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的一夜没睡,几乎把家里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都仔细看了一遍。每一样陈设,每一个物件,都用心摸了又摸。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这个家,我曾经不喜欢甚至厌恶。因为它太小了,容不下我那些浮躁的想法。它太穷了,满足不了我对物质的渴望。
如今再回到这里,我才明白,它为我遮蔽了多少风雨,陪我度过多少个成长中的日日夜夜。它是我生命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在我的内心深处是多么爱它。
第二天起的出奇的早!当年,我从没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去学校。所以,早早的收拾了行装,早饭都没吃,就直奔曾经战斗过的校园。
按理应该说学习和战斗。但为了实事求是,只说了战斗,因为我在这里基本就没怎么学习,全部都是战斗。
与同学的,与老师的,与校领导的,等等等等。
按时间计算2002年我应该上高二。自从高中毕业我就再没回过学校,因为那里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好在我所在的高中几经翻建,还在原址。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是骑自行车的。我怎么步行?印象里我是有自行车的。
正在疑惑,少年金亮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从后面给了我一个大脖溜子。
没等我还手,这孙子就拉着我到了学校门口一棵柳树下,指着一个物件说道:“老卢,欣赏一下你的作品。”
我瞧了半天,才瞧出是一辆自行车,前轮扎进下水道井里,后轮露在井外。
金亮拍着我的肩膀继续说道:“没瞧出来,你还是个文艺青年。作品挺别致啊!”
看来这就是昨天,我头顶拖拉机的现场。金亮掏出相机叫我。
“来!咱俩合个影!”
我一个没躲开,金亮就按下了快门。
“老卢,昨个哥们拉稀请了个假,不然肯定一睹你的风采!真没想到,咱们这么多年的哥们,你还瞒着我。”
关于拉稀,金亮真好意思说出口。每次请假都是这一个理由。
老师总说:“金亮,你请假的时候,就不能走走心吗?为什么次次都是走肠道。”不过,金亮厉害就厉害在次次都能把假请下来。
我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一次,我真的闹肚子,老师楞是没批给我假。
理由是,闹肚子也传染吗?金亮刚开始拉,你紧随其后。组团拉稀好意思吗?
搞得我百口难辩。老师不光没批给假,连上厕所都不让我去。情急之下,我一拳打破自己的鼻子,才如愿以偿的去了厕所,避免了一场特大生理事故。
“我什么瞒着你了?”我不解的反问道。
“你有绝技在身,是个练家子。这么牛B的功夫,怎么不早亮出来。”
“亮什么?你就不能说点人话吗?”
“瞧瞧,有功夫在身,说话都这么嚣张!我发现炉灰同志,你最近有点飘!这是脱离群众啊!”
金亮本来就是富二代,不着调是当年学校里出了名的。
但一直对我很恭敬。因为据他说,初中时代,他已经名震县里整个初中界。直到上了高中遇到了我,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人,高人之外还有高人,这个评书出时常出现的至理名言。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刚上高中时进错了一次厕所。
这也不能全怪我。我就读的县中,学习成绩可以说一塌糊涂,只能靠一众特长生,考几个本科,才能在勉强高中界混。
不过,学校虽然教学质量差,但逼格很高。厕所都是用英文标记的。以我,啵、泼,摸,佛的英语水平,你要写个man、woman,我不就认识了嘛!
非要写Publiclavatory,当时学校师资力量不足,硬件条件很差,确实是大公厕,这么写没什么毛病。
我看着这一大串英文,实在没看出是什么意思。心里就起了疑,不能是有人故意使坏,正好我尿急,故意告诉错了地方。我要是进去就脱,不就出笑话了嘛!
还好我够机智,闻着味确定地点没错,才进去了。
可以进去就懵了!一个门上写着Gents,一个门上写着Ladies。
我刚上高中,知道学校教学质量差。但没想到,学校居然以这种方式敦促同学们学习英语。
这可苦了我们这些热爱母语的爱国青年。当时真后悔,要知道带本英语字典来就好了。
活人不能叫鸟憋死啊!我急得在门口直跺脚。
幸亏一个高大强壮的男同学救了我。英文我不认识,性别还是分的清的。
他前脚刚出来,我后脚几个跳跃就进了门。解、脱、尿那是一气呵成,别说有多畅快了!
可刚提裤子就尴尬了,里面多个坑位惊叫四起,音量高到数百分贝,叫我直耳鸣。
就这样,我成了学校建校以来,第一个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独闯女厕所的学生,并永垂学校史册!
结果必然被政教处请去喝茶了。当时我的认错态度十分中肯端正。我向政教处主任承认,自己完全是被尿憋昏了头脑,进入厕所在没发现尿池子的情况下,就盲目进入单个坑位小便。
究其根本原因,是我长期以来对自己要求不严格,养成了粗心大意的坏习惯,今后一定改正。争取早日,可以独立自主的走对厕所。
政教主任是个很正直的人。他认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就没再深究此事。
唯一令他好奇的,谁给我的勇气,敢堂而皇之的闯女厕所,而且还尿的如此自然,如此理所应当。甚至,言语间对我还表达了微微的敬意和钦佩之情。
宽容大度毕竟是少数,所谓:人言可畏!如此恶劣的事件,轰动校园,自然传到了校长的耳朵里。
校长下达2000年度学校惩戒一号令,责令政教处严惩不贷。
事情眼看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最轻也是记大过,留校察看。
真没想到我的高中生涯刚开始,就毁在了一次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小便上了。
当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准备带着悔恨和委屈卷铺盖卷走人时。金亮同学及时出现了。
据他说,他是花费了好几条中华香烟,动用了家里的关系,才把我从校长的屠刀下救了下来。
我问他为什么救我?他说有两个原因。
一是、我做了,他想做不敢做,也不会去做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废话!
二是、很久以来他被“不着调”这个响亮的名号所累。如今,见了我的壮举可以退位让贤屈居第二,把第一的位置让给我,也算一种解脱。
开始我也以为,他对我有那么一丝敬仰和崇拜,属于英雄相惜!后来才知道,是我帮他洗脱了第一“不着调”的名号。
这孙子,逢人便说:
自此深藏功与名
谁知卢魏比我行
白天勇闯女厕所
淫贼到处不留情
可惜金亮不着调是骨子里的,洗是洗不白的,他再如何捧我,顶多多了一个同道中人。
同学们很自然的把我和他划分成一类人。自此,他不用再独闯江湖,我们都是以组合的形式出现。
经过,一个学期的发展。吸纳了一些不爱学习,整天扯淡的学渣,我们快速的发展成了“不着调”天团。也成了老师们的眼中钉。这些都是过往的辉煌,如眼前浮云般在我的脑海里飘过。
金亮一直纠缠我,无非想知道为什么我头顶拖拉机还能安然无恙。
问我?我还想知道原因那!总不能告诉他,我是从十八年后,被车撞回现在的吧!
以他掌握的物理知识肯定理解不了。当时,穿越类型的影视作品还不多,根本没起到科普的作用。
金亮虽然像只苍蝇一样,围在我的身边,搞得我不胜其烦!还是帮了不小的忙。没他,我根本找不到教室。
我问金亮:“我坐哪啊?”
金亮先盯着我看,看到我发毛回避他的眼神,她才说道:“这位爷,您这边请!”装作很卑躬的样子,把我带到了座位。
“瞧瞧,瞧瞧!如果全班谁走错座位都可以原谅!只有您,走错座位不可原谅!”
“为什么?”
金亮没回答,而是一屁股坐在了整个教室最后面,靠近后门唯一一个座位上。
班里只有两个人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一个是讲台上的老师,一个就是我。我的座位和老师的讲台在整个教室形成了掎角之势,首尾呼应。
很明显我的待遇更高,老师虽然在首,但他是站着,而我是坐着。只是我座位附近的环境差了一点,除了扫把就是墩布。
敢情我当年是班里的保洁员?不对!班里抓卫生的,应该是卫生委员。我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我当过这么高级别的班干部啊!
我问金亮:“我怎么坐这?”
金亮噗嗤笑了,说道:“天啊!您的脑袋经过如此激烈的碰撞之后,怎么变的谦虚起来了?这不像您的风格啊!”
他继续说道:“您不坐这,谁坐这?你问问他们敢吗?”说完,金亮用手指向了班里已经来上早自己的几个同学。
同学们都转过头,一脸不屑的白了一眼金亮,又转回了头,继续投身知识的海洋。
利用早自习前的一点时间,金亮帮我回忆了一下,我当时在学校的学习、生活情况。
座位是班主任老师特别给我安排的。要说我们班主任,绝对是为认真负责的老师。在她眼里好就好,坏就坏,两者永远是对立的,根本没有统一,更别说相互转换。
所以像我这样已经无药可救,又暂时没有好的理由开除的学生。她老人家采取的是边缘隔离政策。
这个政策分为两个阶段,先边缘,再隔离。像金亮同学这样的,从前排到中排,再到最后一排,逐渐边缘化。
像我这样的,边缘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索性直接隔离。与整个班级的核心区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这样既可以杜绝我和其他同学说话,影响到别人学习,又便于对我的监督和管理。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段校园的生活怎么印象不深。可能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我总是记住那些快乐的时光,选择把阴暗的忘掉。
所以,我对整个高中时期,记忆才这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