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首先翻看的,便是逍遥剑法,之所以先看剑法,乃是先前在寒铁山庄,他曾亲见楚风和莫问比剑,印象深刻,因此对剑法更为感兴趣。
逍遥剑法共有九式,或前刺或上挑,或横劈或竖砍,他看了一半,便觉每一招每一式都特别简单,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使出,与先前楚风和莫问比剑时的招式相差太远,方才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趣。
宁云又拿起逍遥掌法的秘籍,逐页翻看。逍遥掌法与逍遥剑法颇为相似,也分为九式。第一式为“丹凤朝阳”,乃是一掌直直击出,此招注重出招时机,力道惊人,乃是威猛霸气的招式;第二式为“神龙摆尾”,乃是出掌后侧转掌风,或左或右击出,专打对手双臂,此招注重左右变招的随机应变,对手不知此招到底是打向左臂还是右臂,往往难以防守。
宁云把整本逍遥掌法翻看完毕,又在空中比划数招,只觉这些招式也平平无奇,如果是打不懂武功之人,倒还有点用处,但若是习武之人之间较量的话,人人皆可使出这些招式,便没有什么用处。
想到此处,宁云无心再去翻看这些刀剑秘籍,便拿起逍遥心法仔细研读。
逍遥心法开篇便写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宁云虽不是读书人,但平日无事做时,涉猎广泛,一看便知这是庄子《逍遥游》里的诗句,宁云接着往下看,发现秘籍后面方才记载了人体各个穴位的详细图解以及吐纳运气之法。宁云依照秘籍指引,盘坐床上,便开始第一次吐纳运气。
大约一炷香功夫后,他已将逍遥心法记载的吐纳运气之法从头到尾做了一个周天,感觉身体并没有什么变化,心道内功修炼必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于是毫不犹豫又继续依逍遥心法所载修炼。
第二日,有同门师兄来宁云房中邀请他一同出去练功,他向来独居,心道自己不过刚刚入门,即便同去想来也没什么用,于是只简单问清是否必须去后,便决定仍是留在房内练习。如此几日过后,再没有人来叫他,他也毫不在意。
数日后,宁云已将刀、剑、拳、掌、枪法秘籍学了个遍,他天资聪明,秘籍所载的一招一式都已烂熟于胸,只是心中仍旧觉得这些招式太过普通,自己虽已熟悉了所有招式,但并未感觉到自己学会了武功。
而在内功上,他已将逍遥心法练了数十遍,却仍旧没有感到一丝变化,宁云知晓所谓内力,便是在身体内练出真气,通过不断运行修炼,真气越聚越多,内力自然也越深厚,只是自己修炼数日却没感到一丝真气,不知是自己资质太差,难以练出真气,还是逍遥岛的心法修炼本就很缓慢。
宁云心内疑惑,正欲出门去寻王执事解惑,忽然听到小声的敲门之声。
打开房门,却见柳妍清俏生生站立在门口,手持宝剑,一脸欲语还休之情。宁云心中惊讶,开口道:“柳师姐,怎么是你?”
柳妍清表情一顿,随即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巧笑嫣然地说道:“自回岛后,我还没见过宁师弟呢,爹爹整天叫我练武,烦也烦死了。今日无事,想到那夜在船上宁师弟所吹笛声,甚是好听,今日特地来寻宁师弟,想再听听你吹笛。”
宁云心道原来如此,便答道:“这几日我修炼武功,有许多不解之处,正要去找王执事请教,柳师姐若不急,不如待我见过王执事后再给你吹笛可好?”
柳妍清闻言略觉失望,复又说道:“宁师弟有何不解之处,不如让我一起参详如何,岛中本就鼓励弟子间相互讨论所学,我既为师姐,为你解惑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需先听你吹笛才行。”
“那好,不过此间人多,不如我们寻个僻静之地,我再给柳师姐吹笛。”说完宁云拿出玉笛,带着柳妍清往外而去。
不多时,二人沿小路来到海边,宁云停下来说道:“此地距外门弟子居住之处已远,不如就在这里吧。”柳妍清点头同意。
宁云手持玉笛,还未及吹,忽的想起当初莫依也爱偷溜出来听自己吹笛,想不到这柳妍清竟也做了同样的事,不由得愣了愣神。
柳妍清见状到:“宁师弟莫非在想吹什么曲子,你随意就好,什么我都听。”
宁云见她开口,回过神来,将玉笛搭在嘴边缓缓吹来,正是一曲高山流水。
古时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但高山流水之曲却长传千古。直至唐朝,此曲被分为高山、流水两曲,多以琴和筝弹奏,而此时宁云所奏,乃是完整的高山流水之曲,用玉笛吹出,不输琴曲之妙。
宁云吹罢高山流水,见柳妍清陶醉其中,意犹未尽,便不说话,接着又吹起十面埋伏之曲。
十面埋伏本是用琵琶弹奏,宁云此时以竹笛吹出,笛声中依稀可闻金鼓肃杀之意,笛声激烈震撼,直冲云霄,到得最后楚霸王乌江自刎一段时,又转为悲壮萧瑟。
宁云吹完此曲,柳妍清幽幽问道:“这两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宁云闻言有些惊讶,向柳妍清说后,问道:“这两首曲子都是名曲,传世千百年,柳师姐难道没听过吗?”
柳妍清摇摇头道:“我娘去世早,自小爹爹就让我习武,这些年我除了习武,便没有接触过其他东西,你吹的这些曲子,我都是第一次听。”她轻飘飘地说着,略一停顿,又叹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学好武功后又做什么呢?”
宁云从柳妍清话里听出无奈之意,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说道:“不如我再吹几首曲子给柳师姐听吧?”
“不用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今日听了两曲,已是足够了,以后再听其他曲子吧。”柳妍清对宁云摇了摇头,又说道:“适才宁师弟说习武时有些疑惑,现在便说与我听听吧。”
听得此言,宁云神情显出恳切,说道:“前几日王执事给了我一些秘籍,都是逍遥岛的入门功夫,可就拿剑法来说,我习练过后,总觉得里面的招式太过普通,用来对敌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
“唔……”听到宁云的疑惑,柳妍清眉头紧锁,低头深思,宁云见状也不好意思多言。
良久之后,柳妍清凝视宁云手中玉笛,突然开口道:“不知宁师弟吹笛时用手指按住不同的孔,是不是就能发出不同的声音?”
“不错,正是如此。”宁云点头,却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
“我觉得武功招式就跟宁师弟你吹笛差不多,笛子按住不同的孔能吹出不同的声音,一个音就好比一招剑法,若要好听,需得把很多音连起来,剑法也是如此,一招一式虽然简单,但把这些招式连续使出来,就能变得连贯,从而威力倍增,如果招式使得好,没有破绽,对敌时岂不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柳妍清深思良久,心道对宁云来说,这应该是最好的解释方法了,又说道:“好比逍遥剑法中的‘一苇渡江’,乃是将剑直直刺出去,对手很容易躲避,但若是出剑途中变招到‘两仪生尘’,将剑左右横劈,就能让剑法更加飘忽不定,对手也更难躲避。”
宁云听到柳妍清解释,顿时呆在当场,自己先前学会的各种剑法拳法掌法招式在脑海中不停闪过,组成一组组连续的招式,过了许久方才如醍醐灌顶般醒过来。
暗骂自己一声,心道如此简单的道理自己竟然没有想到,随即向柳妍清拱手抱拳道:“多谢解惑,柳师姐此言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在下受益匪浅。”
“噗。”见宁云如此客气,柳妍清忍不住笑出生来,又道:“宁师弟应该很少跟其他师兄弟一同习武吧,这些问题还是有人点拨一下为好,况且逍遥剑法虽只有九式,但一招一式皆可变化,练到随心所欲之时,化为千招万式也是可能的。”
宁云闻言不住点头,又听她说道:“左右无事,不如我便用逍遥剑法与你切磋一下,或许对你更有帮助。”
“如此便多谢柳师姐了。”宁云拔出随身佩剑,向柳妍清再施一礼,说道:“请师姐赐教。”
宁云见柳妍清也拔出了佩剑,便先使出一招逍遥剑法中的“露草斜阳”向柳妍清攻去,剑至中途,立马变招为“一苇渡江”,直直刺向柳妍清。宁云活学活用,自觉使出了一招不错的招式,心中略感得意,却见柳妍清脚步一移,倒退半步,正好躲过宁云刺来的剑尖,然后反手也是一招“一苇渡江”向宁云攻来。宁云学着柳妍清的步子,也向后一退,使出一招“紫气东来”,想用自己的剑挑开柳妍清的剑尖。
按照宁云的想法,自己如此出招,必能应对,谁知柳妍清身法轻盈,转瞬间已来到他身后,他后退的半步正好迎上柳妍清剑锋,眼见自己行将中剑,却见柳妍清收了佩剑,笑盈盈地看向自己。
宁云在柳妍清手下一招即败,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说道:“多谢柳师姐手下留情,我现在这点武功实在难跟师姐对招。”
柳妍清看出宁云脸色,笑道:“宁师弟悟性不错,方才我才说起剑招要连贯使出,宁师弟就学会了,不过宁师弟好像还没学轻功身法,因此才被我一招得手。”
“轻功?王执事给我的秘籍里没有轻功呀,看来我要回去管他要来看看。”宁云嘴上如此说,心中却疑惑为何王执事当时没拿出轻功秘籍给自己。
“宁师弟也别去找王执事了,他这人最讨厌麻烦,不如下次我来听你吹笛时给你带来吧。”柳妍清道。
宁云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看柳妍清,又问道:“我听说习武有几个境界,有形、无形、大道和通天,不知柳师姐是修炼到哪个境界了,其他师兄弟和几位峰主又是什么境界?”
“上次离岛前我刚刚练到有形境界,据我所知外门弟子中还没有人练到有形,不过内门弟子却大多都是有形境界,三位峰主都是无形境界,至于王执事我却不知,想来应该跟几位峰主差不多吧。”
宁云听得此言,略一点头,心中却有些失落,想起在金陵渡口柳不忧曾说自己终其一生也只限于有形,那岂不是永远也打不过柳妍清,这种功夫,又怎能离岛寻找莫依,帮寒铁山庄报仇。
一阵思绪之后,宁云又问道:“对了,柳师姐,我还有一事请教,我练逍遥心法也有数日了,但是却没有练出一丝真气,不知是不是我习练得还不够?”
“有这种事?”柳妍清像遇到了难题,又陷入沉思之中,宁云在旁耐心等候,良久柳妍清才开口说道:“此事我确实不知,我从小就开始修炼逍遥心法,印象中应是修炼第一天就能感到一丝若有如无的真气。”柳妍清见宁云神情更加困惑,又说道:“不过逍遥岛弟子大多都从很小就开始习武,我曾听爹爹说过我们逍遥岛的心法需得从小学起,可能是因为宁师弟修炼时间太晚,要比我们艰难一些吧。”
听得柳妍清解释,宁云点了点头,默认了这种可能,脸上却露出担忧之色。
“宁师弟也不必灰心,万事开头难,宁师弟天资聪慧,定能将武功练好。”柳妍清向宁云一笑,抬头看了看日头,惊呼道:“哎呀,都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主峰了。”宁云歉然一笑:“都怪我,耽误柳师姐时间了,此去主峰需得好一会儿,师姐赶紧回去吧。”
“那么我走啦。”柳妍清说完转身便向主峰而行,宁云看着她远去背影,呆立半响,也往自己住处行去。