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在一面被枪弹打成马蜂窝的的墙上,普拉纳夫一边休息,一边看着十几个俘虏举着双手走过。
俘虏们面色麻木,低着头,就像一群移动的木头。
普拉纳夫无心再看,从瓦砾堆上坐了起来,开始第二次清查自己班的人数。
攻下厄尔干让工农军们付出了14条生命的代价,但他们足足消灭了60多个匪军并俘虏了十几人。并缴获了一堆苏制的二战武器和少量冷战武器。
那门61k高炮已经被检查完好后被调了个方向,用于抵御可能的敌军进攻。
经过几个班长的交流,决定把伤亡大的两个班留在厄尔干防守,看管战利品和俘虏。普拉纳夫的班运气很好,并没有任何损失。
之前还十分畏缩的新战士已经和班里的老兵打得火热了,正把他的SKS步枪横放在膝盖上,和老兵笑着交谈着,刚才的战斗已经洗去了他的懦弱和畏惧。
普拉纳夫由衷的笑了,战争永远是锻炼一个人的最好的方法,如果不是必须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还真就觉得战斗发生的多一些对工农军的发展有好处。
很快,随着几声口号,工农军战士们结束了休息,从地上快速爬了起来。普拉纳夫的班和另一个工农军游击队班很快就做好了开拔准备,跟随着四辆安德烈提供的坦克和半履带高炮,离开了厄尔干农场。
沿着被积雪掩盖的道路继续向北,工农军士兵们跟在坦克和战车后方,穿过了荒芜的农田,前往他们最后的目的地,齐拉那镇。
普拉纳夫吐了一口白气,匪军已经损失了将近70人的部队,友军也大概击溃消灭了3个班,敌人的兵力已经受到了大幅削弱,但即便如此,敌人仍然还具有组织一场野外遭遇战或者城镇防御战的能力,尽管在安德烈的战车的加持下可能不会有什么分别。
大约在下午两点,普拉纳夫所在的东路联军抵达了齐拉那镇以南5公里处,并站住脚跟,匪军已经在齐拉那镇以南沿着山脉走向设下了一道防线。
普拉纳夫卧在灌木丛后用双筒望远镜观察着,他至少数到了五六个火力点,有大炮也有机枪,大部分和厄尔干农场里的高射炮一样都是苏联二战时期的老货了。
20多个工农军士兵正在旁边用各种工具快速地挖掘伞兵坑和交通壕。
如果是在营地中,普拉纳夫会和士兵一起干,但在战场上,他必须发挥出自己作为士官的作用。
他们现在的位置和情况都很微妙,敌人的老式高射炮和反坦克炮打不到联军的位置,而联军的坦克炮虽然能打那么远,但炮弹会飞到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双方都保持了静默,静静地观察着另一边的动向。
而目前这种安宁是脆弱的,普拉纳夫一方的士兵和装甲车辆虽然更先进,但数量上要比敌人少得多,而对方如果想要吃掉这支小小的联军也会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现在只要工农军的主力部队抵达这里,联军就会立刻碾碎敌人,但问题在于,普拉纳夫从刚刚的无线电中得知另外两路部队在汇合后遭遇了一群感染者,战斗大大拖慢了他们的行进速度。
普拉纳夫和另外一个班长面面相觑着,焦急地等待着主力部队的赶到。
“你觉得敌人会发起攻击吗?”另一个班长询问道。
“他们现在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逃走不行,坚守也是个死,匪兵的指挥官只要脑子没烧坏,就会考虑在主力部队到来前先把我们消灭。”
“就算杀了我们他们也必死。”另一个班长向地上吐了口吐沫。
“不,”普拉纳夫小声说道,“如果我们被全歼了,我们和遭受了重创的安德烈的合作很可能会破裂,即使和平散伙了,我们的攻击行动也会变得无比困难。”
“他妈的,操,这该怎么办?”另一个班长骂道。
“只能等了,如果白匪敢来,就拼尽全力把他们揍回去。”
但是普拉纳夫终究没等来援军。
“敌人有动静”普拉纳夫咬牙切齿地说道。
灰色的人影从战壕中翻出,皮卡和装载着各种火炮的载重卡车从敌方阵地的掩蔽处开出,像一股乱哄哄的浊浪向着普拉纳夫的方向涌了过来。
匪军的指挥官终究坐不住了,然后发动了一次一战水平的冲锋。但普拉纳夫粗略估计对面的兵力是己方的八到十倍,这场战斗恐怕是要凶多吉少。
“准备战斗!”普拉纳夫高声呼喊道。
一阵枪械上膛声响彻了整片阵地。工农军士兵们面色沉重,但并未动摇。
普拉纳夫提着AK47卧在一处散兵坑中,旁边趴着正在操作着一挺PKM机枪的机枪手和那名新兵。
普拉纳夫将枪械的照门和准星对准了敌方的阵线,他尽量不去想匪军庞大的数量。
隐藏在林地间的坦克开火了,炮弹化作一道白光,落入敌人的阵列,要么掀起雪尘和肉块,要么击中敌人的车辆发生爆炸。
敌人的卡车和皮卡停了下来,开始向着联军的方向用车载的高射炮,无后坐力炮和迫击炮倾泻弹药。
一发炮弹落在了坦克不远处,弹片呼啸着四处飞溅着,工农军士兵们将自己在散兵坑中藏的更深。
更多的炮弹落了下来,有直射也有曲射,有会爆炸的弹头,也有不会爆炸的弹头,普拉纳夫被笼罩在一片山崩地裂之中,大地在动摇,他的耳朵在鸣叫。
身边的机枪响了起来,机枪手的双肩不断抖动着,向着敌人射击。回过神来的的普拉纳夫看见敌方步兵就像一大团灰黑色的雾气,混乱不堪地左冲右突,如同一群动物一样向着工农军的阵地涌了上来。
普拉纳夫向着匪军们打了一个点射,冲在前面的一个挥舞着手枪的军官应声倒地。他再次开火,另一个正要举起步枪射击的匪军捂着脑袋,身体转了个圈歪倒在地。
高射炮射出的火流扫过敌群,敌人的尸块和血液泼洒迸发着,炸成一朵朵红色的花。
匪军很快就溃败了,刚刚乱糟糟冲上来的匪兵再次乱糟糟地跑了回去。但敌人并未放弃,他们勉强在皮卡和卡车组成的阵线附近收拢起了溃兵。
敌人稍作休整后,很快再次发动了攻击,敌人的炮弹在半空中爆炸,一股白烟喷射了出来。很快,烟雾弹产生的烟幕就彻底遮挡住了工农军的射击视野。
很快,匪军混乱的口号和粗厉的吼叫就从烟幕中传了出来,工农军士兵开始了对准声音发出位置的盲射。
一个匪兵挺着带刺刀的步枪,喊叫着从烟雾中冲了出来,然后胸口就爆开了一大团血雾。但更多的敌人从烟雾中冲了出来,一个带着头巾的匪兵提着一支波波沙冲锋枪向着普拉纳夫所在的散兵坑扫射,普拉纳夫身边的那挺PKM机枪立刻就哑火了,普拉纳夫用一个短点射击倒了敌兵,并快速爬到了机枪手旁边。
那个机枪手的迷彩服已经被血液染成红色,他的大动脉漏了。普拉纳夫发现他已经没气了,便把尸体从机枪上移开,扛起了机枪。
一个穿着白兰沙瓦土布服装的匪兵用手中的莫辛纳甘步枪向着普拉纳夫射击,但只命中了散兵坑沿。普拉纳夫射出的一串762弹把他轰成一堆碎肉。
普拉纳夫转动机枪,向着一群冲向联军阵地的匪兵扣动扳机,三个敌人在机枪弹击中地面溅起的土渣中倒了下去,第四个敌人拉响了手榴弹,却也被普拉纳夫击倒,手榴弹将那个匪兵和另外一个他的同伴炸成一堆碎肉。
当普拉纳夫将机枪瞄准第五个敌人时,机枪发出了一声空荡荡的轻响。普拉纳夫很快回过神来,举起了身边的AK47突击步枪,将一发子弹射入了那个举着斧头,几乎要顶到枪口上的敌人的胸膛。敌人立刻就软倒下来,但尸体随着惯性冲进散兵坑将普拉纳夫撞倒在地。
普拉纳夫挣扎着推开敌人的尸体,从散兵坑中爬了出来,一个敌人早已近在咫尺,举着刺刀捅向普拉纳夫。
普拉纳夫熟练地避开刺刀的刀刃,抽出砍刀,砍中了并卡在了敌人的手臂中,敌人发出了一声惨叫,用另一只未被砍中的手去撕扯普拉纳夫的脸。普拉纳夫拔下砍刀,下一刀砍中了敌人的脖子。
敌人捂着喷血的脖子软倒下来。普拉纳夫不顾喷了一脸的血液,从地上拾起了AK47继续向着从烟雾中冲出的敌人射击。
有了烟幕的掩护,敌人的进攻伤亡降低了很多,大量的匪兵成功在烟幕的掩护下,冲进了联军的阵地中,开始了短兵相接。
工农军士兵还是太少了,进入近距离战斗的联军一方很快落入下风。
一发反坦克火箭命中了一辆正在喷吐着弹雨的半履带车,脆弱的半履带车发生了殉爆,被炸飞的高炮零件天女散花般落下。
刚刚击毁了半履带车的匪兵从身后取出一发反坦克火箭,填入了火箭发射器。然后瞄准了一台坦克。
普拉纳夫向着那个反坦克士兵扫射,被击中的敌人还是射出了反坦克火箭,火箭弹擦着坦克顶部,将高射机枪和车长的上半身从坦克上扯了下来。
烟雾渐渐地消散了,而联军一方的坦克炮再次响了起来。正在冲击的敌兵再次被准确射击的坦克炮炮弹和高射炮弹雨炸垮。
普拉纳夫趔趄了几步,靠在了一段烧焦的树干上,他的大腿中了一颗冲锋枪子弹,但他也顾不上处理伤口,只是向着冲来的敌军开火。
一名匪兵挺着波波沙冲锋枪,正要跳过满是尸体的散兵坑,然后被普拉纳夫射中,倒毙在那个散兵坑中。敌我双方的血液将整片雪地染成红色和黑色,碎肉,尸体,树干,残骸陈列在这片刚才还安静的树林边缘的空地中。
普拉纳夫的AK47发出了一声射空的轻响,他的最后一个弹夹也没了。
他抽出了手枪,挣扎着回到刚才的战线上。
一个匪兵正用斧头将他的组员砍成肉泥,普拉纳夫一枪打中了那人的肾,并看着那个敌人跪倒在血泊中。几个匪兵靠拢了过来,冲锋枪子弹噼啪地击中普拉纳夫身边的土地,他却已经没有力量再闪避了。他再次扣动了手枪扳机,向他开火的匪兵仰面倒下,他颤抖着瞄准第三个敌人,将那个正在瞄准他的敌人打倒在地。
其余的几个匪兵后撤了几步,在短暂的犹豫后转头就跑。普拉纳夫徒劳地向着溃逃敌人的后背射了几枪。
敌人的攻势土崩瓦解了,溃败的匪军们脱离了战斗,再次一窝蜂地逃离了联军的阵地。
射空手枪弹夹普拉纳夫晃了晃,眼前一黑就无力地瘫倒在雪地里。
……
母亲坐在他的床头,正在为他缝补着明天学校运动会要用的衣物。
……
他曾经的情人和他在集体农庄的拖拉机库里,和他谈情说爱。
……
叛乱发生的那一夜,凯兰中校挥舞着手枪带领着他冲出叛匪的包围。
……
普拉纳夫微微睁开了眼睛,眼前有人影在晃动,麻木和刺痛翻搅着他的神经。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几个衣衫褴褛的工农军士兵站在他身边,沉默着。
“其他的人呢?准备防御。”
“只有我们了,长官。还有3个重伤。只有我们能动了。”
普拉纳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十几具工农军士兵的尸体被整理了出来,成排摆放在林子中的空地里。不远处,被中小口径火炮多次击中,满是弹痕的坦克正在冒着黑烟。
5个工农军战士聚在他身旁,整理着从战场上收集出来的弹药。
普拉纳夫吃惊地发现那个新兵还活着,只是抛弃了射空弹药的SKS,使用着匪军的莫辛纳甘步枪。
普拉纳夫挣扎着回到了经过了血战的阵地,树木被炮火燎成了黑色的杆子,穿着各色服装的尸体垒成了垛,散布在尸体间的散兵坑成了血池。
普拉纳夫卧进了一处稍显干净的散兵坑,掏出了望远镜观察着敌方的阵地。
冒着黑烟的车辆残骸布满了对面的山岗,匪兵的尸体从敌人的进攻出发地一路延伸到联军脚下。匪军们至少损失了100人到150人,普拉纳夫心中感到了一丝快慰。
遥远的枪声传了过来,匪军们正在枪决违背命令溃退的匪兵。白匪们勉强再次收拢了溃兵,残余的皮卡和卡车仍然停在刚才的位置。
一股新的敌人从防线中钻了出来,与正在整队的匪军们汇合,这些敌人大约有三四十人,不是那些用这各种二战破烂的民兵,而是穿着黑白两色迷彩服,装备着AK47和雷明顿霰弹枪的白兰沙瓦国民军。
普拉纳夫苦笑着,敌人投入他们最后的预备队。他们的失败是不可避免的了。
“剩余的战斗小组向我靠拢!”普拉纳夫高声喊道。
5名战士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小圈。
“同志们,我们已经无力再进行防御了,敌人刚刚投入了他们的预备队。”普拉纳夫顿了一下“我不会再要求你们继续坚守,凯兰长官也不会,我们可以撤退,我会承担相应的责任。当然,我们也可以继续坚守。我想,这应该由你们来决定。”
几个工农军士兵互相望了望,普拉纳夫从他们眼中看见了,犹豫,恐惧。但这些情感渐渐地变成了坚定和平静。
最终,年龄最大的老兵开口了。
“长官,我想,我的同志们都已经长眠在此,我们没有权利抛弃他们撤出战斗。”
普拉纳夫点了点头,再次将目光逐个扫过那些单膝跪地的战士。
“枪械上膛!做好战斗准备!”普拉纳夫高声命令道。
普拉纳夫再次跳进那座散兵坑。他觉得这座自己的墓穴比预想的要窄小。
他端起了一支捡到的波波沙冲锋枪,望向敌人的阵地。
敌人已经几乎完成了整队,匪兵们再次分列成排。
“当你们嘶吼着民族与国家……”
低沉的歌声从相邻的散兵坑里传了出来。
“……我要放声歌唱……”
普拉纳夫听出了这是工农军的歌曲:《我要放声歌唱》。
“……歌唱人民的民主与自由……”
炮弹落了下来,弹片呼啸着掠过普拉纳夫的头顶。
普拉纳夫笑了起来,也跟着开始歌唱。
“……当你们高举着教经和法令,
我要放声歌唱,
歌唱光明的科学与法治……”
敌人的步兵开始发起冲击,穿着灰色军服的匪军举着刺刀挺进着。
“……当你们向人民射出枪弹,
我要放声歌唱,
在我的歌声中,
魔鬼的宫殿将会倒塌,
柯留瓦金王朝的旗帜将会燃烧!”
敌军的子弹飞过,普拉纳夫扣动了扳机,他仍然在唱。
“……当你们高高举起屠刀,
我要放声歌唱,
在我的歌声中,
人民将会联合起来,
把你们彻底埋葬!”
数发炮弹落了下来,在敌人的散兵线中爆炸。
敌人瞬间陷入了混乱,匪军们有些开始溃逃,有些开始向着他们的侧翼射击。
普拉纳夫回过头来,坦克和半履带车扬起雪尘,向着匪军进攻,雪尘后,举着红旗的工农军士兵协同着装甲车辆向着惊慌失措的匪军发起冲击。
望着像被热水浇了的蚂蚁一样溃散的匪军,普拉纳夫终于松下了一口气,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