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馄饨摊事件发酵的速度和程度超乎了太多人的想象，下午时候已经登上热搜第一了。
方超前手机关了网，不去看任何相关消息，巡了其他几个店。只不过人还是消停不了，蒋毅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哥，你冲到热搜第一了！”
方超前脸色一暗。为一碗馄饨吵个架而已，有什么热闹好瞧的？这些王八羔子一天天的都闲得蛋疼吗？
“干你的正经事去，关注这个有屁用啊？”
“有用！超前，我想到了一个发财之道，致富之路！”蒋毅激动的口水几乎要喷到方超前的耳膜上来。
“别说，我已经闻到你这主意的馊味了。”
蒋毅热切地说：“你出道吧！就你现在这知名度，随便加入一家直播平台，年薪三百万起步。我不是吹啊，真的！这样，我做你的经纪人，马上就联系平台，锅子趁热端……”
“我警告你，第一，干好你自己的事，别整那些有用没用的，第二，别泄露散布我的个人信息，更别擅自给我做什么主张，否则我打到你家去！”方超前语气严厉地说。
蒋毅有些讪讪地说：“有钱不赚，你就等着天打雷劈吧……等你热度过去了，恨都来不及了。”
方超前挂了电话，问三店的员工。“你们觉得花大力气扫楼划算呢还是在店里守株待兔划算？”
“扫楼啊！这样就没有漏网之鱼了，也可以先竞争对手一步抢占客户资源。”
“可是扫楼时间成本太高，成交转化也不理想，还得跟踪很长时间，摊下来的成本太高了……”
“关键还有一点，还得给水电工好处费，这个想省都省不了。人家随便一句话就能坏了你的事。”
方超前听着店员们的意见，抚摸着青色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
按习俗来说，方超前荣升经理，是应该请公司同仁吃顿饭、联络一下敢情才对。但他这个经理很不得民心，所以根本没人提聚餐这回事，方超前也压根儿没想过请客吃饭。
余小情倒是提醒他，请大伙儿吃顿饭，树立一下形象。
“这是仪式，必须得有！你要是暂时手头紧，哪怕这钱我来掏。”
“不好意思，我没空。约了朋友。”方超前一口回绝，余小情在他这里没有面子。
这是冤枉钱，不花。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威望不是喝酒喝出来的，靠的是成绩。
方超前回到家里，蒋毅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手里提着一大兜熟食。肥肠、猪耳朵、鸭脖子、猪蹄、麻小，脚下还有一箱百威。
“什么意思？又想搞别的项目了？”方超前狐疑地问。
“别废话，快开门，手酸！”
方超前边开门边说：“如果你是为那个事来的，麻烦你把东西放下，人滚蛋！”
蒋毅的大屁股一下将门顶开，把食物撂在桌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他娘的公司一大堆事情压着没处理，老婆没空安慰，女儿没空辅导，一下班就直奔你这里，为的就是让你发家致富。你老子都没我这么关心你！”
方超前一松胳膊，咯吱窝里的皮包掉在沙发上，他开了一罐啤酒，一仰脖子喝了半罐，拈了一块肥肠扔进嘴里。
蒋毅为了说动他，竟下了些本钱，桌上这些菜就得两三百块钱。
方超前打了个响嗝，叹息道：“蒋毅，咱们相处这么久，本以为你就算不是我的知己，也该算是跟熟了主人的狗，能摸着点我的脾气。看来我是多想了，你不如我家的金毛。”
蒋毅说：“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狗！话说回来，是狗就要吃肉，现在眼前有一块大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有钱不赚，天诛地灭！”
“不管怎么说，这块肉也不是你的呀！我吃不吃你着什么急？这么有代入感？***呢？”
“我这是为你着急！你一人得道，我作为朋友也好鸡犬升天！我今天特别咨询了好几家直播平台，如果你进入直播行业，他们会开什么价，——当然，我是一点都没有透露你的个人信息啊，而且都是用公用电话打过去的。你猜猜看，最多的开多少？”蒋毅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见到方超前没反应，蒋毅伸出一巴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五百万！哥，五百万！”
“五百万，一百多斤！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身家总共有多少？十万？再看看我，算上我的房子、车，店面、存款，还有这个嗷嗷待哺的蜜蜂公社，撑死就三百万。现在你只要一点头，下半生就财务自由了。”
蒋毅羡慕地说：“你可真是被狗屎砸到了脑袋了，一年五百万，我就算点灯熬油一年了不得赚个四十万……”
方超前接话道：“还点灯熬油！来，我惯惯。”
蒋毅语结。这句话被方超前带火到了大江南北、塞内塞外了，现在由他说出来，分外生动鲜活。
“别废话，干不干？”
方超前说：“我微微一笑。”
蒋毅气得一拍筷子，指着方超前骂道：“方超前你不装能死啊？五百万面前你装什么大爷？有劲吗？想学窃格瓦拉吗？宁可种田也不要千万合同？”
“谁？”方超前还真没听说过这个“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网红前辈。
蒋毅没空解释，面色紫红地问道：“给我个理由。凭什么不干！”
“不想抛头露面。”方超前说完又斟酌了一下字眼，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就这样。”
“抛头露面怎么啦？给我五百万，别说露脸，你直接说你想看啥！超前你是不是觉得直播就丢脸了？罗永浩脸不比你大？人家都能放得下身段来吆喝，就你尊贵？金钱面前人人平等，大家都是孙子，都是婊子！大家都跪着呢，不贱！”
方超前摇摇头。“我还真弯不下膝盖，张不开腿。”
“你这人有病！不爱钱，反人类！”
“谁说我不爱钱了？我喜欢钞票，我只是不爱抛头露面，不爱赚这些装傻卖贱、摇尾乞怜的钱。”方超前说。
蒋毅气道：“还摇尾乞怜？罗老师知道了开直播骂死你！”
“骂呗！现在亿万网民不都在骂我吗？不多他一个。”方超前倒不在乎这个。
蒋毅被滑不留手的方超前气得简直要吐血。
“咱们不扯犊子了，你给我个实话，到底肯不肯出道？肯，我立刻给你联系平台，你做内容，我做营销，咱们二八分账；不肯，咱俩……仁义还在。”蒋毅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严肃、可怜、鼓励地看着方超前。
“仁义还在。”方超前举起百威，“敬真我。”
蒋毅犹如刚刚完事的那啥，顿时萎了下来，他一脸的怒其不争，一口气喝光了酒，结果呛到了，拍着桌子直咳嗽。
之后的晚饭吃得无比沉闷，方超前闷头只顾吃，失落的蒋毅翻看着手机。
忽然他叫出了声来。“我靠！央视也报道了！超前，央视报道你的事了！”
这个得看一眼，方超前凑过头去。这则新闻时长三分多种，将主要人物的脸都打了马赛克，也删减了部分方超前怼人的话，新闻的最后，主持人非常坚定地肯定了方超前的行为。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消费者都有权为自己的合法权益发声，任何理由都不可以成为违法乱纪借口。没有人真的惯你！”
“同时，清江当地媒体第一时间的播报以及旗帜鲜明地支持消费者的行为，是值得赞扬的，不护短、不遮丑，勇于自我解剖，避免了出现类似三亚雪乡的悲剧……我们期待这一次偶然的事件可以成为清江甚至全国食品市场整顿的一个良好契机。”
随着央媒的发声，各地媒体也纷纷跟风表态，一时间，“加满哥”几乎成了全民英雄了，网上铺天盖地的“挺”、“赞”。
蒋毅幽怨地抬眼。“加满哥，你现在绝对不止七位数的价了。得是千万级起步了。你还端着哪？”
方超前说：“刚才五百万我不同意，现在一千万就同意了？我是差那五百万吗？”
蒋毅无言地冲他竖了竖大拇指，点上一根烟，开了一瓶酒，一仰头，和泪而饮。
喝了一会儿闷酒，蒋毅眼睛已经血红的了，他扶着方超前的肩膀，哑着嗓子说：“你不签约直播平台，行！理解你了！你孤高狷介！但是现在兄弟我有一个——最后一个不情之请，请你理解我、支持我一下……”
“打住！”方超前果断地截住了蒋毅的话头，“别说，说出来了又被我回绝，难为情的！”
蒋毅愣住了，方超前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了。
“加满哥”的形象被央视定了性，是积极公义的，正能量的，如果让他来帮忙宣传推广“蜜蜂公社”，那效果绝对好！可以负责任地说，只要“加满哥”做这则广告，蜜蜂公社绝对立刻燃爆清江！
再扩大一点，现在愿意奉上千万合同找“加满哥”拍广告的品牌——特别是食品品牌至少有几十家！
蒋毅的脸色真正地冷了下来，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他拿起酒瓶跟方超前碰一下。
“在酒里。”
“在酒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