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从一条小巷子开始的。
一百年前,小巷子的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知足而常乐。
小巷子尽头,是一片寂静之林。
之所以叫寂静之林,是因为走进林子的话,会发现悄无声息。即使是白天,里面也黑漆漆的,伸手难见五指。
据说进去的人,都没有能走出来的。在小巷子居民的心里,那里是禁地。
有一年,大白天的,寂静之林上空突然就变成了漆黑一片。紧接着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奇怪的是,倒灌进林子的雨,仿佛落入了另一个空间,没有洪水泛滥。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也越来越密集凶猛!
小巷子的居民们都吓得瑟瑟发抖,关门闭户,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此时的周家小院,屋里亮起了一盏灯。
每每雷雨天,周老爷子都要点上灯。李奶奶也习惯了守着他守着昏黄的灯光。
他们没有多说话。
她时不时得透过窗户,看向对面。此时对面房间,房门虚掩,床上正躺着睡午觉的周小宝。他们的宝贝孙儿。
“小宝一个人躺在房间,我有点不放心!”李奶奶内心有点忐忑不安。
“放心吧,小宝也不是小孩子了。”周老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天色越来越暗。
突然,闪电犹如一条巨龙,划破天空,咆哮着劈向寂静之林!雷声震天撼地,紧接着大片树木倒地,有妖兽凄惨的吼叫声传来!
小巷子的居民都听到了!
一个个捂紧嘴巴,唯恐发出一点声响。
“啊!啊啊!啊啊啊!”
是周小宝的哭声!
他被雷声震醒了!
他还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小宝,别怕别怕,奶奶来了!”听到孙子哭,她已经忘记害怕了,不管不顾得就要往外冲。
“让我来,我出去。”周老爷子压低声音制止住了她。
龙型闪电已经飞到了周家小院!随之而来的轰隆隆的雷声,恶狠狠的,像是要把整个小院锤成废墟!
李奶奶手脚发抖,有些不知所措。
周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
“阿霜,你留在屋里,…还有,照顾好小宝,……不要等我回来了。”最后一句话,周老爷子咽了回去,他说不出口,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李奶奶已经会意到了,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当初,他落进寂静之林时,失去了记忆。龙形闪电的到来,唤起了他的记忆,他的元神也是龙形闪电!
他是想陪她一生一世的,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变成一道闪电,冲出了房门!
李奶奶傻傻得看着他,泪眼婆娑。
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他的身影!她依然清晰得记得,当初她只身一人来到小巷子,人生地不熟,误闯了寂静之林。她如受惊的小鹿,到处乱窜。这时候,她眼前出现一道闪电。他出现了,而她的惊鸿一瞥,惊艳了他。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最后他二话不说,抱起她,飞出了林子。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没有再回寂静之林,而是留在小巷子,和她一起,安了一个家。
他的话很少,而她,像只鸟儿,总是围着他叽叽喳喳。他喜欢她的热热闹闹;而她,也喜欢他的安安静静。他们相依相伴,从青丝到白发。
当天空中出现了龙形闪电的时候,他的记忆恢复了。
他离开了,李奶奶也晕了过去……
天亮了起来。
此时周小宝安静得躺在床上,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了他。
他迅速下床,走出房间。
小巷子里的居民也从睡梦中醒来,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大白天的,就睡着了。
除了李奶奶,其他人仿佛都不记得雷劈寂静之林的事情了。
“奶奶,你怎么了?”小宝蹲下身,看着蜷缩在门口的奶奶,他有些茫然。
李奶奶摇摇头,擦了擦眼泪,什么也没有说。
小宝更疑惑了,他抬头环视四周,屋子空荡荡的,他感觉少了点什么,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的爷爷,周老爷子已经在他记忆里消失了。
他就像没有来过小巷子,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了。
第二天,小巷子的人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
只是让他们惊讶又害怕的是,寂静之林出现了一个大水坑。
没有人敢去林边一探究竟。
李奶奶自从大哭一场以后,白天就像没事人一样,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一个人到寂静之林边上站一会。
后来小宝再大一点,就拿起猎枪打猎了。寂静之林已经不在寂静,变成了荒芜之林,里面生活了各种鸟类鱼兽,危险重重。只有小宝敢去寂静之林!
等到周小宝满了十八岁,在一个月满之夜,李奶奶一跃跳进大水坑。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了任何踪迹。
李奶奶离开了,消无声息,仿佛她从来没有来过小巷子。所有人把她忘记了,包括周小宝!
周小宝一直觉得,自己就是没爹疼没娘爱的孤儿。他一直都靠自己努力奋斗。等到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他已经是这条小巷子最富裕的人了。
他的妻子叫庄蝶,是周小宝打猎的时候,在荒芜之林捡回来的,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她是一个神秘而美好的女子。
再后来,在妻子的劝说下,他收起来猎枪,做起来种子的营生。专门卖各种稀奇古怪的种子。
人们都知道他的种子是哪里来的,但是也只有羡慕的份,因为没有人敢走进荒芜之林!
荒芜之林别有洞天,其中的美妙,却也是不可言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小巷子的老人越来越老,老得再也没有力气走动了。新出生的孩子,长大了,在外面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他们不愿意回老宅,很多老宅就荒废了。
周小宝的儿子,周闯林是个例外,他喜欢老宅,他也从没离开过老宅。
小巷子的人都知道他特别爱吃草莓,每逢集市,他都会去买草莓,而且草莓必定买满六斤,一天吃一斤,正好可以吃到赶新集。卖草莓的宋巧娘,看到周闯林就喊:六斤六斤,草莓六斤给你准备好了!
大家都有模有样的学宋巧娘喊他六斤六斤,他也不计较,只会呵呵傻笑。周六斤这个名字就传来了。
“六斤,今天你吃草莓了吗?”
“六斤媳妇就是草莓!”
“六斤有草莓,幸福一整天。”
等到周六斤再长大一点,真的娶了一个草莓一样娇艳欲滴的媳妇,就是卖草莓的宋巧娘!他俩再接再厉,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大龙二龙三龙四龙五龙六龙!有六个儿子傍身,周六斤别提有多得意了!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
转眼周大龙的闺女棉棉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不过她像一条小尾巴,整天跟在他爷爷周六斤屁股后面。爷孙俩都最爱吃草莓。所以大部分时间,他们都猫在草莓地。
那只大黑猫还是棉棉第一个发现的。她当时既兴奋又有点害怕。她大声喊着大黑猫大黑猫!周六斤听闻,转身看过去,只是还没等看清楚,大黑猫就跑没影了。
让周六斤哭笑不得的是,这只闯入草莓地的大黑猫,竟然是来偷吃他的草莓的。
他已经不止一次发现它偷吃草莓了!
“黑素素,你喜欢吃草莓吗?”周六斤嬉皮笑脸得说。
在他看来,这只喜欢把草莓当零食的黑猫,也是十分有趣。
黑素素是周六斤给黑猫起的外号,显然,黑猫不喜欢这个称呼。
“啊!呜!!!”黑猫也不怕他,对着他龇牙咧嘴,然后腾得一下,窜出草莓地,跑没影了。
黑猫并不是野猫,它有主人,它的小主人叫夏晨花。
在黑猫眼里,小主人脾气不好,大大亮亮的杏仁眼,一瞪!它就会一哆嗦。黑猫它想得很开:你瞪我,我就走,我饿了,我就回来!
小主人的家和这条小巷子隔了五分钟的路程。
又像隔了一生一世。
家的这头是新生
小巷子的那头是过去。
黑猫就在新生和过去两头跳来跳去,乐此不疲!
“玄玄,吃饭啦!”少女的声音清亮干净。
黑猫听闻,一个跳跃,跳进了新生。
这是个开满迎春花的小院。
小院的墙体爬满了绿色植被,看着就十分清凉惬意。
院子里有一个少女在摆弄猫砂盆。
背对着她的,是一只黑猫。它已经开饭了,在狼吐虎咽得吃着鱼。
“蓝姨,玄玄怎么就是不喜欢进猫砂盆呢?”女孩子喃喃自语。
黑猫一听小主人喊它玄玄它就头疼。它可是猫王,这种卡哇伊的名字,它不喜欢。
黑玄是唯一一个不和和夏晨花交流的动物,它太有个性了。不过它却也十分在意夏晨花对它的态度。
“我自由惯了,不喜欢那玩意!”
“我又不是小猫仔!”
“我哪里不爱干净?我从来没进屋屙屎!”
“整条小巷子有一半是我的地盘!你还怕我没地方屙屎!”
……
黑猫有一百种不进猫砂盆的理由。
吃过鱼,它翻墙就跳了出去,没了踪影。
“由它去吧。”蓝姨示意道。
夏晨花缴枪投降了。
她也懒得折腾了。
猫砂盆被她丢到了杂物间。
院子安静下来。
“蓝姨,院子里的迎春花开得多欢,妈妈看到了,一定也会很喜欢吧?”少女脱口而出,声音很小,有点像自言自语:“她是那么爱养花的一个人……”
院子起风了,淡淡迎春花香此起彼伏。
少女夏晨花的名字是她妈妈起的。
她听她外婆讲,她出生在秋天,一个满院牵牛花绽放的早晨。她妈妈是极爱牵牛花的。当时天刚蒙蒙亮,蓝宝石般色彩的牵牛花静静绽放了,犹如一个一个小精灵,它们吹着喇叭迎接新生儿的到来,然后吹着喇叭又送她妈妈离去……
“蓝姨,外婆说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少女喃喃说到:“有一天她会回来对不对?”
阳光洒在少女稚嫩倔强的脸上,她嘴角上扬,眼里含着笑含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