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北,一切都准备好了,启程去京城吧”及尘步入君逆北房中。
“你倒是越来越没有礼数了,进门前不知敲门”君逆北斜睨他一眼。
及尘不以为意,径直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相处多年,你的脾性我也略知一二了”喝了一口,接着说到,“我对你仍有用处,关键时刻还可以做个替死鬼”
君逆北倒是没想过他会如此直白,“说得倒是没错”
“所以呢,这就是你想与我同去京城的缘由?”
“这样说也未何不可”
“你留在并州吧,京城我一人去就可以了”君逆北起身望向窗外,树上的落叶随风飘然落下。“君府虽是我当家,但必定也是你的居所”
及尘听到此言,不自主打量君逆北,若是之前,他从不会出这样的话。“我可以视为你终于把我当成家人了吗?”
“家人?你想太多了”君逆北冷哼,“我从不需要家人,只需要能为我所用的人”
每次与他谈及这类话题,总会不欢而散,索性这次及尘没有与他争辩到底。但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对襄蕊也是如此?”
君逆北闻言,并未答话,而是陷入了沉思,眉头也越皱越紧。在未遇见襄蕊之前,他从不会犹豫,在遇到她以后,他更加决绝,可其中的区别只有他自己知道。
“为何要问她?”君逆北语气不耐。
及尘沉默一瞬,“问这个问题,就好比当年问你为何会放任我父亲去死一样”这个问题在及尘心中沉寂良久,不知为何很想问问他。或许是从心底里知道襄蕊不会再回来,不会再给君府带来灾难般的安心。
君逆北瞳孔一缩,“这件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承认了?”及尘面无表情,“放心,告密的人已被我处理掉了”
“这么多年,未曾想过给我那样东西,就是因为这点吧?”君逆北瞬间想通,他以前一直认为及尘忌惮他、厌恶他只是因为老头子对他的偏爱和纵容,可现如今却呈现了另一种局面。
君逆北好笑出声,“哈哈,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不为你死去的父亲报仇呀,身世之谜猜来猜去就索然无味了,不如玩生死迷局,你说呢?”君逆北表情夸张地看着及尘。
及尘深吸一口气,每次提到他的父亲,总像触到了君逆北的逆鳞一般,往往都是两败俱伤。
“逆北,不谈这个了,收拾东西,我陪你一同进京吧”及尘岔开话题。
君逆北却并未顺着他的话走,“为何不谈?我感兴趣地紧呢”
“逆北!”及尘厉声打断他。
“吼我?君及尘,你现在真是好大的胆子呀”君逆北不满他的语气。
“唉”及尘紧闭双眼,“逆北,是我不对,这件事就当没提过好吗?”
“及尘,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明明我才是人人口中那个混世魔头,吸血变态,我才应该被人唾骂,但老头子重用的只有我一个,只会把所有好东西给我,为何你总是这样云淡风轻,又表现出一副大度的样子,选择原谅我?”君逆北彻底崩溃,冲君及尘大吼大叫,一向冷淡的双眼如今却红透了眼尾,整个人处于癫狂状态。
及尘未发一言,他“有幸”见过君逆北发狂的第一次是他刚进府时,那时的自己也才十岁有余,当天的场景已然不太清晰。唯一清楚记得的只有那个六岁有余的孩子如疯狗一般到处撕咬,惹得府中的人都连连惊呼避让,他也被吓了好大一跳,从此躲他躲的远远的。
而“幸运”的是,君逆北的第二次又被他碰上了。他年少中那个癫狂的孩童因为一场高烧变得越来越冷静冷血,然后变为了任性,狂妄,深不可测。他的冷静大度不过是因为母亲从小教导他,要以君府为重,要听从父亲的话,要善待弟弟。他一步步遵守一步步忍让,如今被君逆北以这种方式质问,却未觉得半分开心,只余讽刺。
所谓的君子风度,所谓的温润,所谓的体贴,却觉得在此刻全部崩塌。
及尘半晌才挤出一句,“君逆北,你可知你有多混蛋?”及尘一向温和的脸庞,早已布满恨意,泪珠顺着颊边棱角滑落。及尘有太多的话说不出,自父亲把君逆北带入府中那刻起,他便听从母亲的话,将保护弟弟奉为毕生的心愿,他一直不遗余力地实行着,他从哥哥变为了侍从。可也因为君逆北的进府,母亲的郁郁寡欢,父亲的欲言又止,昔日的欢声笑语一片片崩塌。母亲的惨死和父亲的无动于衷,让他彻底寒心,他已不知为何能坚持到这个地步。之后的勾心斗角,他作为父亲的臂膀,为他出谋划策,他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君家人,都是带着和善面具的伪君子。
直到父亲的逝世,他才发现一切又是另一种真相,索性他不去追求真相的意义。只想完成父亲的遗愿,既然他如此看重和爱护弟弟,不如就由他替他完成吧。
“我从未变过,不如说从你进府那刻起,我就已经变了。君逆北,我并不是爱你,疼惜你,因为你与我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父亲既然委托我照顾你,那我一定会做到”及尘咬牙说完这几句话,他不知该是何种表情看着君逆北,索性望向别处。
“呵,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度呢”君逆北发红的眼眶映衬他如入魔一般。
“君逆北,当年的事,若你还有良心,就该告诉我实话。我母亲本就因你而死,父亲的死你就不想做个解释吗?”及尘的语气不免加重了些。
“哈哈哈哈”君逆北发狂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流出了眼眶,“及尘,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一边说要替老头好好照顾我,一边又在谴责我,巴不得我心生愧疚”
君逆北抹了下脸,“那你这个算盘可真的算错了。我君逆北即使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我也不会悔过。这本就是人吃人的地方,愧疚是什么?既然你都说是我把你母亲逼死的,那我就一并承认我把你父亲也逼死的罪名,君逆北承担的起,我又不会少块肉。我本就是恶人,让我产生善心?做梦”
及尘听完,不知作何感想,只觉酸楚,窘迫,委屈填满了胸膛。
两人相对无言,只剩几声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