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的功夫后。
左丘戎重新站在了杂货铺门外的马路中间。
抬起头望天,左丘戎忽然想起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那段记忆—
那段记忆中的一句俗话,说的真他娘的好。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一根牛皮弓弦居然卖到三十两!
足足自己半年的月例钱!
淦,老头境界那么高,脾气那么横,怎么不去兜狩山里占个山头抢钱?
抢劫的话岂非比卖这些杂货来钱得更快?!
因为这件事,左丘戎不高兴。
因为新弓弦超出了他的预算。
但是,今天的天气却很高兴。
天上白云飘飘,街边柳絮扶腰。
兴许自己会时来运转也说不定。左丘戎看了这景,不由得自我安慰起来。
“糖葫芦嘞!卖糖葫芦嘞!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嘞!”
“风筝!风筝…”
“肉包子!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狗不理包子…”
…
四海街边宛如闹市一般依附在各大酒楼、茶肆的路边摊,熙熙囔囔,五味俱全。
这场景,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何时止。
这一幕对于地摊商人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对于曾经痴傻曾经一片灰暗的左丘戎来说,却是人间美好的象征。
即便,即便在这片喧嚣中加入了一道急促的嘶鸣声。
嘶鸣声?
等等,嘶鸣声哪来的?
准确的说,是马的嘶鸣声,它从南而来。
一匹皮毛枣红的高头大马出现在四海街的南头,茂密的黑色鬃毛随风扬起。
这马好似发了疯,从南来,往北去,一路横冲撞,掀翻了不少路边简易摊棚。
逛街的妇人拉住顽童,拄拐的老叟靠墙站定…行人纷纷避让。
那黑鬃马迅速驰过西门氏和粱丘氏之间的四海街,踏上了横跨白龙江的龙门桥。
这龙门桥玉带高拱,白玉砾石铺面,乃四家合力出资修建,有象征四家团结的寓意。它的取名则暗含“鲤鱼跃龙门”之意。
但显然,今天不是鱼跃龙门,而是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
以左丘戎的目力,也老早就看到了这个在人堆里撒欢的畜牲。
它很烈,也很骏。
若是个男子,定然算得上芝兰玉树…玉树嘛也临风。
别人的想法,左丘戎管不着,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定的。
除此以外,左丘戎还有一个喜好习惯:他不喜欢骄狂自大的家伙。
但他又分明从这个畜牲黑宝石般明亮的双眸中看到了骄纵无礼。
这马,虽然很骏,是匹好马,但左丘戎却不喜欢。
非但不喜欢,还很讨厌。
因为马和人一样。
养这马的人也是这扶桑城中最为狂妄的氏族—粱丘氏。
粱丘氏的老族长有三个儿女,其中,他的二女儿嫁入了当今大齐国的将军府。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得势,一族不说飞黄腾达,沾点利息还是可以做到的。
北琅州的马市正是粱丘氏的雨露。马也是战略资源,而且是非常珍贵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
因为南国没马可养,所有的马匹都来自北方。
王廷将五分之一的马匹交易、驯养任务交给粱丘氏,正是梁丘家这个二女儿的作用了。
有了将军府当靠山,粱丘氏狐假虎威日久,想不猖狂也难。
马鸣嘶嘶又萧萧。
这畜牲已经从四海街的南边过了桥,进了这边的北街。
北街这边所有人老早就看到它了,都闪开了,给这畜牲让出了一条道。
但是有一个人除外。
烟灰云染紧身服,松花褶皱蓝墨裤,左丘戎这身装扮,都是因为有个娘亲疼,母亲爱。
记忆里的他比不得如今的他。
马还在三丈之外,左丘戎已凝起了左虎纲目,发狠对上了那一双盛气凌人的黑黝黝马眼。
那马虽然桀骜,却颇有灵性,没来由被身前人一瞪,脚上气力已弱了三分。
等到想加足马力,双踢碾过身前这个身高六尺的瘦弱少年时,人已经近在眼前,没时间了。
但左丘戎却已经准备好了。
左丘戎手疾眼快,在马身后仰嘶鸣的那一刻,拽住前伸的乱踢马蹄,借力,而后躬身一跃,轻易越过马首,翻身落座在马鞍上。
这一幕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短短两三个呼吸之间的事,等到左丘戎制住这匹黑鬃马,街边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吁~~
左丘戎紧握缰绳,屁股生根,发猛力压制住这头黑毛畜牲,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子,黑鬃马方才停了下来,不再乱动弹。
因为它已经知道背上这位小爷的厉害了。要是自己再乱动,不用明天,今晚就能进了这闻名四海街的马肉火锅店。
老马火锅欢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