚同工坊协助采购运输物料,你等去田塘镇,所为何干?”侯大海语塞,胡连成答道:“前些人翠湖山下有个庄主前向正一派求医,气血不畅所致,师父给他开了副药,需要几个疗程,我等二人为此庄主送药而来,我们不是去田塘关,而是路过田塘镇上,随便拜访一位故人,晚上还要赶回正一派。”智悟叹道:“各有要事在身,看来我们兄弟俩想聚一下吃顿饭是不可能了,智平师兄、胡师兄,前面有个小饭馆,不如我们一起去喝口茶,吃点饭,聚一会儿,也休息一会儿,好么?”智平和胡连成互望了一眼,又看了看众弟子,点头允许,智悟高兴得拍着巴掌跳了起来。

此时正言和正行等人在智平身后二十里的地方缓缓而已,正行道:“大哥,我等原是卢大人手下官差,以前都是吃香的喝辣的,吆五喝六的,自从接了卢大人这差事到於皇寺潜伏监视,整天吃斋念佛,嘴里都淡出鸟来,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正举道:“正是,大哥,让我整天吃斋念佛,真比杀了我还难受,这没女人的日子怎么过?我这几天正想怡春院的春兰姑娘想得紧!”正行道:“谁说不是?我说朝廷的那些探子真是吃饱了没事干,瞎折腾!居然说於皇寺里面可能的反元复宋的地下组织,就那一帮穷酸和尚,树叶掉下来怕砸到脑袋,怎么可能?偏偏卢大人和卢少爷还就偏偏信了,差咱兄弟来干这苦差事,唉,有苦没地诉!——大哥,等会下山了,你可得请兄弟我们好好吃一顿,最近这些日子,嘴里淡出鸟来!”

正言冷笑道:“瞧你们几个那点出息!差事是苦了点,但好在清静自在吧,智省老和尚也识趣,只要大体上过得去,基本也不拿寺里的那一套清规戒律约束我们,另外在银子方面,朝廷也没短,亏待你们吧?——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卢大人当时说了,只要把差事干好,三年后定有重赏,会提拔擢升!”正举道:“银子方面确实没有亏待咱兄弟,可是——”正言打断道:“别可是,没唠叨了,自古富贵都是刀口舔血换来的,不能从天上掉下来!还是老话,兄弟们只要跟着大哥我混,大哥我有肉吃,就绝不会让你们喝汤,亏待不了你们!——晚上到了田塘镇上,吃喝没问题,酒肉管够!”正行翘起大拇指道:“大哥英明!我们兄弟铁了心和大哥干,你让我们指东,我们绝不打西!”正言道:“你小子少贫!以等到了田塘镇,特别是到了尚同工坊,都给我注意点,我们现在的正式身份还是於皇寺僧人,不是朝廷衙门里的公人!特别是你正举,别见了漂亮女人就迈不动步!”正行讪讪笑道:“大哥,小弟不敢!”

越州府内,辰时时分,完颜宗熙在越府丫头和福安、乌苏木等人的陪同下,来到卢世荣内宅,卢世荣、卢子骏、汪怀隆、许维珍等人正在门口恭迎,卢世荣拱拳笑道:“恭迎完颜大人,完颜大人一中风尘仆仆,为国操劳不止,不知下午小憩休息好没有?”完颜宗熙笑道:“还好,多谢卢大人和诸位盛情款待,某感激不尽!”然后二人互道了声请,一起迈进内堂,卢世荣请众人落座。朱维珍见卢世荣坐正席,道:“卢大人,完颜大人是朝廷上差远道而来,理应坐上席!”卢子骏和汪怀隆瞟了朱维珍一眼,朱维珍毫无察觉,卢子荣起身笑道:“朱将军言之有理,老夫失礼了,完颜大人请上坐!”完颜宗熙连忙起身拦道:“不可!卢大人年长某上十岁,乃是兄长,且爱女芳菲是阿合马大人的姨娘,辈份也长某一倍,于公于私,某不敢坐上位,请卢大人居上位!”卢世荣推辞一番,仍居上位。

卢世荣看众人已经到齐,击掌三声,喊道:“上菜!”说罢四五名蒙古装扮的丫环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将食物一一端上桌面。完颜宗熙瞅了一眼,却见桌子上摆的是烤牛肉、奶茶、蒙古包子、蒙古馅饼,不禁呆住了,眼里渗出泪来。福安上前一步,颤巍巍地倒了一杯奶茶递给完颜宗熙,道:“大人喝口奶茶,吃块烤牛肉吧?这些都是您日思夜想的东西,卢大人差秋菊姑娘专门来问我您的口味,专门给您做的。——这一晃,您都多少年没有回过大漠草原了?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二人在湘湖边认识,你第一次请我吃的就是烤牛肉,后来你带我到草原上,喝的奶茶——”

完颜宗熙双手端起奶茶站起身来道:“按草原的规矩,第一杯先敬先祖,先敬阿布、额吉,大汗,和所有为大元牺牲的草原勇士!”说完将奶茶倒在地上,福安又将杯倒满,对众人道:“我家大人二十三岁出仕,后随多位将军南北征战,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了,大人当年额吉去世,大人当时在战场,一次老家没回去,多次向圣上告假还乡省亲,圣上不允。我当时认识大人时都还是个少年,现在大人都有白头发了!”说罢福安也落下泪来,众将皆掩面沧然。完颜宗熙喝完奶茶,用袍袖试了把眼泪笑道:“抱歉,各位,在下失态了!”卢世荣笑道:“无妨,完颜大人乃是性情中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令人动容!”说罢开席,乌苏木和福安二人各自去了一个旁边的隔间,乌苏木和其它武将一席,福安陪越府众家奴一席。

天色将黑,智平、智愚和胡连成、侯大海在茶馆后互道保重后分别,胡连成道回正一派,侯大海道回翠湖山庄,智平、智愚等人则要前往尚同工坊。智空问智悟道:“智悟,刚才胡大哥说给翠湖山的庄主送药,可说了是送什么药?”智悟道:“刚才吃饭时我和他一边闲聊,也问过他,结果他也答不上来,一会儿推说是正一派里的秘方不外传,不便相告,一会儿推说师父配的药他没看见,我看他平时根本就没有认真学。常见中草药不就是那几味吗?像我无须拆开药包,光闻气味便能闻出些许,他老嘲笑我学功夫偷懒,其实他也强不了多少!’智愚暗暗点头。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已来到尚同工坊,拜见郑掌柜,郑掌柜十分热情,给众僧安排住宿,商量好第二天一起动工。这时智悟从外间走了进来,对智平道:“师叔,刚才我在外面碰见正行了,正行说正言师叔等人在田塘镇上遇到几名旧日同僚,对方盛情相邀,坚辞不过,要去一同吃酒,他们几人晚上就不回尚同工坊了,明天一早会赶过来。”智平道:“我知道了。”

胡连成和侯大海离开后,向田塘镇西边起去,侯大海道:“胡大哥,我们要去的地方明明是南边,偏偏要向西绕行,真是麻烦!”胡连成道:“西边才是回正一派的方向,但是如若我们不往右走上一段直接向南走,势必会引起於皇寺一众僧人的怀疑,这也是无奈之举,我等还要在此耽搁一会儿,捱到天擦黑再去。”侯大海点头,胡连成又告诉他要解手,让他在此等一会儿。胡连成走后,一个算卦先生拎着个幌子走了过来,道:“小兄弟,要不来一卦?”侯大海感觉闲着无事,便与了那先生几枚银钱,算卦先生问明侯大海生辰八字后,道:“原来今年是小兄弟本命年,恐流年不利,最近宜少出门,且不可向南而行,恐有血光之灾。”侯大海笑道:“先生就是再吓我,我也是没更多银钱与你了。”那算卦先生听罢摇头而去。

过了一会儿,胡连成回来了,问道:“侯兄弟,刚才你和什么人说话?”侯大海道:“不是熟人,一个算命先生。”胡连成道:“算命先生怎么说?”侯大海笑道:“这些人都是跑江湖的术士,招摇撞骗、胡说八道骗钱而已!他说,说我最近能发财!”胡连成道:“只要我们这次计划成功,发财未必就不能实现!”侯大海问:“胡大哥,你觉得我们此行,真能说服伏虎山寨参加这个行动?”胡连成沉吟了一会儿,叹道:“伏虎寨虽然是山贼,干着打家劫舍的买卖,其实山上很多兄弟,包括孙大当家以前都是岳元帅的部下,胸怀忠义,孙大当家和童兄弟为人义气深厚,虽不敢说他们一定会答应,但翠湖山庄韩庄主既已拒绝,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试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侯大海听罢暗暗点点头,道:“希望如此。”

二人趁着天黑,拐进了镇北边的一个小院,正是济世药堂,侯大海敲了几下门,里面开了一道缝,有人问道:“请问客官有什么需要?”胡连成答道:“柴胡二两,黄芪二两!”门顿时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人,正是药堂账房先生童明,叫道:“原来是胡大哥、侯大哥,快请进!”说罢童明将胡连成、候大海二人让进里屋,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问道:“二位大哥这么晚前来,想必有要事!”侯大海道:“正是,请问曹二当家的在不在?有要事相告!”

童明道:“不巧,曹二当家的前日出门,至今未回,不过这几日,我们兄弟会回伏虎山总寨面见孙大当家,你二位如果有要事,直接告诉我,到时小弟帮忙转告即可!”胡连成道:“后日不可,后日就来不及了,必须得明日,求童大哥帮帮忙!”童明沉吟了片刻,道:“如果事情真的万分紧急,小弟明日就替两位兄弟跑一趟。”胡连成道谢,之后便将上午向韩庄主进献伏击完颜宗熙的计划,被韩彦帮拒绝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胡连成最后道:“此伏击完颜宗熙之计划千载难逢,只可惜韩庄主胆小怕事,做事畏畏缩缩,因此我等二人想请伏虎山的兄弟一起动手!”童明道:“如此说来,你二人前来联络之事,韩庄主并不知晓?是你二人个人的主意?”胡连成道:“正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伏击计划是我胡连成和侯大海二人所为,与翠湖山庄无关,如若童兄弟认为不妥,尽可以去韩庄主面前告发我二人,胡某誓不皱眉!”

童明道:“胡兄弟莫要焦躁,童某岂是这种出卖朋友之人?反元复宋岂只是你们翠湖山庄的志向!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而胡兄弟表面上又是正一派的弟子,你们想过没有,这样很可能会把正一派和翠湖山庄牵连进来,弄不好会提前暴露,置众兄弟于险地。对韩庄主的计划非常不利,有可能会帮倒忙,因小失大!”侯大海沉吟了一会,对胡连成道:“胡大哥,我觉得童大哥言之有理!”胡连成叹道:“我原以为伏虎山个个都是视死如归的英雄好汉,没想到原来也是胆小如鼠之辈!——如此说来,话不投机半句多,胡某这厢告辞!”

说罢胡连成起身便要告辞,童明一把拦住,道:“胡大哥,慢!如果你真地将生死置于度外,放手一搏,小弟定当效劳,明天我亲自去一趟伏虎山,去说服孙大当家后天完颜宗熙起程路经伏虎山时动手!”胡连成看着童明满腹狐疑,童明从墙壁上的箭囊中抽出一只箭折断道:“贤弟莫不是怀疑我是前去告发?愚兄若有此心,有如此箭!”胡连成含泪拜谢,童明欲留二人吃饭,被二人拒绝,胡连成还要连夜赶回正一派,童明拿出几只馒头递于二人,然后送出门外,对二人说为了避人耳目就不送了,二位兄弟保重,三人分别。

越州府宴席内,菜过三巡,完颜宗熙道:“按照常规,筵席上不谈公事,但此次例外,今某特殊缘故来到越州,下一次能再来越州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感谢卢大人和诸位盛情款待,如对朝中有任何感兴趣之事,尽管问来,某定当做答。”汪怀隆捋了下胡须,和卢世荣彼此对望了一眼。汪怀隆道:“完颜大人,不知道你对阿合马大人怎么看?”完颜宗熙道:“阿合马大人乃朝中重臣,深受圣上器重,德高望重,卢大人是阿合马大人岳父,你们私人谈论无妨,某是外人、下臣,岂可背后妄议长辈?”

卢世荣笑道:“完颜大人过谦多虑,此乃家宴,但说无妨!”完颜宗熙道:“阿合马大人德高望重,权力和荣耀显赫人臣,无人出其右者,然易经有云飞龙在天,亢龙有悔,需适当怡养心性,此乃为官之道,某常听说阿合马大人闲暇之时养花钓鱼,深谙此道,仍是有大智慧者!——不知卢大人最近可与阿大人有书信往否?”卢世荣笑道:“半月前刚有,信中说一切安了,只是腰有点不好,请了多少针灸名师,皆不见效。”完颜宗熙默默点头,对卢子骏笑道:“子骏,时间飞快,不管是阿大人,还有你父亲,还是叔父我,现在都老了,你要照顾好你父亲,子骏现在风华正茂,将来必定能子承父业,有一番大作为!”卢世荣和卢子骏殷勤推谢一番,然后互相敬酒。

这时,有一个丫环走进来在卢世荣身边耳语了几句,卢世荣站起身来笑道:“完颜大人,众位,稍安勿躁,下面还有精彩的节目,给各位助助兴!”说完又连击三掌,冲帘外喊道:“上场!”说完屋外走向一个身着蒙古盛妆服饰的妙龄女郎领着六名伴舞,三名琴师,轻移莲步走了进步,三名琴师奏起欢快嘹亮的草原舞曲,那妙龄女郎在伴舞环绕中翩翩起舞。完颜宗熙会心一笑,此女郎正是卢芳琼,完颜宗熙带头鼓起掌来,几名蒙古出身的将领也开始一边和着舞曲,打起拍子来,时不时有人喝彩。

卢芳琼跳罢,来到完颜宗熙面前,深施一礼,道:“芳琼参见完颜叔父!”完颜宗熙笑道:“芳琼丫头,免礼,快请起!要不要先要去换身衣服,看你,为了给叔父跳个舞,这身收拾的,走路都不方便!”卢芳琼笑道:“叔父,不碍事!”完颜宗熙笑道:“才三四年不见,小丫头就出落得像朵花一样了!叔父有点记不清了,芳琼今年多大年纪了?是十六,还是十七?现在说婆家没有?”卢芳琼嗔道:“叔父,人家今天才十七六,哪有您这样的?人家为了迎接您,这个舞训可是练了好多天!可您呢?说起来您是朝廷要员,一见面说话就没正形,尽量人家打趣!”众人听罢一阵哄笑。完颜宗熙端起一杯酒笑道:“芳琼说得对,是叔父失礼,叔父自罚一杯!”

卢芳琼又拉着完颜宗熙的袖子问道:“叔父,为什么这次润圆和玉珠两位姐姐没来?”完颜宗熙笑道:“是挺可惜的,叔父这次是紧急要务,绕行来越州,最初出发时并不知道,否则若是不让这两个小丫头来,她们能闹翻天!即使不来,也会托我捎些礼物过来。”卢芳琼嘟着嘴叹了口气道:“唉,真是太可惜了!”卢世荣对卢芳琼道:“你先去回去休息,有梯己话明天再和完颜叔父说,完颜叔父是临时来越州,公务繁忙,后天就要离开,所以机会难得,今晚我们要陪他你叔父喝尽兴,还有要事谈。”卢芳琼听完撅着嘴转身欲悻悻而去。

完颜宗熙一把拦住卢芳琼,笑道:“小丫头,别急着走!完颜叔父时常记挂你,在家里润圆和玉珠也经常念叨你,此次来得匆忙,并未有所准备,我将这块随身玉佩送与你!”卢芳琼转嗔为喜,卢世荣打趣道:“瞧瞧,刚才嘴还撅得老高,可以挂油瓶,一听说叔父有礼物相赠,立马喜笑颜开,小财迷一个!”卢芳琼红着脸嗔道:“父亲,哪有您这样当众损自个儿女儿的?”顿时又惹来一阵哄笑,卢芳琼又道:“父我和润圆和玉珠几年不见了,叔父临行前派人说一声,我准备几样客礼物请叔父带回去转赠润圆和玉珠两位姐姐,替我问好。”完颜宗熙点头应允,卢芳琼向众人拜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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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派发者,世界守护者,虚空流浪者就是我希望皇霍特普,直到被刀男一刀砍死,第一个全职猎人,JOJO的奇妙冒险,一人之下,钢炼,火影,海贼,死神无限世界……变身:dio,老板,吉良,神父,总统,假面变身时间的王者,你是要倒退还是要加速还是暂停,还是要平行宇宙二打一。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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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桡,为什么你会爱上一个平凡的我呢”“因为只有你”“什么只有我?”“只有你会让我心动,别人都不能,你永远闪闪发光的照亮我的星星,所以,你注定是要做我老婆的”
  • 大学面面观

    大学面面观

    大学四年,斗过殴打过架,牛过B脑过残,搞笑过感动过,回头看看却感觉日子快的像略过一般,无奈回忆一番,送给那些被略过的日子~失败的人生也有值得纪念的东西,或是祭奠!
  • 皇后请进宫

    皇后请进宫

    那年,边疆起义,靳朝皇帝派儿镇压。三万军兵抗十万精英,孤城背岭,他浴血奋战。那年,蝗灾旱灾扫荡万千民户,只身一人,她“变性”着军袍。虎狼相遇,柴豹之争。
  • 邪皇的小毒后

    邪皇的小毒后

    银色狐妖幻化成霸道的妖孽美男,轻挑嘴角,颠倒众生,压住她娇小的身子,勾眉戏虐道,“喂,白痴女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玩火?”她咬牙狂吼,“靠!臭狐狸,你欠抽啊?!”他的赤眸猛地深沉起来,薄如蝉翼的嘴唇蠕动了下,覆在她耳边轻声道,“既然这样,那我把自己送给你吧……”
  • 顾校草的交换生

    顾校草的交换生

    “hi,我是向安安。”“哦。”“你叫什么名字鸭?”“哦。”向安安怒了:“会不会好好讲话”男孩凑近:“那你教我啊~”—————————【高冷腹黑vs呆萌元气】【甜宠?】
  • 有间香斋

    有间香斋

    “老板,你这香怎么那么贵啊。”“因为能让你看见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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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令之雪帅

    他们本是市政局垃圾分类科的成员,却在《将军令》的感召下化身幽州保卫战的得力将士。抵御外族入侵,探讨和平正义,面对争权夺利,思考宇宙人生。幽默、刚毅、战争、打斗、热血、温情、阴阳……你想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书里都会有!
  • 女配攻略——男神到我兜里来

    女配攻略——男神到我兜里来

    当时上最最最多才,奇葩,逗比,但是又超厉害的杀手,遇上坑人的奇葩系统,女主只能乖乖攻略男主了,从腹黑总裁到阳光暖男,从大总攻到傲娇受,通通收入囊中,而且开放式结局,投票选男主,我的原则就是要么虐到死,要么甜到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